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这些天在构思剧本大纲。
我不希望观众带着怜悯的态度去看待我剧本里的人物。
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是他们选择的生活。也许有的人是为生计所迫，但谁的生活里没有一些无奈呢？
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不是给予怜悯，是平视。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我亦希望他们辛苦劳动维持生计的同时，不用承担额外的风险。
周师母做饭非常好吃，周远思每次带着乔林来吃饭都像献宝一样。周远思的孩子在美国，不在国内，周师母就格外心疼乔林，总是小乔长小乔短，前两年总是催着他赶紧谈恋爱结婚，乔林脑子一热就出了柜。周师母也没说什么，据周远思说是背地里哭了两场，但依然对乔林很好。乔林有次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偷偷道了歉，可周师母除了拍拍他肩膀也没说什么。
自打知道乔林和林洛在一起了，周师母就常常催乔林带林洛来吃饭。“人家是明星呢，你怎么让明星来家里吃饭？”周远思不太喜欢林洛，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就岔开。
“老师，跟你说件高兴事儿，我和林洛分手了。”乔林轻描淡写地汇报了自己的感情状态。
“我早就看林洛不顺眼，看起来就不像个安分的。你不要光想着找好看的，你要找个和你有共同话题的，这样……”周远思唠叨到一半，眉毛一竖，“是不是还是他把你甩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你可以透给师母我俩分手的事儿，林洛这辈子都没希望去你家吃饭了。但是老年人，请你自重，不要挖苦我。人家好歹是个小鲜肉，比我年轻比我有钱，甩了我也很正常嘛。”乔林嘿嘿嘿傻笑起来。
“怎么，想拍你的哪个本子被你给拒了？”老大爷慧眼如炬，根本不管乔林的面子。
“你别问了。”乔林觉得自己老底都要被扒光了，“不过反正没让他演。”
周远思跟乔林一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拍了拍乔林的肩：“会不会觉得自己太累了？要不要少接点本子？”
“不累，要继续努力。该来的都会来的，我慢慢等着就好了。”
第二天，乔林按照周远思助理给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T大领导。剧本里某角色原型的物理学家江家琛*曾在T大学习过，所以这次T大会给予全方位的支持，未来电影也会有部分镜头需要在T大取景拍摄。
“欢迎乔编剧来学校采风。”接待乔林的领导对乔林很热情。
乔林忙不迭和领导握手：“您叫我小乔就行，我这边近期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江老当年学习和生活的一些情况，这些学校的校史馆应该有一些资料可以做支持的。”乔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读书的时候学的是中文，物理实在是不太懂，所以可能还有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需要学校这边帮我们把把关，免得犯低级错误。”
“乔编剧太谦虚啦，你这种严谨的态度挺好的。那这样，上午安排你跟校史馆的工作人员对接一下。晚上呢，我们新来的叶副教授可以给你提供专业知识方面的支持，小叶教授很年轻的，你们年轻人沟通起来也方便。”
T大给乔林办了一张临时一卡通，乔林中午吃完饭正好逛逛校园。他沿着T大著名的荷花塘走着，一抬头遇到了叶恒江。
叶恒江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左右手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乔林连忙赶上去几步，扶住了叶恒江：“兄弟，没想到咱们还能在这儿见面呢。”
叶恒江一怔，整个人挣了一下，待看清楚是乔林，也就任由他扶着自己：“乔编剧，来进修吗？”
“哈哈哈哈哈，我是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了。今天是来收集素材的。”乔林先把叶恒江扶到路边的长凳边坐下，“你们学校这么大，你就靠拄拐走？”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课，我也没想到这么大。”叶恒江苦恼地撇了撇嘴，“没事，我慢慢走过去吧，两点才上课。”
乔林拍了拍自己的背：“没事儿，我背你去吧。”
“啊？”叶恒江当场宕机了。
“我把你背到教室，发什么呆，快上来。送完你，我还要去物理楼呢。你去哪儿？”乔林是超级行动派，已经半蹲在了叶恒江面前。
“那真的不好意思了，我也去物理楼。”叶恒江表面上镇定自若，耳朵却红得仿佛要滴血。
乔林已经不矮了，叶恒江比乔林还要高半头，背起来真的不轻松，可乔林也不好意思说“兄弟我背不动了，我们歇会儿吧”，只能沉默地重复机械的动作。
