仍是不忘初心,一直想让别人也下一趟跃鲤池。哪怕天色渐暗,段从星依旧指挥着手下,把张半仙跟辛文山往水边带去。

    昏黄的日光下,漆黑的水池边。

    “等下你们两个一起给我下水去!”段从星厉声说道。

    张半仙笑着看向辛文山,回答到:“好啊,反正待会儿那凶魂会先抓那个最想抓之人。”说着,他三步一回头,看向身后的中年男人,笑道,“跟上啊,心底有谱还怕什么鬼就在面前。”

    就像是要证明张半仙所言非虚一样,一阵寒风袭来,夕阳西下,在淡橘色日光下,这场风显得诡异的很。

    南芝往水下看去,这儿虽还同往日一样,却又有哪里不同了。

    抬眼看去,水面仿佛比之前要干净许多。她上前,青石地面上,看到了一道裂隙,这是先前所没有的!

    看痕迹,像是剑痕,又不怎么可能。什么剑能破开青石地面,又得是怎样的功夫,才能将剑身刺入青石之中。

    水下凶息全无,再加上这地面的痕迹,这凶魂,是已经被人先行除掉了?

    那边,辛文山被压着靠近黝黑的水面,他挣扎着,口中大喊:“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

    “哎呀——”一声惊呼,伴随着落水的扑通声,打断了这边的僵持。

    辛文山缓缓抬眸,向水面看去。

    晦暗的光线下,一道滚圆的身影在水中挣扎。他不敢再往下看去,生怕,生怕再对上那双贪婪的漆黑眼眸。

    僵直地转过身,辛文山抖着声音,口中呢喃:“救…救人,快……快去救救他。”

    ……

    当一身血迹,看不清面容的肥胖鬼影伴随着凄厉鬼嚎出现。

    辛文山已经被吓的瘫软在地,他看向母亲所在方向,口中发颤。

    “母亲……母亲救我。”

    “辛文山……”马有金面无表情,拿着那张白纸,没感情地念着上面的台词。

    “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尸体丢进跃鲤池。”

    “你为什么要抛弃你的老母亲。”

    “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看我。”

    多年前的恐惧袭上心头,辛文山已没有理智再去辨别真假。

    “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害你。”

    “是你不小心的,都是你自己跌进去的,这不怪我!”他挣扎着,已挣脱了林远的桎梏,向着外面跑去。没跑多远,便被一旁随着他从皎远县回来看热闹的江家人拦住。

    看了看手中纸张,再看已经逃跑的辛文山,马有金面露迟疑,问到:“剧本上没写啊,这还怎么继续?”

    “你为什么不救我。”南芝小声提醒。

    当马有金面无表情念出那句时,辛文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破碎,他看向水面,口中喃喃。

    “不是我,有鬼,真的有鬼,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浑身瘫软下来,旁边江家人的质问,母亲的关切,他早已全部听不清。眼前一切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一夜,他被江光耀胁迫,要他同他一道辍学去皎远县做生意。

    争执之下,他将他推下了水。

    本以为江光耀熟悉水性,他可以自己上来。可是,可是水底有东西,拉着他的脚,把他往水下带去。

    他也想过要救人的,可是……那东西漆黑没有眼白的瞳孔死死盯着他看,眸里闪烁着贪婪。他若不跑,等江光耀死后,一定就轮到自己了!

    看到那个男人已经被吓的失了神,马有停下。

    “再吓下去,我觉得会把他吓死。”他小声对旁边的段从星道。他还第一次见有人比自己还怕这些东西的。

    段从星也点头,这个落水的胖子又忙他是真帮!讲义气,看来也是个可以结交的好胖!

    众人齐齐看向辛文山,等候他的供词。

    总结就是,江光耀替二人退了学,夫子记得没错。

    随后二人起了争执,正巧四下无人。江家家底又比辛家好上那么一些,怕惹上官司,被留在怀南,被水中凶魂找上。辛文山连夜出逃,跑到了皎远县。

    可是他没想到,江光耀没死,他浑身湿漉漉地找到自己,要他带着过有钱人的生活!

