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又是数日悠悠,上天庭里便多了两个闲人,不过天界速来事务繁多,所谓的"休养"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

    席鹭常常带着阿璇到仙桥下闲逛,被星复碰见了好几回,阿璇每次回去的时候身上都沾着许多水,这似乎并不妨碍她能说服她的父亲"故地重游"。

    星复曾经问过席鹭为何不换个地方,席鹭也只是回答说这池子里的水有灵气,和阿璇有缘。

    "阿璇若是喜欢,便随她来吧。"席鹭一边回答一边望着小阿璇欢脱的背影。

    星复在这上天庭生活了五万余年,最后也没有几个聊得来的朋友。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待在清云宫里练功、打坐,慢慢修炼自身的功法,以抑制体内那股野蛮的怨气。

    不知又闭关了多少天,星复终于又推开了主殿的大门,恰巧有一名小侍从门前经过,看到星复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吓得退了两步。

    星复也是过了一会才认出这是他宫里的人,只是这些面孔在他的眼里都有些陌生。看到他那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星复也是顿了一顿,待到那名小侍跪了下来朝着自己喊"上神",星复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干些什么,于是他大步走下台阶,顺手将那名小侍给扶了起来。那小侍反应过来的时候,星复的背影早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天际有一对神鸟飞过,星复原本还在云间伫立,渐渐变成追赶那对鸾鸟的身影。最后,那两只鸾鸟停在了一个台子上,互相梳理着彼此的羽翼,看来它们一直就对彼此很熟悉。

    星复停在鸾凤台前,远远望着它们亲密地相处。

    突然,其中的雄鸟突然朝着星复发出细长的沉吟,随后两只鸾鸟便一齐朝着星复的方向飞了过去,又一齐绕过了他的头顶,落到了身后一名女神的手臂上。

    那女神头戴彩翠,柳眉杏眼,姿态柔美,帛缕翩翩,身藏华光之色,赫然便是掌管鸾凤台的神官銮羽。

    "星复上神来的倒巧,倒是碰见了一对天造地设的鸾鸟。"銮羽伸高了白皙的手臂,那一对鸾鸟伸展开翅膀扑闪了几下。銮羽原本就长得高佻,待到她昂首伸展起了玉臂,便更多了几分空籁神女的味道。

    那两只深青的鸾鸟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而后一前一后地飞离了銮羽的手臂,二只神鸟在天上交织穿梭,倏忽钻入下界云层,流畅的外形镀上了一层金光。

    銮羽见状,便笑着对星复说道:“这对鸾鸟新婚不久,便下凡去游历了。人间一直有个传说,若是有人遇见了这样的神鸟,那他这一辈子就会受到神灵的护佑,若是一对情侣双双望见了像这样比翼双飞的鸾鸟,那么他们俩就能相依相守,白头偕老。”语罢,銮羽又叹了口气,有些灿灿不乐地说道:

    “只可惜我在人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多亏它们还是我养的呢。”

    星复望着慢慢涌上云端的彩霞,只是淡淡地说道:"时也、命也,就算是天神,也是要看缘分的。"

    "说的也是,它们这一对就算是幸运的了,"銮羽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接着说道:"上神您上次来看见的那一只落单的鸾鸟,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伴侣死后,它便整日郁郁不乐,没过多久也病死了,其实它也本不必那么极端,不过作为局外人也不能轻易去武断些什么。正所谓时也、命也......人也。"

    星复听出了銮羽话里的意思,面上没有任何变化,銮羽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便又主动说道:

    "罢了,就不聊这些鸟儿的事情了,听说上神您近日赋闲在家,想必功力是大有长进啊。"

    "今天是刚出关了,所以出门来透口气吗?"

    "闲来无事,除了修炼也做不了什么。"星复不置可否。

    "潜心修道,也能涤荡心灵,洗脱风尘,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上神您频频奔波,想必早已心力交瘁,也正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了......"

    "况且,銮羽听说,帝君传授的静心诀,对于涵虚养气,提升修为用处不小。"銮羽身着华彩,满面珠光,流光杏眼朝着星复苍白的脸庞一瞥,而后又迈着细步向前走去,展臂拢起堪堪垂落的飘云披帛。

    过了一会儿,成双成对的鸾鸟回来了,它们纷纷停在銮羽的手臂上,叽叽喳喳地朝着她诉说着人间的故事,那名女神官也将头靠近它们小巧的额头,似乎也在低声说着什么,没过多久,那对神鸾便又飞到各处去游荡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仙钟缓缓响起,这是华宸帝君召唤众神的声音,一般鸣起了这样的钟声,通常都是彰明了一些紧急的事务。刚飞去没多久的神鸟受了惊吓,又回到了鸾凤台,銮羽只好靠在它们身上慢慢安抚着。星复微表歉意,立刻离开了鸾凤台。伫立在遥遥仙山上的那座宝殿,便是他这一行的去处。

    星复到达时,殿中已经陆陆续续站着五六位神仙,大多神色都有些匆忙,恐怕也没有料到帝君会突然将他们召集起来。

    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檀香殿内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肃静,华宸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到众神来齐了方才开口。

