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小群演叫叶恒江，是个很可爱的人。
他说这几天都是一位叫忠叔的老群演在带着他，忠叔的儿子在读大学，他为了生活在横店做群演这份工作。
虽然小群演没有说，但是我觉得忠叔可能是觉得他是个学生仔，所以才格外照顾他吧。
今天太阳太大了，爆破效果不好做，炸点里的火药反复调整了三次才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能是爆破组没有掌握好火药的量吧，叶恒江在冲的过程中觉得那个炸点不对劲，他怕忠叔受伤，拉住了忠叔，结果自己踩在了炸点上，直接后脑着地，摔出了脑震荡。
这个事情剧组肯定有责任，但是叶恒江如果按照规定路线演的话，其实问题也不大。
叶恒江跟我的对话中提到了“实验室”，可能他是个理工科学生比较谨慎吧，而且缺少表演经验。经验丰富的演员在片场中，导演没喊咔是绝对不会停的，他这属于扰乱拍摄进度而不是临场发挥。剧组的责任是剧组的责任，但是如果他按照规定路线跑的话，可能也就是受点皮外伤。很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能假设，我只能希望剧组引以为戒。关乎生命的事情没有小事。最近的采风案例总让我心里沉甸甸的，我不希望写出一个“卖惨”的本子来，但我也希望群众演员的工作环境能够得到大家的重视。
乔林拿出了两个空的整理箱，把散落在家里各处的衣服都先堆到整理箱里。他困得很，但是又睡不着，只好强迫症一样地做家务。正弄着，家政阿姨上门了。乔林安排家政阿姨整理衣服，烫衣服，做点稍微轻松的。他自己则一趟一趟把书从卧室搬到书房。乔林家不大，在很普通的一个小区，是他刚刚有点积蓄的时候买下来的。小房子让他觉得有安全感，太空旷的空间乔林自己待着的时候总是觉得不舒服。两房一厅，小房间被他拿来做卧室了，大房间拿来做书房。他把散得满坑满谷的书一本本按顺序往书架上放，做这些机械的事情，会让他觉得大脑很放松。
乔林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林洛到他家来，嫌弃他买书太多：“买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乔林通常只是宽容地笑笑，他知道自己的小男朋友和自己的共同话题并没有那么多。作为年长的一方，他通常都是包容的。
林洛有强迫症，他非要把快递全部拆开才行，可他自己又有一大堆快递。乔林只好陪着他，一件一件拆。乔林坐在地上，慢慢地用裁纸刀切割开一层一层的胶带，可是这些快递包得非常严实。林洛一直在催，乔林也开始着急，打算暴力破开这个快递盒子，使劲一挣扎，他醒了。乔林从沙发上摔到了地板上，他跪起来，蜷缩着身体，头抵着沙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好是个梦，家里没有快递，没有拆完快递后的满地狼藉，没有林洛。
一切都干净整洁，就像林洛不曾来过。
乔林看了看表，晚上八点半，不早不晚的一个尴尬时间。六七点可以精力充沛再跟这艹蛋的人生大战三百回合，十点十一点则可以安慰自己反正天色不早，睡倒完事儿。八点半，喝酒嫌早，吃饭嫌晚，就像不合时宜的他，一个人尴尬地坐在空落落的屋子里。
乔林隐隐觉得有点胃疼，这几天睡得太少，喝咖啡抽烟却一样不少，自己这身体算不得娇弱，但也需要被好好对待。乔林不爱点外卖，干脆抓了手机去楼下吃碗面。
等他吃了面回来，又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乔林想，自己可能确实不算一个非常体贴的恋人。他虽然是个颜控晚期gay，可他精神洁癖重得要命，脸不是最重要的标准。分手就要一秒拉黑，恨不得江湖不再见。他对林洛对他的那点小心机心知肚明，林洛只拿他当一个踏板，为了资源为了工作，可他对林洛的真心又能有多少？虽然他给了林洛想要的资源，扮演了一个体贴的男友，圈里的人都会替他说话骂林洛，可他自己心里明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需要年轻鲜活的□□，帅气的脸以及家和亲人的感觉。他对林洛做不到百依百顺，在男朋友和作品面前，他永远会选择作品。你可以说他是尊重作品，也可以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放林洛走进自己的世界。“世间安得两全法？”乔林喃喃自语，“我是一个大傻逼。”
阿姨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码在整理箱里，乔林盖好盖子，从手机上找同城快运下了个单，寄到林洛家，再从冰箱里拿一罐啤酒，边喝边先查看邮箱，接着看工作室其他编剧的剧本写修改意见。乔林不是工作狂，但工作可以给他带来很多安全感。
