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半球（二）
见顾艾什么都不肯说，秦管家的疑虑也越来越重，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那疑虑渐渐转变成了复杂的情绪。
最后，他屏退属下，让程蔚也先离开。直到屋里只剩了他和顾艾两人，他才说：“有些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能理解。只是今天太晚了，你先到野居里住着，明日我会向闫城主核对的。”
沉默片刻后，秦管家又说：“如果实在不想让程蔚小姐知道，你可以想个理由搪塞，我也会帮你隐瞒的。”
顾艾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先应下了，这才思索起秦管家的意思，片刻后恍然。
结合闫城主的情况，秦管家应该是以为，她被城主扣下“享用”了一段时间，直到八天前，才得以进入人才输送的程序。而那些钱，是闫城主给她的。
很合理的猜测，一切也解释得通。
甚至，跟她真实的经历也没有太大差异，不过是换了个主角。
只是，希望明天闫城主能给她找个干净点的理由，毕竟这样的说法，慕爷会不高兴的。
.
在前往“野居”的路上，顾艾的思绪有些飘飞。
想他了。
也想念那个有他参与的身份，哪怕并不光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个身份。
忽的，顾艾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结合“入学”剧情与这个全新的、没有他存在的身份……
慕爷不会又不要她了吧？！
.
在顾艾离开后，程蔚被秦管家邀请去了办公室。办公室内文书林立，空间宽阔，仅他和程蔚两人相对而坐。
秦志明摸了摸下巴上的小撮儿胡须，这才开了口：“程蔚小姐，您和您那位堂兄的关系如何？”
居然提到了那位堂兄……程蔚警惕起来，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没仇，不熟。秦管家应该清楚的。”
秦志明点了点头，正色道：“接下来说的这件事是保密的，不论你同不同意，都不能外传。”
程蔚点点头，这种事情很常见。
秦志明的语气倒也不太严肃，甚至称得上缓和：“家主有心为少主找个女伴读，我挑了几个女学生问了意愿，有人同意也有人拒绝。”他看向手中的资料，继续说，“你还差两个月成年，本来没考虑你的。但是想起你是程家的人，所以还是问一问。”
女伴读？！
程蔚听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居然是难以置信：“少主知道你们这么干吗？！”
秦志明的神色很复杂，语气也透着无奈：“家主的意思，我们也不能违背。”
程蔚扶了下额，随口吐槽：“秦管家，您要不也别在这事情上太上心，不会有结果的。”
秦志明摇头：“小孩子家的想法。少主毕竟也二十四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整天在焦土上走，但那里的女人，多脏啊。”
“……”程蔚瞬间想到了顾艾，又把念头抛开——不能这样想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秦志明已经和多个学生说过这事，话术熟练：“首先，此事全凭自愿，更何况少主也不见得同意；其次，你也知晓少主的品性，从祁家近几年新立的规矩就能看出来；最后，以少主的身份和颜值来说，这事儿吃亏的是少主。”
“……噗。”程蔚禁不住笑出了声。
秦志明也笑了下，继续说：“你晚上回去想想，少主回来后，家主会再有安排的。”
“好。我会考虑的。”
程蔚走后，秦志明理了理她的资料，与其他几位姑娘的资料叠到一起。
这件事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轻松随意，实际上任何一位女生的资料都有百来页，不仅是她们本身，还有她们背后的家族与亲友关系等。
虽然少主不在意这些，当初挑选程家的私生子作为伴读时，更是随性而为，但家主的意思是，女伴读意味着很多，甚至有可能是将来的……
总归，再谨慎也不为过。
.