乔林咬牙坚持了一会儿，已经能看到物理楼的牌匾了。叶恒江轻轻拍了拍乔林的肩膀：“放我下来，你快休息会儿。”乔林把叶恒江放下，整个人走路腿都打晃，他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到肺里：“没事儿没事儿，就快到了——”
叶恒江打断了他：“到什么啊，剩下这点路我慢慢走过去就行了。三番两次地帮我，我请你吃饭吧。”
“行，我也真的累了。”乔林憨笑几声，“但是今天晚上怕是不行，学校可能会安排我和老师吃饭，我找人家请教物理知识呢。小同学，要不要告诉我你是哪个班的，我帮你找你们叶教授求个好的平时分啊？”
“叶教授？”叶恒江将这三个字在上牙膛里滚了一道，“乔编剧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不如我们彼此正式认识一下。我叫乔林，乔木的乔，双木林，是个编剧。”
“我叫叶恒江，叶子的叶，日月恒升的恒，滚滚长江的江，是个物理系副教授。”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如果上天可以听到我的心声，那就请咔嚓劈下一道雷，让我回到半小时以前吧！
乔林看着湛蓝的天空，心如死灰。
可能半小时也不太够，需要回到半个月以前——我就不该去横店采风。
叶恒江看乔林脸上神情变换得实在精彩，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臂：“我真的这么不会说话吗？”
“你挺会聊天的。”乔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叶恒江这门课在三楼上，乔林要扶他上去，被叶恒江拒绝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他调整了一下手杖的位置，自己顺着楼梯走了上去。乔林看他上得还挺快，干脆走在他后面，帮他在后面挡一挡。上到二楼，乔林拉着他到楼梯拐角处，不挡着别人：“歇会儿，歇会儿再上。”
“你累了？”叶恒江问道。
乔林一怔：“哈哈哈哈，叶教授还挺幽默。”
叶恒江歇了几秒后自顾自地往上走。乔林抬头看着他的白衬衣随着他的动作在平直的肩膀上滑动，因为微微弓着背，腰部的衬衣被扯出来一小截。乔林恍了几秒的神，跟着叶教授接着往上爬。叶恒江爬楼梯很快，完全不像他平地行进的速度，真是跟广告词里说的一样——“一口气上三楼不费劲”。
叶恒江走进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乔林扶他在讲台边的凳子上坐下：“你什么都没带怎么讲课？今天写板书也不方便吧。”
叶恒江指了指讲台上的iPad：“我写iPad上就好。”
乔林是来观摩的，座位随他选，他刚挑了第一排的座位要坐下，叶恒江打断了他：“乔编剧，那个位置要留着给助教，麻烦你换个座位可以吗？”
乔林对坐哪里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去了横排的另一个边上坐下。
乔林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了林洛。梦里林洛拉着他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乔林兴致缺缺地甩开林洛：“别吵，我在上量子力学呢。”
量子力学？！
乔林猛地清醒了。
他在叶恒江的课上，睡！着！了！
乔林讪讪地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坐在讲台上用iPad在写着什么的叶恒江：“叶教授，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恒江在讲台上的iPad上操作了几下，撑着手杖走下讲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你旁边的学生好羡慕你。”
乔林撸了撸自己的板寸脑袋：“这几天睡得太少了，老是熬夜。下次我会改正。”
“没关系。”叶恒江撑着手杖往教室外面走，“你又不是我学生。”
叶恒江有个独立的办公室，也在三层，他做手势请乔林先进去。乔林把门开大，扶他走进去，走到窗边往楼下望了望：“你这办公室在三楼，你天天要爬楼啊？”
“不用，没课时我不用来学校。”叶恒江还要帮乔林倒水，被乔林按在了座位上：“我的叶教授欸，您好好坐着，别招待我了。”
叶恒江也就没跟乔林客套：“那乔编剧，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学校让我配合您的工作。”
“要不你先给我讲讲咱们刚上的这个……这个量子力学？”
叶恒江给自己换了一个舒适的，适合谈话的姿势：“要不然乔编先说说自己了解的量子力学？”
这话说得悠闲自在，仿佛在问：你家楼下煎饼果子多少钱一套？乔林皱着眉想了想：“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乔林正要展开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只见叶恒江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乔林眼见压力来到了自己这边：“就是你知道，B站名言嘛……”
“B站是什么？”叶恒江一本正经地看着乔林。
乔林尴尬，怎么会有人没看过B站啊：“咳，就一个视频网站，很多网友可以上传自己的视频这样。”