    他们一起去了皎远县,一起行商,江光耀还向家里要了很多钱。

    可是,没多久,江光耀就死了。

    毫无征兆地,死了。

    这回,他是真的死了。

    尸体肿胀腐烂,像是死去多年。

    自然有人联系江家人,可是,那天夜里,他又梦到了江光耀。江光耀告诉他,让他回怀南,回到跃鲤池边上。

    他需要他的身体。

    透过江光耀的眼睛,辛文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鬼影。一个可怕的,他一直不敢确定的想法再也无法自我欺瞒。

    江光耀早就死了,那个随着他一起到皎远县的,一直都是那个水鬼。

    现在,轮到自己了。

    那之后,他更是不敢离开皎远县。

    哪怕是父亲去世,都不敢回来一趟。

    旁人听的唏嘘,辛母更是老泪纵横,她看向儿子,心中凄苦。旁的都能说他苦,可他一人去了外地,吃的肥圆,却任家里老人在家受苦。

    哪怕想替他求情,辛母都找不出求情的词来。最终,她并没有看到判决消息,在胖大婶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了水池边。

    ……

    免去下水,张半仙悠哉抽着烟嘴,迈着轻松的步伐,就要离开。

    南芝上前拦住他的去路,轻声问:“张伯,你知道是谁收了这水底凶魂?”

    抽着烟,笑着看向南芝,张半仙眯了眯眼,故作高深道:“你以后自会知晓。”

    “什么?什么事?”李大头凑上前,看向二人,一脸不解,“你们俩还能计划些什么事?”

    笑着看向二人,张半仙神神秘秘道:“南山远飞鹤,渊际遇南枝。”

    “什么什么南山,什么南芝?”李大头听得一脸茫然,平时最不喜跟这老东西对话了,时不时蹦出几句听不懂的来。

    南山?城外便有一座名为南山的小山头,莫非张半仙的意思是让她去南山寻他?

    南芝微微点头,再看向张半仙。

    张半仙笑着将眼睛都眯上了,他慢慢吐出烟圈,润了润嗓子,继续念到:“魇魔出世惑龙心,兄妹反目为桃源。”

    “第七世了,桃花要枯咯~”说完,迈着悠闲的步子,张半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儿。

    “神神秘秘,四月末了,桃子都吃上了,还桃什么花!”李大头说完,看向一旁所有所思的南芝,小声提醒到,“别听那老东西的,我跟他打交道多年,他一向如此,他的话得挑着去听。”

    桃源,兄妹反目?南芝只能想到那个梦境。梦里,那个浑身洁白的清净脱俗的白漓,还有冷峻的黑衣男子。

    他们皆是气质不俗,原来是兄妹?

    ……

    回到县衙天色已全部暗下,看向那具无名尸骨,段从星正纠结着。便听那高位上的人打着哈欠,冷声吩咐道:“无主枯骨,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这案子不继续查了?”段从星看向主子,一脸的不满意。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连骨头的身份都还没弄明白就要结案。

    “你去查?”

    收到主子冷冽的眼神,段从星抿唇退后。主子才是县令,他说结束就结束,他一个当属下的,怎敢质疑。

    反正百姓要骂也是骂他,段从星心中暗自腹诽。

    东方潜坐在主位上,眼睛半眯着,强撑着精神,看完了他的供词。

    “过失杀人,不孝罪,外加一个知情不报……”是够的上死刑了,他摆摆手,让人将辛文山带下去。

    李大头好奇,带着南芝一起上前,想看看这件事会是个怎样的判决。

    哪知道就看到大人什么都不说,让人直接把犯人带下去了。

    “这怎么判的?”他问旁边人。

    “流放或者充军吧,西北边陲那儿缺人缺的很。”林景想了下,答到。

    等人都离开后,段从星站在主子面前,小声问道:“那个胡仵作的事,要怎样处理?”

    东方潜蹙眉看向他,问到:“还未查清?”

    “查清了,查的清清楚楚!”段从星赶忙上前去翻放在桌上的手札,小声嘀咕:“咱初来咋到,也不能不近人情。明早天未亮,师爷也要回去了,要不就明天开始处置?”

    东方潜颔首,眸子瞥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轻叹了口气,桌上也就只有几本手札,翻到胡仵作那一本时,段从星恭敬将之交给座位上的人。

    轻声继续道:“这个胡溯源是真有其人,这几天我也让人去了趟鹿溪村,发现他已经死了。”怕主子误会又是子虚乌有的闹鬼事件,段从星赶忙解释道,“不是说胡仵作已经死了,是他顶用的这个名头的人已经死了。”

    “咦,也不对,是胡溯源的妹妹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胡仵作又是何来历?”东方潜问。

    “不知道啊。”段从星答得理直气壮。刚让调查的事,怎就要知道结果,真当他们都是老骗子那样,手指一点就能知道真相?

    “不知道便去查,还有八年前那庄悬案,一起都彻查清楚。”将任务吩咐好,东方潜站起身,拧了拧眉心。

    看向外头,月明星稀,他这县令当的也算越发称职。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想到回了房间,面对的依旧是那硬邦邦的木床,若非困的不行。

    东方潜宁愿外出再去寻寻凶魂,早日兑了那星罗玉床。

    如今仅过了几天,便有了三百多的功德,离那一千,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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