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的离别都是猝不及防且后知后觉的。

    安霁月曾经以为,当年和陆烨在机场那次离别,不过是个连暂停都算不上的插曲。而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为漫长岁月中的最后一面。

    徐牧也曾觉得,自家安导实力超强态度认真,飞升导演分组长后一定还能打造出更多爆款,前途大好。但没想到,晋升的邮件下发不到一周,安霁月便提了离职流程。

    徐牧不死心地追问:“到底为什么啊?”

    他才不信离职申请上写的“暂停工作调整状态”这样的原因,也不相信小道消息疯传的“安导要搬去s市和陆烨同居了”这种理由。

    安导绝不会是恋爱脑——凡是参与了《末日恋人》节目录制的同事都对此深信不疑。

    徐牧猜:“是您要跳槽去别家高就?”

    徐牧又问:“还是打算自己单干?”

    安霁月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徐牧直觉准了一半,她的确有意筹备自己的节目。或许是自媒体,或许是纪录片。

    在大厂做节目,依托专业的团队和设备,当然顺利许多。爆款打造得很容易,但大多节目的核心仍然围绕着娱乐大众,缺少了许多自我表达。

    安霁月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愿一直做这样的节目。

    但这并非她辞职的直接原因。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爸爸所剩无多的生命,越辉已经帮安珀办理了转院,s市有最近也最好的医疗资源,能帮助他尽可能舒适走完最后一程。

    安珀和陈娴修行的寺庙庵院距离s市都不远,安霁月想陪在父亲身边,顺便抽出时间多去看看母亲。

    安霁月在华逸的Last day,互娱组给她办了一个离职欢送仪式。年轻有活力的互娱组同事没有太多离情别绪,而是笑容满面,仿佛辞职的是他们自己。

    大家哗啦举起横幅,齐刷刷地为安霁月喊出离职宣言:

    “漂亮宝贝不干了!”

    近日心事重重的安霁月,难得绽开笑颜,与同事挥手作别,不断飞吻。

    安霁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s市的天气不如p城那样炎热,但忙碌节奏有过之无不及。终日作响的空调外机释放着腾腾热气,舔舐着每个穿梭于城市之间的人。

    她每日去医院陪一陪安珀,途中顺便觅食,若是有兴致就采购些食材回家自己捣鼓下厨。陆烨不出差的时候,往往能赶上这样的机会,两人共进晚餐,陆烨主动洗碗收拾餐桌。

    安霁月的印象里,陆烨的日程表总是密密麻麻,她当初第一次来s市这座房子时便觉察出他不常回家。但近来他似乎比以往清闲了许多。

    陆烨对外的说辞是:“不再广撒网,而要聚焦精准服务。”

    陆烨对内的解释是:“霁月做的饭太好吃,到点就忍不住要下班了。”

    尽管他口中的“到点”,已经是晚上九点起步。

    他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安霁月下厨的机会不多,她闲暇时的第一要务是构思自己纪录片的内容,思路提案已经写了好几个方向,有一两个特别喜欢的,也拿去和业内的朋友深入分享交流过。

    有一回,陆烨中午驱车回家取文件,恰好碰上安霁月在炖鱼头汤。奶白的鱼汤咕嘟咕嘟,看着就觉得格外鲜美。

    陆烨倚在厨房门前,笑意渐浓:“我竟有这种口福?”

    正蹙着眉尝味道的安霁月扭过头来,天蓝色的围裙衬得她单纯又贤惠。她耸了耸眉,奚落道:

    “这是给爸爸做的,你帮我试一试咸淡吧,刚刚我喝了汽水,一点味道也尝不出。”

    陆烨扬眉:“安伯父?他不是已经——”

    安霁月调皮地眨眨眼:“还俗啦。爸爸说了,最后这段时间还是想吃好喝好,不想委屈自己啦。”

    陆烨替安霁月将鱼头汤送到医院。安珀笑得慈眉善目,全无当年眼光毒辣的投资大鳄的模样。

    他招呼陆烨:“小陆,你坐。”

    陆烨婉拒:“伯父,您慢慢吃,我先回公司了。晚点我来看您,顺便把保温桶带回去。”

    安珀态度坚持:“不急,你坐。”

    陆烨有些意外,但仍然顺从落座,端庄挺拔的腰背清俊落拓。安珀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边吹边喝。

    “你和月儿,在一起有十年了?”

    陆烨张了张口,好像不能这么算吧?但年轻人之间的分分合合,解释起来又太麻烦。

    他点头:“是。”

    安珀又瞧了他一眼:“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你说呢?”

    陆烨松了口气,严阵以待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他容色温和,作为小辈恭敬地点头:“您说的是。我也一直有这方面的想法。”

    安珀赞许:“嗯。听月儿说,你也见过她妈妈了,我在这里也表个态。你的人品、能力,不管是作为业内前辈,还是月儿的长辈,我都很认可。将来,你也要一辈子都对月儿好,明白吗?”