“哦，那可能是个国内的学习网站，我还没有看过。”叶恒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你知道光的波粒二象性吗？”
乔林怔怔地看着叶恒江：“叶教授，我知道你说了五个字，但是这五个字怎么写我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叶恒江看着乔林笑了出来，“那你还要听量子力学吗？”
乔林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要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article duality of light，”叶恒江轻轻地说了一句，看乔林定定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光的波粒二象性，article duality of light。你刚不是问我怎么写吗？”
最后还是变成了叶恒江给乔林科普江家琛的生平，乔林偶尔提几个问题，叶恒江都会很耐心地给他解释，乔林就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记下来。有些物理上的专业词汇叶恒江用中文说不好，一开始他习惯说英语，后来发现乔林本来就不懂再加上英语更是蒙上加蒙。他会小声道个歉，然后用手机查一下中文怎么说，再告诉乔林。
“叶教授，你是不是在国外上学的？感觉你这个中文不太行呀。”
叶恒江点点头：“从高中开始一直在美国读书，有些专有名词会讲不好。不好意思。”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道歉。”乔林赶紧打断叶恒江，“是我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今儿就到这儿吧，走走走，我请你吃饭。”
乔林提议要背着叶恒江下楼，被叶恒江拒绝了：“我怕咱俩一起摔下去，我自己下，慢一点没问题的。”
乔林赶紧挡在叶恒江前面，和他一起慢慢走到了一楼。
等他们出了物理楼，天正是半黄昏，夕阳映得天红了一半，另一半却还是湛蓝。校园里一盏一盏的路灯亮了起来。
乔林背起了叶恒江：“你歇会儿，我背你走一会儿。”
T大著名的荷花塘里开着一朵接一朵的荷花，乔林放下叶恒江喘口气：“你看，荷塘月色就是这里了。”
叶恒江一脸不解地看着乔林。
“特著名一篇散文，回头我找了给你看。走吧，我的叶教授，涮羊肉你吃吗？”
“我没吃过。”叶恒江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吃过更得吃一次试试，喜欢下次接茬儿带你吃。”
*江家琛为本文杜撰物理学家。
我不希望观众带着怜悯的态度去看待我剧本里的人物。
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是他们选择的生活。也许有的人是为生计所迫，但谁的生活里没有一些无奈呢？
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不是给予怜悯，是平视。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我亦希望他们辛苦劳动维持生计的同时，不用承担额外的风险。
周师母做饭非常好吃，周远思每次带着乔林来吃饭都像献宝一样。周远思的孩子在美国，不在国内，周师母就格外心疼乔林，总是小乔长小乔短，前两年总是催着他赶紧谈恋爱结婚，乔林脑子一热就出了柜。周师母也没说什么，据周远思说是背地里哭了两场，但依然对乔林很好。乔林有次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偷偷道了歉，可周师母除了拍拍他肩膀也没说什么。
自打知道乔林和林洛在一起了，周师母就常常催乔林带林洛来吃饭。“人家是明星呢，你怎么让明星来家里吃饭？”周远思不太喜欢林洛，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就岔开。
“老师，跟你说件高兴事儿，我和林洛分手了。”乔林轻描淡写地汇报了自己的感情状态。
“我早就看林洛不顺眼，看起来就不像个安分的。你不要光想着找好看的，你要找个和你有共同话题的，这样……”周远思唠叨到一半，眉毛一竖，“是不是还是他把你甩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你可以透给师母我俩分手的事儿，林洛这辈子都没希望去你家吃饭了。但是老年人，请你自重，不要挖苦我。人家好歹是个小鲜肉，比我年轻比我有钱，甩了我也很正常嘛。”乔林嘿嘿嘿傻笑起来。
“怎么，想拍你的哪个本子被你给拒了？”老大爷慧眼如炬，根本不管乔林的面子。
“你别问了。”乔林觉得自己老底都要被扒光了，“不过反正没让他演。”
周远思跟乔林一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拍了拍乔林的肩：“会不会觉得自己太累了？要不要少接点本子？”
“不累，要继续努力。该来的都会来的，我慢慢等着就好了。”
第二天，乔林按照周远思助理给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T大领导。剧本里某角色原型的物理学家江家琛*曾在T大学习过，所以这次T大会给予全方位的支持，未来电影也会有部分镜头需要在T大取景拍摄。
