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晏生忍着,这一夜,虞雪坠睡得酣甜,但他却半睡半醒,盯了她一夜。

    第二日,天色大亮。

    虞雪坠惺忪睁开眼,懒懒向上抻起一个懒腰。

    日光从纱帐浅浅透过来,映着她从袖中伸出的雪白纤细的腕子。

    然而这个懒腰还没有抻完,她的手腕便被人攥在一起,恶狠狠按在了鲜艳的牡丹枕上。

    虞雪坠的睡意霎时全无,她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身旁的人朝她压了过来。

    谢无晏一夜没睡好,眼底暗红,薄薄的衣襟松散,他只看了她一眼,便俯身向她亲了下来。

    虞雪坠匆忙红着脸挣扎,可双手被紧紧缚着,对上谢无晏这副强悍的体魄,她哪里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细碎的轻呼转瞬间被他碾散,他顺着她的唇,吻着她的脸颊。

    虞雪坠满脸通红,昨夜他一定是憋得很了,这是大早上报复她呢。

    谢无晏在她的脸颊狠狠索吻,虞雪坠闷哼道:“亲两下就行了,快点放开……唔……”

    他再次堵上了她的嘴。

    他的气息灼热得可怕,亲吻她的时候,瞳孔黑沉沉的,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待她没了声息,他才放开她的唇,去亲她绯红的耳畔。

    虞雪坠被他弄得意乱情迷,浑身无力,她喘息着向他求饶:“不要了,不要了,我错了还不行?”

    “陛下错哪了?”谢无晏吻到了她的脖颈。

    她的颈子纤细,柔弱,他埋头吻过去,便会留下一串清晰的红痕。

    虞雪坠这才意识到,谢无晏也许并不只是想吓唬她。

    她忙低低认错:“我昨夜不该欺负你的,都是……我的错……”

    他的手摸向她的领口。

    指腹在她的锁骨间抚摸。

    她认错的声音很快从他的耳边散去,谢无晏此时血气上涌,根本停不下来了。

    他垂头细细吻着她的领口,还要往下进行,紫辰殿的门在这时被轻轻叩响。

    惠寻的声音从外头小心翼翼传进来。

    “侍中大人,要上早朝了,大监来催了。”

    谢无晏阴着脸僵住。

    虞雪坠红着脸,一双眼睛水漾漾的,像是溢着水泽。她用小腿轻轻踢了踢他,说:“今日有大事,快去上朝。”

    她喘息着催促他:“别忘了卢江雨之事。”

    谢无晏盯着她,喘着粗气一动不动。

    虞雪坠急得又踹了他一脚:“快点,不要耽误大事。”

    谢无晏不得不松开她,他沉着脸脱下凌乱的衣衫,起身去穿朝服。

    虞雪坠摊在床榻上,看着他光.裸的后背,红着脸撇过了眼。

    半刻钟后,谢无晏穿戴齐整,惠寻又在外头催了一声。

    “陛下,我走了。”他在她耳畔沙哑道。

    虞雪坠不敢看他,背着身朝他挥手。

    “快走快走。”

    谢无晏的胃口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此时难受得很。

    但虞雪坠说的是,今日有大事,他必须克制自己,有天大的火也得憋着。

    谢无晏将虞雪坠的身子掰过来,正对着他,捏着她的下巴,又狠狠地,重重地亲了两口。

    如此稍稍缓解了满身的不甘,才撩开帘帐大步而去。

    等他走了,虞雪坠在床榻上捂住了脸。现在的她,脸是红的,锁骨是红的,连细细的指根儿,也是红的。

    ……

    晌午的时候,谢无晏还没从外面回来。

    虞雪坠用完午膳,在罗汉榻上闭目静坐。

    她这一“病”,已经“病”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她在紫辰殿中养精蓄锐,人也变得越发有耐心。

    谢无晏回来越晚,那桩大事便越有成算。

    她独坐在紫辰殿中,从半开的花窗中望着庭院。时节已入冬,外面草木萧瑟,落叶飘零,内侍们执着扫帚在庭院中扫洒,那些坠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下午,虞雪坠单手支着额角,在罗汉塌的小几上打了个盹儿。

    傍晚的时候,谢无晏终于踩着绯色的霞光,从外面回来了。

    他身着朝服,直入紫宸殿,一进门与虞雪坠四目相接。

    晨间的旖旎还历历在目,谢无晏直勾勾盯着她走来。

    虞雪坠下意识捂住了唇。

    这个动作令谢无晏眉头不快地皱了起来。

    虞雪坠的声音从掌下嗡嗡传出:“说正事,不许胡闹。”

    谢无晏看着她这幅只关心正事的模样,不得不将自己所有的心思暂时作罢。

    他坐在她的对面,倾身对她道:“成了。”

    虞雪坠的眸中精光一现。

    “真的?”