乔林的编剧工作室一年里基本是不停接剧本的，就算不是乔林亲自来写也会分给工作室挂靠的编剧来写。乔林自己则每年最少磨一个电影剧本出来，有时候遇到比较吃重的电视剧，他也要写几十集。而且他在行业内混了小十年了，还有些人情要送，有时候别人的本子也要他帮帮忙，乔林基本上有求必应。乔林堪称当代山顶洞人，有咖啡，有茶，有电脑，有书就可以很快乐。他喜欢安静的环境，不太空旷的空间，日常活动范围不超过家附近方圆三公里，对他来说就是最舒服的。
很多东西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乔林坚信自己还是要靠写才能保持手感，所以他每年给自己安排的工作量极大。工作多就钱多，乔林觉得也不错。不是因为寂寞，谁要谈恋爱？男朋友会走，但钱不会离他远去。他物欲不强，却像坐在珠宝堆里的巨龙，守着的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而是四方天下那一点小小的安全感。
第二天早上九点，乔林准时出现在工作室。
乔林不会开车，一般都是地铁或者打车出行。工作室特意选在了离乔林家不远的商业CBD，在一众银行，咨询公司，律师楼中格格不入。
萧淼淼总是抱怨：“我这穿得跟人家完全不一样好吧，我感觉自己就是美女中的大怪兽！”乔林一边啃煎饼一边吐槽：“你也穿上黑色套装来上班啊，坐咱屋里跟卖保险似的，多有意思。”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干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第一名，既然老大都开始吐槽了，其他人也贼胆包天：“喵喵，你穿上黑西装，戴上眼镜，整个一穿Prada的女王，我们给你在门口铺红毯！”萧淼淼本来是有点担心乔林状态不好的，但看他一大早就开始生龙活虎地朝自己开嘲讽，愤恨地啐了一口：“我呸，男人都是狗！”
乔林常被萧淼淼嘲讽为工作机器人，人肉打字机。她身为乔林的助理，不仅要把老板的工作行程安排妥当，也要抽时间写自己负责的剧本。好在乔林的行程一贯简单，而且也没有自己当大少爷等着别人喂饭的习惯，所以她作为助理部分的工作压力不大。乔林不会干抢工作室其他编剧署名的事情，所以乔林工作室的编剧们都作品颇多。有两位编剧其实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只是觉得和乔林一起工作很愉快，所以依然挂靠在乔林工作室名下，平时也不怎么出现。每天来上班的是两个新出道的小编剧，跟着乔林和小喵喵，属于边干边学。
乔林工作室没有晨会这种制度，吃完早饭，各自开始忙碌。
除了萧淼淼。
萧淼淼跟乔林一起工作有五年了，她完全可以自己作为独立编剧接项目，只是她总是担心乔林一个人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为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操碎了心。呵，他还是个基佬。
“老板，昨晚睡得不错啊？”萧淼淼没话找话。
“你一个大姑娘，关心我睡觉？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乔林看到萧淼淼把白眼翻上了天，连忙改口，“没事儿，我晚上又工作了一会儿就睡了。”
“你连续三天加一起睡了有十个小时吗？你还工作？赚那么多钱您花吗？”
“小喵喵，记住哥说的哈，可以不知道钱怎么花，但是绝不能没有钱花。”
“是说呢，得有钱花。可您看看您，身上穿着优衣库，嘴里吃着煎饼果子，车不会开，房子就一套。建议您学习一下花钱之道，实在学不会，我可以帮您花！”
乔林笑笑没说话，萧淼淼是关心自己，这份好他会记住。自己孤家寡人不是别人的错，但他也不想一遍一遍跟别人袒露心迹。乔林在心里告诫自己，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就是天打雷劈都要好好工作，更何况，现在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空气一级棒，那就更该好好工作。“哥帮你攒着嫁妆呢！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送点好东西。”
乔林好歹也三十二岁了，开始禁不住连续的熬夜。吃完午饭，他翻了翻自己的行程：“小喵喵，帮我把行程改一下，今天下午的碰头会先不开，你汇总一下大家的进度发给我就好，我晚上会回复的。”乔林习惯写随身的A6记事本，手机记事本他看过就忘，所以萧淼淼会给他另存一份电子版备忘录，随时提醒他，“我去一趟周老师的工作室，他要拨给我一个电影本子。”
