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有什么好探的?

    叶行洲明显早有计划,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针织衫,在夜色中几乎隐没,只有如玉般温润的脸庞和那一双修长瘦削的手,还能见得分明。

    余晚不大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她里面只穿了件衬衫领的睡衣,若非这里没开灯,倒是有点尴尬的。

    她犹豫道:“我觉得不太好……”

    这是叶行洲奶奶的家,她是初次上门的客人。万一两个人被发现了,叶行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孙子,她的处境可有点微妙了。

    叶行洲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小姑娘的眼眸晶莹,在隐约月色下显得愈发动人。他觉得喉咙有点发干,或许还是那一杯浓茶的缘故?

    叶行洲想了想,并未强求,只道:“真不一起?那我自己去了。”

    他转身欲走,却察觉到有股不大的力量,拉住了他的衣角。

    “……”

    余晚没说话。她刚才犹豫,是希望叶行洲能多想想,或许回心转意,不要这么大人了还做这么离经叛道的事。

    但他既然执意要做,她还是跟着吧。

    ——反正,扔她一个人,也睡不着。

    叶行洲无声笑了笑,伸过手来,将她的手握住。

    *

    “家里一共六个摄像头,三个挂在外面,拍摄过往车辆和外部环境。至于里面的三个,一个放在露台,一个放在二楼俯拍,最后一个放在一楼拍过道。”

    简单地说,一层一个,拍摄的都是公共区域,其实并没做到全覆盖。

    叶行洲的声音放得很轻。据他所言,这房子里监控死角颇多,只是二楼这个摄像头有些棘手。这台摄像头带了云台,能跟着移动的目标旋转,入夜之后开启追踪模式,可视范围能拉得很远——不过只要不在它的待机区域移动,它也跟一个瞎子无异。

    而余晚的房门口,恰好就卡在待机区域的边缘。

    “……”

    余晚欲言又止。在躲监控这一点上,他还真称得上专业。

    ……这也并不像是一句赞扬。

    她牵着叶行洲的手,跟着他脚步很轻地挪出房间,走下楼梯。

    楼道的灯倒是常亮,走下来没费什么劲,但转眼就到一楼,再往前走,就进入前厅,又处于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了。

    她看了看右侧继续往下,延伸至地下室的楼梯,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叶行洲停了下来。他松开她的手,双手搭上厚重光滑的楼梯扶手,用力一纵,轻轻一翻,就近乎无声地落在了另一侧的楼梯上。然后,向着她再度伸出手。

    有那么一瞬间,余晚想着转头回房间算了。现在说她不认识叶行洲,还来得及吗?

    ……可能是来不及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伸出手。

    *

    不同于楼上布景开阔,地下这一整层,被分割成了很多小房间。

    走下楼梯,入目所及先是一排一排的书架,天井旁边放着一个桌几,和一个看上去就非常舒服的灰色布沙发。书架上的书看着都有些年头,老旧的书封上字都被磨花,余晚扫了几眼,觉得泛黄的书页沁着隐隐墨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里没有监控,叶行洲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他神态自如,向她介绍各个房间:“这是藏酒室,这是杂物间,我小的时候常来这里找吃的。”

    如果不是两个人都用手机打着灯,他倒像一个礼貌的主人。

    余晚环视一圈,这里的确如叶行洲所说,并没有布设摄像头,只放置了一些杂物。这样的地方究竟能有什么特别的,让他在自己家里做贼也要过来一探?

    他停在最后一扇门前。这个房间和其他储物间不同,他拉住把手旋转,没能打开房门。

    这是一个上了锁的房间。

    叶行洲看上去并不意外。他转身回到书架前,蹲下身来,把书架最下层的书掏了几本出来,从最里侧摸出了一把钥匙。

    “奶奶藏东西还是这么随便,”他嘴角勾勒出几分弧度,“这钥匙十几年了没动过地方。”

    余晚:“……这房间里放了什么?”

    若说是重要的东西,那钥匙放得未免过于随意。可要是不重要的东西,又何必一直锁上?