“欢迎乔编剧来学校采风。”接待乔林的领导对乔林很热情。
乔林忙不迭和领导握手：“您叫我小乔就行，我这边近期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江老当年学习和生活的一些情况，这些学校的校史馆应该有一些资料可以做支持的。”乔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读书的时候学的是中文，物理实在是不太懂，所以可能还有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需要学校这边帮我们把把关，免得犯低级错误。”
“乔编剧太谦虚啦，你这种严谨的态度挺好的。那这样，上午安排你跟校史馆的工作人员对接一下。晚上呢，我们新来的叶副教授可以给你提供专业知识方面的支持，小叶教授很年轻的，你们年轻人沟通起来也方便。”
T大给乔林办了一张临时一卡通，乔林中午吃完饭正好逛逛校园。他沿着T大著名的荷花塘走着，一抬头遇到了叶恒江。
叶恒江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左右手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乔林连忙赶上去几步，扶住了叶恒江：“兄弟，没想到咱们还能在这儿见面呢。”
叶恒江一怔，整个人挣了一下，待看清楚是乔林，也就任由他扶着自己：“乔编剧，来进修吗？”
“哈哈哈哈哈，我是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了。今天是来收集素材的。”乔林先把叶恒江扶到路边的长凳边坐下，“你们学校这么大，你就靠拄拐走？”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课，我也没想到这么大。”叶恒江苦恼地撇了撇嘴，“没事，我慢慢走过去吧，两点才上课。”
乔林拍了拍自己的背：“没事儿，我背你去吧。”
“啊？”叶恒江当场宕机了。
“我把你背到教室，发什么呆，快上来。送完你，我还要去物理楼呢。你去哪儿？”乔林是超级行动派，已经半蹲在了叶恒江面前。
“那真的不好意思了，我也去物理楼。”叶恒江表面上镇定自若，耳朵却红得仿佛要滴血。
乔林已经不矮了，叶恒江比乔林还要高半头，背起来真的不轻松，可乔林也不好意思说“兄弟我背不动了，我们歇会儿吧”，只能沉默地重复机械的动作。
乔林咬牙坚持了一会儿，已经能看到物理楼的牌匾了。叶恒江轻轻拍了拍乔林的肩膀：“放我下来，你快休息会儿。”乔林把叶恒江放下，整个人走路腿都打晃，他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到肺里：“没事儿没事儿，就快到了——”
叶恒江打断了他：“到什么啊，剩下这点路我慢慢走过去就行了。三番两次地帮我，我请你吃饭吧。”
“行，我也真的累了。”乔林憨笑几声，“但是今天晚上怕是不行，学校可能会安排我和老师吃饭，我找人家请教物理知识呢。小同学，要不要告诉我你是哪个班的，我帮你找你们叶教授求个好的平时分啊？”
“叶教授？”叶恒江将这三个字在上牙膛里滚了一道，“乔编剧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不如我们彼此正式认识一下。我叫乔林，乔木的乔，双木林，是个编剧。”
“我叫叶恒江，叶子的叶，日月恒升的恒，滚滚长江的江，是个物理系副教授。”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如果上天可以听到我的心声，那就请咔嚓劈下一道雷，让我回到半小时以前吧！
乔林看着湛蓝的天空，心如死灰。
可能半小时也不太够，需要回到半个月以前——我就不该去横店采风。
叶恒江看乔林脸上神情变换得实在精彩，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臂：“我真的这么不会说话吗？”
“你挺会聊天的。”乔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叶恒江这门课在三楼上，乔林要扶他上去，被叶恒江拒绝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他调整了一下手杖的位置，自己顺着楼梯走了上去。乔林看他上得还挺快，干脆走在他后面，帮他在后面挡一挡。上到二楼，乔林拉着他到楼梯拐角处，不挡着别人：“歇会儿，歇会儿再上。”
“你累了？”叶恒江问道。
乔林一怔：“哈哈哈哈，叶教授还挺幽默。”
叶恒江歇了几秒后自顾自地往上走。乔林抬头看着他的白衬衣随着他的动作在平直的肩膀上滑动，因为微微弓着背，腰部的衬衣被扯出来一小截。乔林恍了几秒的神，跟着叶教授接着往上爬。叶恒江爬楼梯很快，完全不像他平地行进的速度，真是跟广告词里说的一样——“一口气上三楼不费劲”。
叶恒江走进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乔林扶他在讲台边的凳子上坐下：“你什么都没带怎么讲课？今天写板书也不方便吧。”
叶恒江指了指讲台上的iPad：“我写iPad上就好。”
乔林是来观摩的，座位随他选，他刚挑了第一排的座位要坐下，叶恒江打断了他：“乔编剧，那个位置要留着给助教，麻烦你换个座位可以吗？”
乔林对坐哪里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去了横排的另一个边上坐下。