“老大，你正写着的不就是电影本子吗？都不喘口气儿的吗！”
“群演这个呢，是自己很想写的，能不能卖出去还不知道呢。周老师的活儿也不能耽误，周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哪。”
萧淼淼赶在乔林说出最后一句“做人不能忘本”之前截断了对话：“好的，哥，给您叫个车？”
周老师的工作室在东二环的一座小四合院里，门口挂着画眉笼子，院子里种着月季花，摆着一口缸，里面游着几尾大金鱼。乔林走进来也不见外，径自就坐在了竹制躺椅上。
溽暑天气，可这院子带着点儿凉气儿，乔林抬头看着四四方方一隅碧蓝，看白云缓缓流转，好像也没什么天大的事了。他睡着了。
“嘿，别赖我这儿躲清闲，你干吗来了？”
“老师，出差太累了，看这儿挺凉快的就睡着了。”乔林抹了一把脸，“我饿了，晚上能去您家蹭饭吗？”
周远思已经习惯乔林在自己这儿撒泼耍赖，左右也是自己惯出来的：“先跟我说说你最近写的那个电影本子。”
乔林汇报了自己写的本子，最后以一句话做总结：“我见了太多不容易的群演，我要为他们写一个剧本，即使他们没有名字，我也希望他们有机会被别人看到。”
周远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编剧会不会觉得委屈？也没人替编剧说话。”
“没事儿，编剧能拿奖啊，已经很好了，也没人给群演们评一个‘最佳群众演员’。这个世界啊，也就是大明星们天天委屈自己没当上一番，谁在乎名字都找不到的群众演员呢？”
周远思这次要乔林帮忙的本子，是个献礼片。明年恰逢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诞辰110周年，超A娱乐就申报了这么一部名人传记电影。正好超A娱乐的大老板的女儿想要过一把编剧瘾，还在读大学的小姑娘就一个人写了个剧本。
“这本子要是拍个都市爱情片绝对没问题。”周远思喝了口茶，“就是当献礼片不合适，你懂吧。”
乔林翻了两眼那个本子：“明白，我写好，署她名字对吧，她可别让她爸封杀我啊！”
“哪儿能啊，超A老板说明年给你们工作室放两个电视剧本子。不过确实不能署你名字哈。”
“理解理解，一切为老板服务！不过，周老师你帮我联系下学校吧，我再去研究一下这位物理学家的生平什么的。物理这块我实在是不懂，可能有些专业上的问题得找专业人士问问。”
“放心，你的习惯我门儿清，学校我联系好了，微信我一会儿让我助理发给你。走吧，跟我回家吃饭去！”
他说这几天都是一位叫忠叔的老群演在带着他，忠叔的儿子在读大学，他为了生活在横店做群演这份工作。
虽然小群演没有说，但是我觉得忠叔可能是觉得他是个学生仔，所以才格外照顾他吧。
今天太阳太大了，爆破效果不好做，炸点里的火药反复调整了三次才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能是爆破组没有掌握好火药的量吧，叶恒江在冲的过程中觉得那个炸点不对劲，他怕忠叔受伤，拉住了忠叔，结果自己踩在了炸点上，直接后脑着地，摔出了脑震荡。
这个事情剧组肯定有责任，但是叶恒江如果按照规定路线演的话，其实问题也不大。
叶恒江跟我的对话中提到了“实验室”，可能他是个理工科学生比较谨慎吧，而且缺少表演经验。经验丰富的演员在片场中，导演没喊咔是绝对不会停的，他这属于扰乱拍摄进度而不是临场发挥。剧组的责任是剧组的责任，但是如果他按照规定路线跑的话，可能也就是受点皮外伤。很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能假设，我只能希望剧组引以为戒。关乎生命的事情没有小事。最近的采风案例总让我心里沉甸甸的，我不希望写出一个“卖惨”的本子来，但我也希望群众演员的工作环境能够得到大家的重视。
乔林拿出了两个空的整理箱，把散落在家里各处的衣服都先堆到整理箱里。他困得很，但是又睡不着，只好强迫症一样地做家务。正弄着，家政阿姨上门了。乔林安排家政阿姨整理衣服，烫衣服，做点稍微轻松的。他自己则一趟一趟把书从卧室搬到书房。乔林家不大，在很普通的一个小区，是他刚刚有点积蓄的时候买下来的。小房子让他觉得有安全感，太空旷的空间乔林自己待着的时候总是觉得不舒服。两房一厅，小房间被他拿来做卧室了，大房间拿来做书房。他把散得满坑满谷的书一本本按顺序往书架上放，做这些机械的事情，会让他觉得大脑很放松。
乔林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林洛到他家来，嫌弃他买书太多：“买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乔林通常只是宽容地笑笑，他知道自己的小男朋友和自己的共同话题并没有那么多。作为年长的一方，他通常都是包容的。