    谢无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小几上,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卢江雨暗中递过来的。”

    虞雪坠急忙将信展开。

    白色的信纸上,只有一个时间地点。

    “三日后子时,卢氏旧府。”

    那人约谢无晏三日后相见。

    太好了!

    他终于上钩了!

    虞雪坠的眼眸中,喜意与冷意霎时交织。

    上辈子害她至死的真正仇敌,将要现身。她等这一天,真是等了太久了。

    谢无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心冰凉,而他的掌心宽大温热,他驱散了她的冷意,问她:“陛下,三天后,我们如何做?”

    虞雪坠深吸一口气。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轻声道:“这偌大的紫宸殿,我已经待够了。”

    “谢无晏,我的病该好了。”

    ……

    入冬后气温低得可怕,子夜时分,空旷的长街风声呜咽,路面低洼处结满薄薄的冰花。

    三天时间已到。

    卢氏旧府的门楣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裂纹层生,蛛丝缠绕,门口牌匾的一半坍塌碎裂,在夜色中有一种诡异的幽怖。

    这座卢氏旧府,曾是番阳卢氏在京都的宅邸。

    那时还是二十年前。

    当年的番阳卢氏位列四大世家之一,门阀鼎盛,辉煌奢靡,富丽堂皇,是整个大渝朝都要忌惮三分的名门望族。

    可惜一朝崩塌。

    二十年前,番阳卢氏引发了一场贪墨大案,牵连无数,永淳帝一怒之下,将卢氏举族流放至偏远苦寒的白月塔。

    曾经声名赫赫的番阳卢氏,以极其惨烈的方式,退出了世家的行列。

    如今二十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记得番阳卢氏了。

    这座卢氏留在京都的旧邸,沉寂地矗立在坊间不起眼的一隅,同整个卢氏一样荒凉破败,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虞雪坠披着玄墨织锦的翻毛斗篷,坐在卢氏旧府对面的一座茶楼上。

    禁军埋伏在四周,一切已准备妥当,悄然无声。

    谢无晏抱臂站在虞雪坠的身旁,与她一同望着外面。

    子时到了。

    今夜星辰疏淡,月藏于云,天幕黑沉。卢氏旧府悬着的破烂牌匾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一辆马车从远处轻声而来。

    茶楼上没点灯,虞雪坠和谢无晏在黑暗中相视一眼——

    对方来了。

    那辆马车低调狭小,并不起眼,很快停在了卢氏旧府的门口。

    一个穿着短打布衣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缺失一条手臂,很容易便被辨认出来。

    “是卢江雨。”谢无晏低声道。

    虞雪坠点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马车黑色的垂帘。

    寒风吹动,很快,薄薄的垂帘被挑开。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宽大的披风,头上罩着灰色兜帽,完完全全掩住了身形。卢江雨打开府邸大门,护着那人走了进去。

    破旧的门发出刺耳声响,又阖上了。

    两刻钟后,张翦入茶楼回禀。

    “陛下,那人现在在水榭,他只带了卢江雨一人,卢江雨现在正守在府邸里门。”

    虞雪坠沉吟片刻,道:“先把卢江雨抓了,不要弄出声响。”

    张翦领命而去。

    虞雪坠站了起来。她慢慢理了理身上的斗篷,对谢无晏道:“我该去会会他了。”

    “我陪陛下?”谢无晏问。

    虞雪坠摇头,朝他笑了下。

    “我一个人可以。”

    ……

    子夜是最安静的时候,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虞雪坠提着灯笼,推开了那扇陈年积灰的大门。

    与外面不同,卢氏旧府里虽然陈旧,但收拾得很干净,像是有人常来这里清扫。

    她沿着青石路面往前走,这座废弃许久的大宅长廊环绕,漆色乌红,依稀可见从前的繁华奢靡。

    远处一座黛瓦亭阁下,挂着一盏烛灯,灯火微弱,光影朦胧。

    虞雪坠朝那盏灯走去。

    亭阁之下有一方水塘,水早已干涸,里面只剩一片锋利凸起的乱石堆。

    虞雪坠走到亭前,停下脚步。

    灯盏下,那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他的兜帽已经摘下了,灰白色的发上戴着墨冠,灰蒙蒙的披风几乎隐于夜色。

    虞雪坠望着他苍瘦清癯的背影,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亭中的石桌上。

    灯笼的玉穗与石面发出清晰一声脆响。

    那人道:“谢侍中,你来了。”

    虞雪坠说:“是朕来了。”

    那人清癯的身姿霎时如石雕一般,僵硬在原地。

    虞雪坠望着他满头灰白的发丝,慢慢向前走了一步。

    夜风穿亭而过,月出浓云。

    她的眸中幽静,嗓音极淡,唤他一声:“王相。”

    王珝的脊背缓缓佝偻下去,他在夜色中回身,苍老的眼如死寂般看向虞雪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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