    "本君突然将诸位匆匆召来,诸位想必已经猜到了本君的意图。"

    "莫不是魔界那边又有了什么动静?"有人问道。

    华宸默然不语,挥手示意殿外的一名小侍上前,那名小侍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那盒子上布满了扭曲的咒语,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魔界的物件。

    那小侍面无表情地朝着这个诡盒施了一个圣诀,这盒子上的咒语便骤然退去,小侍伸手将盖子掀开,一卷发黄的帛书掉了出来,无师自通般朝着华宸的方向展开,最后半空中浮现出几行飘逸扭曲的浓字。

    "一柱香前,一只巨大的鹫鹰突然飞上南天门,口中衔着这个盒子。侍者打开盒子后,里面先是冒出了一团黑气,然后这股黑气落到地上变成了这形貌老旧的书帛,上面还写着字。"华宸镇定道,等着诸神扫完这帛上的内容。

    "这是......战书?"有人疑惑道。

    "署名的人,居然就是辞朔那个大魔头?!"有人惊道。

    "他这次怎么就想着先下了战书再出战了,按照他往常的风格不是要先来一波声东击西再出其不意吗?"又有人咬牙切齿道。

    "他在这书上写什么要让整个天界为他偿债,行那一统三界之大业,其实就是因为他上次没有顺利打上南天门,心底尤有不甘吧,他这口气可真是嚣张。"洪武上神忍不住道。

    "对啊,他在这里说一个月后在苍齐山下狮子口会战,谁又知道他实际上想的究竟是不是在一个月之后开始,又是不是在苍齐山开始呢......当年的青丘就是这样被忽悠了。"青髯上神愤愤道。

    "总之,不管他心底想的如何,这场仗也是非打不可了,"华宸静坐道,"天界这里早有准备,绝对就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那猖狂小儿。"

    "帝君这是,所言何意?"有人问道。

    华宸勾唇浅笑,从容开口道:"三千年前,魔界退兵,可并不代表他们就这样淡出了天庭的视线,之前天界有些应接不暇,是因为事多突发,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对辞朔此人探查清楚,就已经被辞朔给将了一军,不过今时早已不同往日,恐怕这事情的详末,还是得交给星复神君来阐明。"

    星复明白了华宸想要说些什么,于是便开口道:"辞朔其人既是魔族混血,身上的魔力必定就没有正统的魔族那般强悍,正是因为如此,之前的那个魔王才会去用他,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在后来操纵整个魔族。"

    "这是为何,为什么他的实力不强,反而还算是优势了?"洪武上神问道。

    星复接着说道:"一般魔族多擅强力,不擅智谋,只有他们中极少数的贵族,才懂得些所谓的阳谋阴谋。"

    "而辞朔的身上流淌着其它某个大族的血液,虽然在力量上稍逊一筹,但是他在脑力上必然胜过绝大多数魔族,这是其一。"

    "正因为辞朔智力超群,战力又偏弱,这才设法取得了魔王及一些长老的信任,让这魔王力排众议帮助辞朔当上了护法,这是其二。"

    "辞朔虽然无法释放凶悍魔气在战场上近身肉搏,但他在术法修炼上有极高的悟性,若是将他放进某个修仙门派,想必不出二十年他便能得道成仙。光是这一点,便能弥补他先天的不足,并且长此以往还能比上正统的魔族有更大的优势,这是其三。"星复逐条分析,冷静发言,天界诸神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深思。

    "这样说来,他那操纵魔军的本事,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做到了?"席鹭问道,星复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台上的华宸开了口:

    "辞朔能够操纵千万魔军,靠的是他手上的那把镰刀,而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操纵这镰刀中的怨气,用的则是他施了魔咒的幻紫晶。"

    "魔界可以生产这样的幻紫晶,但是成色终究一般,只能放在那些魔军身上,"星复淡漠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波动,"但是上好的幻紫晶,色泽接近透明,只有在极寒之地能够找到。"

    "极寒之地......那就是,万年雪山了。"有人长叹,有人闭口不谈。

    "当年魔族破入冰族,搜刮劫掠走不少稀世奇珍,其中便有幻紫晶石,辞朔利用它本身的灵力叠加了特有的魔咒,从而达到了操纵心智的能力。"华宸说道,霜雪般的银发衬得他那琉璃般的眸子更为浅淡。

    "幻晶本为万年难得一见的灵物,落到了辞朔那样的人手里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魔物,如今若要不被魔军拿捏,关键之处便是要破那魔诀。"

    "这魔诀既然是辞朔创的,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勘破的,若是如此,又该如何?"

    "破咒之法,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寻得,"星复站了出来,“不过就算是不破咒,天界依旧有别的办法。”

    “目前尚有缓兵之计,足以消磨魔军的血性。”

    "对啊,冰族本就擅用幻术,那幻紫晶又本就是冰族的幻器,那初出茅庐的辞朔与冰族密传的幻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有人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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