林洛有强迫症，他非要把快递全部拆开才行，可他自己又有一大堆快递。乔林只好陪着他，一件一件拆。乔林坐在地上，慢慢地用裁纸刀切割开一层一层的胶带，可是这些快递包得非常严实。林洛一直在催，乔林也开始着急，打算暴力破开这个快递盒子，使劲一挣扎，他醒了。乔林从沙发上摔到了地板上，他跪起来，蜷缩着身体，头抵着沙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好是个梦，家里没有快递，没有拆完快递后的满地狼藉，没有林洛。
一切都干净整洁，就像林洛不曾来过。
乔林看了看表，晚上八点半，不早不晚的一个尴尬时间。六七点可以精力充沛再跟这艹蛋的人生大战三百回合，十点十一点则可以安慰自己反正天色不早，睡倒完事儿。八点半，喝酒嫌早，吃饭嫌晚，就像不合时宜的他，一个人尴尬地坐在空落落的屋子里。
乔林隐隐觉得有点胃疼，这几天睡得太少，喝咖啡抽烟却一样不少，自己这身体算不得娇弱，但也需要被好好对待。乔林不爱点外卖，干脆抓了手机去楼下吃碗面。
等他吃了面回来，又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乔林想，自己可能确实不算一个非常体贴的恋人。他虽然是个颜控晚期gay，可他精神洁癖重得要命，脸不是最重要的标准。分手就要一秒拉黑，恨不得江湖不再见。他对林洛对他的那点小心机心知肚明，林洛只拿他当一个踏板，为了资源为了工作，可他对林洛的真心又能有多少？虽然他给了林洛想要的资源，扮演了一个体贴的男友，圈里的人都会替他说话骂林洛，可他自己心里明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需要年轻鲜活的□□，帅气的脸以及家和亲人的感觉。他对林洛做不到百依百顺，在男朋友和作品面前，他永远会选择作品。你可以说他是尊重作品，也可以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放林洛走进自己的世界。“世间安得两全法？”乔林喃喃自语，“我是一个大傻逼。”
阿姨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码在整理箱里，乔林盖好盖子，从手机上找同城快运下了个单，寄到林洛家，再从冰箱里拿一罐啤酒，边喝边先查看邮箱，接着看工作室其他编剧的剧本写修改意见。乔林不是工作狂，但工作可以给他带来很多安全感。
乔林的编剧工作室一年里基本是不停接剧本的，就算不是乔林亲自来写也会分给工作室挂靠的编剧来写。乔林自己则每年最少磨一个电影剧本出来，有时候遇到比较吃重的电视剧，他也要写几十集。而且他在行业内混了小十年了，还有些人情要送，有时候别人的本子也要他帮帮忙，乔林基本上有求必应。乔林堪称当代山顶洞人，有咖啡，有茶，有电脑，有书就可以很快乐。他喜欢安静的环境，不太空旷的空间，日常活动范围不超过家附近方圆三公里，对他来说就是最舒服的。
很多东西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乔林坚信自己还是要靠写才能保持手感，所以他每年给自己安排的工作量极大。工作多就钱多，乔林觉得也不错。不是因为寂寞，谁要谈恋爱？男朋友会走，但钱不会离他远去。他物欲不强，却像坐在珠宝堆里的巨龙，守着的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而是四方天下那一点小小的安全感。
第二天早上九点，乔林准时出现在工作室。
乔林不会开车，一般都是地铁或者打车出行。工作室特意选在了离乔林家不远的商业CBD，在一众银行，咨询公司，律师楼中格格不入。
萧淼淼总是抱怨：“我这穿得跟人家完全不一样好吧，我感觉自己就是美女中的大怪兽！”乔林一边啃煎饼一边吐槽：“你也穿上黑色套装来上班啊，坐咱屋里跟卖保险似的，多有意思。”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干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第一名，既然老大都开始吐槽了，其他人也贼胆包天：“喵喵，你穿上黑西装，戴上眼镜，整个一穿Prada的女王，我们给你在门口铺红毯！”萧淼淼本来是有点担心乔林状态不好的，但看他一大早就开始生龙活虎地朝自己开嘲讽，愤恨地啐了一口：“我呸，男人都是狗！”
乔林常被萧淼淼嘲讽为工作机器人，人肉打字机。她身为乔林的助理，不仅要把老板的工作行程安排妥当，也要抽时间写自己负责的剧本。好在乔林的行程一贯简单，而且也没有自己当大少爷等着别人喂饭的习惯，所以她作为助理部分的工作压力不大。乔林不会干抢工作室其他编剧署名的事情，所以乔林工作室的编剧们都作品颇多。有两位编剧其实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只是觉得和乔林一起工作很愉快，所以依然挂靠在乔林工作室名下，平时也不怎么出现。每天来上班的是两个新出道的小编剧，跟着乔林和小喵喵，属于边干边学。