野居，其实是白鹭学塾的禁闭室，也用作临时羁押。
它是挨着的一排小屋，有门有窗，只是都上了锁，屋内干净整洁，灯光明亮，有一床一桌一书柜，甚至带有卫生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顾艾松了口气。慕爷不喜欢她和别人交流，不希望她从别人身上获取一些不知真假的信息，所以程蔚对她的热情，她虽感谢，但也确实觉得苦恼。如今来了这里，倒真的自在了。
书柜上有书，而书，是慕爷允许她看的，只要看了跟他汇报过就行。
只是……希望这些规矩于她还有用，希望慕爷没有把她丢了。
她先扫了眼书名，觉得有些意思——这里是祁家，有一本《祁家族谱》，这很正常，此外，却还有一本《祝家族谱》。
消毒通道里的女侍说白鹭半球的掌权家族为祁家和祝家，看来这两家的关系，比她预计得还要好很多。
《祁家族谱》里应该有慕爷吧……
这样想着，顾艾伸出手，把那本族谱拿了下来。
族谱看着有一指厚，实际上纸张很有分量，内里不过寥寥百十页。打开后，没有冗长的前言，开门见山便是一张老者的照片，神情威严，下方居中写着：
家主：祁海晏（男）
出生日期：旧纪元2021年5月17日
第一页的背面写了一些事迹，不过顾艾看不懂。
再往后一页页，都是这样的照片与简介：
一代鹤辈之首：祁鹤望（男）
出生日期：混沌元年4月
逝世日期：新纪元29年7月4日
一代鹤辈之二：祁鹤兰（女）
出生日期：混沌元年4月
……
二代汀辈之首：尹秀青（男）
出生日期：旧纪元2027年2月8日
顾艾本以为，她会一页页随意翻过去，直到找到慕爷为止，却发现七八页后，她就陷入了茫然。
尹秀青……尹？不姓祁吗？汀辈，名字里却没有“汀”字。
还有，一代的第一人，出生于新纪元元年，尹秀青却出生于旧纪元2027年，而旧纪元2033年才是混沌元年，也就是说，尹秀青比祁鹤望还要大六岁，他比鹤辈的六个人年纪都要大。
这族谱，好像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再往后翻看，各位成员中，祁姓占了过半，也有不少隔壁的祝姓，还有五花八门的其他姓氏。
他们的年龄更是奇怪，譬如凫七比凫五大五岁，渚十三比渚十二大八岁等等。随着后面几个字辈的人数增加，年龄越发混乱。
此外，还有几页没有照片，也没有姓名与出生年月，仅仅写着：三代凫辈之八。
顾艾迅速翻阅一遍，沉默了——没有慕爷。
她起身去拿了《祝家族谱》过来，几乎一样的装帧，像是一本书的上下册一般。
内里第一页是另一位老者，看着似乎温和不少，甚至称得上慈眉善目。
家主：祝河清（男）
出生日期：旧纪元2024年12月11日
……
六代阵辈之九：姜茵（女）
出生日期：新纪元32年8月9日
姜茵是最后一页了。顾艾翻遍了整本《祝家族谱》，也依旧没有看到“祁慕”这个名字，同样没有“程续”，照片上也没有能对应上的脸。
如果一定要有，就该在空白的那几页了，可能是因为身份特殊，不能暴露姓名与容貌。
既然看不到祁慕的照片，顾艾就又随便翻了翻，先前她还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祁家的前四个字辈分别是“鹤汀凫渚”，祝家则是“桂殿兰宫”，两家字辈刚序到第六代，祁家的五、六代字辈为“渔舟”，祝家则是“雁阵”，想来是——渔舟唱晚，雁阵惊寒。
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这两家，倒有点与灾变后的世界格格不入的诗情画意。
另外，两位家主的名字也很特别——祁海晏，祝河清。
顾艾看着这两个名字，微微出神。
如果是旧纪元时的名字也就罢了，它蕴含了美好的祝福。
但若是混沌纪元时改的名……
那藏着的，便不是祝福，而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与千疮百孔的哀伤。
.
第二天，也是闰五月初一。
有保真消息说少主要回来了。
学塾教室里的自习氛围被叽叽喳喳的聊天取代，班长说有心想复习的，请辛苦点去藏书阁学习了。
但没人去。
复习时间还有一周半，但少主已经半年没回来了！
无怪乎众人都对少主兴致勃勃，不喜欢少主的人根本不被允许进入白鹭学塾读书——你想来我家私塾读书，却还不喜欢我家少主？可不惯着你。
至少，得能做到中立。
不然，一举报一个准儿，直接转学。
论起来，少主回到祁家还不过四载。
刚来时，大家还只当是个尊贵点的嫡系少爷，没多关注。但祁祝两家为了捧他，甚至驱逐了好些在族谱上的天之骄子，其间所展现出来的铁血手腕实在让人胆寒。
白鹭的学生都还年轻单纯，很难不对这样的人产生好奇。加之少主容貌皎皎，又下了许多利好学子的措施，产生好感也不奇怪。
程蔚这边围了四个女生，她打了个哈欠，支着耳朵听她们叨叨。
“听说少主这次要在半球里待三个多月，过完中秋再走！”
“不是啦，只说中秋也会一起过，中间要不要出去还不好说呢。”
“喂，中间两个月是暑假欸！少主在家也和你们没关系啊！”
“唔……你们有没有想法留下来打暑假工？”
“姐妹！暑假有实训的！你别被美色冲昏了头！你看看程蔚多淡定。”
程蔚：“……？”
提出想打暑假工的赵明玉戳了戳程蔚：“哎蔚蔚，你和你堂兄关系有亲近一点吗？有没有可能帮我们弄个少主的签名？”
程蔚无言，没好气地白了她们一眼：“此路不通。”
赵明玉叹气，而后又做贼一般挥手让另外几人凑近一点，小小声地说：“听说，家主要给少主换个女伴读，这样的话，蔚蔚你堂兄是不是就失业了？”