    叶行洲一边用钥匙打开房门,一边道:“没什么特别的。一些旧物吧。”

    房间里有樟脑丸的香气,混合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室内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柜子,看得出都是上好的木头,其中一个精致小巧的表面是沉稳的铜金色,纹路如同水波,一看就价值不菲。

    叶行洲见她多看两眼,伸手过去拉开一角:“这是金丝楠木。”

    柜子里明显不是空的。她凑近了去看,竟是几枚繁复美丽的戒指,有通体纯银的,也有镶嵌了宝石的,看上去都有了年岁。然而真要说有多贵重,似乎也谈不上,的确如叶行洲所说,只是一些旧物。

    叶行洲把抽屉推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这种地方拦不住我,”他边走边道,“小的时候我摸过这间宅子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奶奶真藏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猜也就只能在……这里。”

    他停在其中一个柜子前,俯下身来,将柜子的下半部分打开。

    里面装着一个沉重的深色保险柜。

    *

    余晚站在叶行洲身后,一手为他打着灯,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盛建……应该没遇上什么财务问题吧?虽然最近是和诚建牵扯上了关系,但以叶家的财力,应该不至于托不了底。难道叶行洲这一系列举动真是单打独斗,因为太过冒进,而被叶志轩断了经济支援?

    堂堂盛建太子爷,怎么沦落到翻奶奶的财宝了。

    她看着叶行洲对着那个保险柜研究起来,想了一会,谨慎地开口问:“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叶行洲的手指停在保险柜的表盘上,闻言也是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看着还有迷途知返的机会。余晚也跟着俯下身来,去看他的眼睛:“我手里还有一些资产的,如果需要也可以拿来用。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要结婚了,不用计较这些吗?”

    叶行洲也停了手,和她对视。

    午夜的地下室,实在很静。

    余晚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坏事,很有点风声鹤唳的意味。这里一片漆黑,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如墨的阴影,她很有些害怕,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悄无声息地冒出来。

    是认识的人还好说,至多不过被奶奶骂一顿罢了。要是不认识的人莫名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近百年的老宅子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但因为叶行洲这样熟悉的人在身边,勉强能把这种恐惧压下来。只是叶行洲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她,她抿紧了唇,开始有点坐立难安。

    偏偏在这个时候,叶行洲开始给她解释起原因来了。

    她之前怎么问都不肯直说,都要卖关子的叶行洲,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变得极有耐心:“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奶奶曾经被周老太爷收养过几年吗?”

    ……他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余晚暗暗咬牙,又不肯承认自己的害怕,脸上未露出分毫:“记得,跟这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们家和周家关系一直很好,就跟奶奶说的那样,还曾经想过指腹为婚,”叶行洲似乎是觉得累了,半蹲下来,大有慢慢谈的架势,“奶奶结婚的时候,周老太爷送了很多东西,除了这栋房子,还有一些据说真正有价值的,跟周家千年的秘密有关系的东西。”

    周家千年的秘密……

    送的这栋房子……

    余晚感觉身后冷风阵阵。其实也难怪,这一层虽然处于地下,但通风改得很好,她背对着这间房门,那里当然有风送进来。

    但她听完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怵,恰好这风把木门吹得微微摇摆,发出吱呀的声响,她被吓得一惊,直觉地向前扑去,被叶行洲接个满怀。

    叶行洲略略吃惊。真正抱她在怀里,才察觉她竟然是害怕了,该说是胆子太小,还是刚才隐瞒得太好?

    余晚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脸也靠了上去,终于从叶行洲温热如常的皮肤中获取了几分安全感。她很快稳住心神,知道自己是草木皆兵了,强作冷静地开口:“周家有什么秘密?”

    叶行洲:“……要不你先站好了?”

    他语气戏谑,把原本有点像恐怖片的氛围驱散了不少。可是余晚却还没完全缓过来,尝试了几次,都无法说服自己从叶行洲的怀抱中离开。

    “我还好,”她小声开口,“……我怕你冷。”

    地下室用的中央空调,温度顶多比上面低了几度,她穿了外套其实觉得热,只是里面的衣服不好单穿,所以也不能脱。

    但这毕竟只是个借口而已,也不需要很符合逻辑。

    “哦……”叶行洲也不戳穿她,语气很真诚地道,“谢谢珠珠,你人真好。”

    余晚面不改色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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