    陆烨躬身,表示记住了。

    安珀眼神一转,忽然恢复了往日的锋利睿智,显然是先礼后兵。

    “月儿有灵气,但她不愿将灵气用在经营家业上。你在这行已经颇为精进了,往后,安世这份家产,还是需要你多操持。

    “但你要记得,安世是与月儿拴在一起的,安世里也有许许多多的精明干将可以为你分忧。忙事业的同时,不要倏忽了她。”

    陆烨不卑不亢地再施一礼,神态淡然沉静。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到了安珀这个阶段,惦记的仍然是独生女儿的幸福。

    他在敲打,在试探,在警戒。陆烨一一承下。

    -

    某个周五晚上,陆烨破天荒地早早到家,简单的晚餐过后便要拉着安霁月出门逛街。

    他开着车,直接载她到了一家巨大的仓库式会员商超。

    陆烨推着购物车,身旁的安霁月东张西望,迷惑不解:“我们来这里干嘛?有什么要买的?”

    这时他们刚下电梯。男人被她问得无奈,索性从一旁的花桶里抽出一把粉墨馨香的绣球,塞进她怀里。

    “有啊。来给你买花。”

    挂着宽大白T恤和过膝短裤的安霁月愣了愣,她此刻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没来得及洗头发,为了省事扣了顶棒球帽。

    这副模样,更适合抱着篮球,而不是抱着花。

    陆烨继续被缠问了几番,这才告诉她:他打算趁着明天周末,带她回趟自己父母家。

    陆烨的父母就在s市隔壁省,车程不到半日。但反而是因为太近,他很少有机会回去。一年到头出差的繁忙工作节奏下,父母体恤他的辛劳,他自己也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父母是一双为人清明的人民教师,常年规律的工作却并没滋长优渥感,反倒格外重视陆烨的人格培养。夫妇俩为人和善,但从小就用分外严苛的高道德水准教育儿子,三口人都颇有书香世家遗风。

    “虽然但是,你怎么也不提前说啊!”

    陆烨奇怪地斜睨着她焦急扭曲的小脸:“这很重要吗?提前一天买好礼品不就可以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打心眼里骄傲着说:“我们霁月什么都不用怕,容貌、家世、修养都是一流。我带这么棒的女孩子回家,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安霁月双颊染绯,自己也不知道这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

    见家长是件大事。她好像应该为这件大事提前很久开始做准备。

    比如,她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你身上这件就挺好的。非要穿得很隆重的话,我送你的那件旗袍也不错。”

    再比如,会不会有很多亲戚,她应该怎么叫人——“叔叔、阿姨,你还想直接改口呀?我们家比较低调,不会叫来七大姑八大姨来围观的,放心。”

    还有,问起父母怎么办——“我已经提前告诉他们,你父母不在国内不方便见面,后面再慢慢和他们说。”

    她的所有问题,陆烨好像都已经替她四两拨千斤地解决了。但安霁月还是紧张得心神不定。

    原本的计划是她和陆烨一人开一段路,陆烨瞧她的状态,实在放不下心,索性自己一路开到了家门口。

    “爸,妈,我回来了——”

    陆母先于他的声音迎了上来,亲切和蔼地握住了安霁月的双手,又亲手从鞋柜中拿出准备好的女士棉拖,完全忽视了一旁提着大小礼品的儿子。

    “这就是月儿吧?快进来,今天外面下雨,气温也低,喝杯热茶暖一暖。”

    两人一路便进了客厅,独留陆烨自己在玄关换鞋,又把礼品挨个提进屋里。

    半杯清绿热茶下肚,安霁月心神初定。陆父陆母笑容慈蔼,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怜爱和喜欢,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安霁月朗声叫人:“阿姨好,叔叔好。我是安霁月,你们叫我霁月、月儿都行。”

    她打量着陆烨自小长大的家。整间房子明亮简洁,茶几、电视柜都是中式木质家具,餐桌、沙发却是西式的,色调却很统一,透着股杂糅却协调的氛围。

    陆烨提过,他爸爸是英语老师,妈妈是历史老师,但爸爸醉心中式风格,妈妈则对西洋风情有独钟。这大概就是杂糅感的来源罢?

    陆父陆母对她热情而尊重,言谈交流中并没将她完全当作小辈。安霁月提到自己正在筹备拍摄纪录片时,他们也是一致地赞赏和期待,完全没有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安霁月觉得两位长辈很是亲切,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陆母显然比安霁月还要不见外,不消多时,她已经开始透露陆家现下的资产状况,以及打算送给安霁月什么传家首饰。

    陆母说到兴头,还起身要去卧房翻存折和首饰盒,被陆烨一个箭步地拦了下来。

    陆烨怒其不争,哭笑不得:“妈,矜持一点。你再这样,我很快要被摸清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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