乔林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了林洛。梦里林洛拉着他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乔林兴致缺缺地甩开林洛：“别吵，我在上量子力学呢。”
量子力学？！
乔林猛地清醒了。
他在叶恒江的课上，睡！着！了！
乔林讪讪地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坐在讲台上用iPad在写着什么的叶恒江：“叶教授，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恒江在讲台上的iPad上操作了几下，撑着手杖走下讲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你旁边的学生好羡慕你。”
乔林撸了撸自己的板寸脑袋：“这几天睡得太少了，老是熬夜。下次我会改正。”
“没关系。”叶恒江撑着手杖往教室外面走，“你又不是我学生。”
叶恒江有个独立的办公室，也在三层，他做手势请乔林先进去。乔林把门开大，扶他走进去，走到窗边往楼下望了望：“你这办公室在三楼，你天天要爬楼啊？”
“不用，没课时我不用来学校。”叶恒江还要帮乔林倒水，被乔林按在了座位上：“我的叶教授欸，您好好坐着，别招待我了。”
叶恒江也就没跟乔林客套：“那乔编剧，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学校让我配合您的工作。”
“要不你先给我讲讲咱们刚上的这个……这个量子力学？”
叶恒江给自己换了一个舒适的，适合谈话的姿势：“要不然乔编先说说自己了解的量子力学？”
这话说得悠闲自在，仿佛在问：你家楼下煎饼果子多少钱一套？乔林皱着眉想了想：“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乔林正要展开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只见叶恒江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乔林眼见压力来到了自己这边：“就是你知道，B站名言嘛……”
“B站是什么？”叶恒江一本正经地看着乔林。
乔林尴尬，怎么会有人没看过B站啊：“咳，就一个视频网站，很多网友可以上传自己的视频这样。”
“哦，那可能是个国内的学习网站，我还没有看过。”叶恒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你知道光的波粒二象性吗？”
乔林怔怔地看着叶恒江：“叶教授，我知道你说了五个字，但是这五个字怎么写我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叶恒江看着乔林笑了出来，“那你还要听量子力学吗？”
乔林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要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article duality of light，”叶恒江轻轻地说了一句，看乔林定定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光的波粒二象性，article duality of light。你刚不是问我怎么写吗？”
最后还是变成了叶恒江给乔林科普江家琛的生平，乔林偶尔提几个问题，叶恒江都会很耐心地给他解释，乔林就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记下来。有些物理上的专业词汇叶恒江用中文说不好，一开始他习惯说英语，后来发现乔林本来就不懂再加上英语更是蒙上加蒙。他会小声道个歉，然后用手机查一下中文怎么说，再告诉乔林。
“叶教授，你是不是在国外上学的？感觉你这个中文不太行呀。”
叶恒江点点头：“从高中开始一直在美国读书，有些专有名词会讲不好。不好意思。”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道歉。”乔林赶紧打断叶恒江，“是我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今儿就到这儿吧，走走走，我请你吃饭。”
乔林提议要背着叶恒江下楼，被叶恒江拒绝了：“我怕咱俩一起摔下去，我自己下，慢一点没问题的。”
乔林赶紧挡在叶恒江前面，和他一起慢慢走到了一楼。
等他们出了物理楼，天正是半黄昏，夕阳映得天红了一半，另一半却还是湛蓝。校园里一盏一盏的路灯亮了起来。
乔林背起了叶恒江：“你歇会儿，我背你走一会儿。”
T大著名的荷花塘里开着一朵接一朵的荷花，乔林放下叶恒江喘口气：“你看，荷塘月色就是这里了。”
叶恒江一脸不解地看着乔林。
“特著名一篇散文，回头我找了给你看。走吧，我的叶教授，涮羊肉你吃吗？”
“我没吃过。”叶恒江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吃过更得吃一次试试，喜欢下次接茬儿带你吃。”
*江家琛为本文杜撰物理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