乔林工作室没有晨会这种制度，吃完早饭，各自开始忙碌。
除了萧淼淼。
萧淼淼跟乔林一起工作有五年了，她完全可以自己作为独立编剧接项目，只是她总是担心乔林一个人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为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操碎了心。呵，他还是个基佬。
“老板，昨晚睡得不错啊？”萧淼淼没话找话。
“你一个大姑娘，关心我睡觉？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乔林看到萧淼淼把白眼翻上了天，连忙改口，“没事儿，我晚上又工作了一会儿就睡了。”
“你连续三天加一起睡了有十个小时吗？你还工作？赚那么多钱您花吗？”
“小喵喵，记住哥说的哈，可以不知道钱怎么花，但是绝不能没有钱花。”
“是说呢，得有钱花。可您看看您，身上穿着优衣库，嘴里吃着煎饼果子，车不会开，房子就一套。建议您学习一下花钱之道，实在学不会，我可以帮您花！”
乔林笑笑没说话，萧淼淼是关心自己，这份好他会记住。自己孤家寡人不是别人的错，但他也不想一遍一遍跟别人袒露心迹。乔林在心里告诫自己，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就是天打雷劈都要好好工作，更何况，现在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空气一级棒，那就更该好好工作。“哥帮你攒着嫁妆呢！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送点好东西。”
乔林好歹也三十二岁了，开始禁不住连续的熬夜。吃完午饭，他翻了翻自己的行程：“小喵喵，帮我把行程改一下，今天下午的碰头会先不开，你汇总一下大家的进度发给我就好，我晚上会回复的。”乔林习惯写随身的A6记事本，手机记事本他看过就忘，所以萧淼淼会给他另存一份电子版备忘录，随时提醒他，“我去一趟周老师的工作室，他要拨给我一个电影本子。”
“老大，你正写着的不就是电影本子吗？都不喘口气儿的吗！”
“群演这个呢，是自己很想写的，能不能卖出去还不知道呢。周老师的活儿也不能耽误，周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哪。”
萧淼淼赶在乔林说出最后一句“做人不能忘本”之前截断了对话：“好的，哥，给您叫个车？”
周老师的工作室在东二环的一座小四合院里，门口挂着画眉笼子，院子里种着月季花，摆着一口缸，里面游着几尾大金鱼。乔林走进来也不见外，径自就坐在了竹制躺椅上。
溽暑天气，可这院子带着点儿凉气儿，乔林抬头看着四四方方一隅碧蓝，看白云缓缓流转，好像也没什么天大的事了。他睡着了。
“嘿，别赖我这儿躲清闲，你干吗来了？”
“老师，出差太累了，看这儿挺凉快的就睡着了。”乔林抹了一把脸，“我饿了，晚上能去您家蹭饭吗？”
周远思已经习惯乔林在自己这儿撒泼耍赖，左右也是自己惯出来的：“先跟我说说你最近写的那个电影本子。”
乔林汇报了自己写的本子，最后以一句话做总结：“我见了太多不容易的群演，我要为他们写一个剧本，即使他们没有名字，我也希望他们有机会被别人看到。”
周远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编剧会不会觉得委屈？也没人替编剧说话。”
“没事儿，编剧能拿奖啊，已经很好了，也没人给群演们评一个‘最佳群众演员’。这个世界啊，也就是大明星们天天委屈自己没当上一番，谁在乎名字都找不到的群众演员呢？”
周远思这次要乔林帮忙的本子，是个献礼片。明年恰逢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诞辰110周年，超A娱乐就申报了这么一部名人传记电影。正好超A娱乐的大老板的女儿想要过一把编剧瘾，还在读大学的小姑娘就一个人写了个剧本。
“这本子要是拍个都市爱情片绝对没问题。”周远思喝了口茶，“就是当献礼片不合适，你懂吧。”
乔林翻了两眼那个本子：“明白，我写好，署她名字对吧，她可别让她爸封杀我啊！”
“哪儿能啊，超A老板说明年给你们工作室放两个电视剧本子。不过确实不能署你名字哈。”
“理解理解，一切为老板服务！不过，周老师你帮我联系下学校吧，我再去研究一下这位物理学家的生平什么的。物理这块我实在是不懂，可能有些专业上的问题得找专业人士问问。”
“放心，你的习惯我门儿清，学校我联系好了，微信我一会儿让我助理发给你。走吧，跟我回家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