程蔚抬眼，表现出恰到好处地诧异：“你听谁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赵明玉没有出卖朋友，只轻声感叹，“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能得到少主的青睐。”
程蔚皱了眉：“你这什么旧时代思想，被陌生男人看上还是幸运事？”
“话不能这么说。”赵明玉摊手道，“这是双向选择啊，又不是由少主单方面决定的。”
程蔚轻呵一声：“要是少主看上了谁，那人背后的家族会允许她不同意吗？就算先斩后奏，拒绝了，那也是家族的罪人。”
昨晚夜深后，她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最终，她没有拒绝秦管家，她不敢。
程家如今的荣光是由一个私生子带来的，短短几年，还不够程家藉由此便利来巩固脚下的基石。而如果少主换了伴读，那程家的日子，怕也要回到四年前。
另一人笑着活跃气氛：“哎呀想那么多干啥，又轮不到我们。更何况，别的不说，我将来男朋友能有少主的一半气质，我就谢天谢地了。”
程蔚又想到秦管家那一句——“以少主的身份和颜值来说，吃亏的是他”。确实没说错，如果不默认自个儿低人一等，那这事儿就是天大的好事。
但，这得多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白甜才能忽视自己和少主之间的阶级差距？
话题又绕到了别处，几人正聊到最近的午饭口味，忽的教室门被人大力推开：“少主！少主回来了！”
最后，他屏退属下，让程蔚也先离开。直到屋里只剩了他和顾艾两人，他才说：“有些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能理解。只是今天太晚了，你先到野居里住着，明日我会向闫城主核对的。”
沉默片刻后，秦管家又说：“如果实在不想让程蔚小姐知道，你可以想个理由搪塞，我也会帮你隐瞒的。”
顾艾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先应下了，这才思索起秦管家的意思，片刻后恍然。
结合闫城主的情况，秦管家应该是以为，她被城主扣下“享用”了一段时间，直到八天前，才得以进入人才输送的程序。而那些钱，是闫城主给她的。
很合理的猜测，一切也解释得通。
甚至，跟她真实的经历也没有太大差异，不过是换了个主角。
只是，希望明天闫城主能给她找个干净点的理由，毕竟这样的说法，慕爷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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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野居”的路上，顾艾的思绪有些飘飞。
想他了。
也想念那个有他参与的身份，哪怕并不光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个身份。
忽的，顾艾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结合“入学”剧情与这个全新的、没有他存在的身份……
慕爷不会又不要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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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艾离开后，程蔚被秦管家邀请去了办公室。办公室内文书林立，空间宽阔，仅他和程蔚两人相对而坐。
秦志明摸了摸下巴上的小撮儿胡须，这才开了口：“程蔚小姐，您和您那位堂兄的关系如何？”
居然提到了那位堂兄……程蔚警惕起来，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没仇，不熟。秦管家应该清楚的。”
秦志明点了点头，正色道：“接下来说的这件事是保密的，不论你同不同意，都不能外传。”
程蔚点点头，这种事情很常见。
秦志明的语气倒也不太严肃，甚至称得上缓和：“家主有心为少主找个女伴读，我挑了几个女学生问了意愿，有人同意也有人拒绝。”他看向手中的资料，继续说，“你还差两个月成年，本来没考虑你的。但是想起你是程家的人，所以还是问一问。”
女伴读？！
程蔚听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居然是难以置信：“少主知道你们这么干吗？！”
秦志明的神色很复杂，语气也透着无奈：“家主的意思，我们也不能违背。”
程蔚扶了下额，随口吐槽：“秦管家，您要不也别在这事情上太上心，不会有结果的。”
秦志明摇头：“小孩子家的想法。少主毕竟也二十四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整天在焦土上走，但那里的女人，多脏啊。”
“……”程蔚瞬间想到了顾艾，又把念头抛开——不能这样想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秦志明已经和多个学生说过这事，话术熟练：“首先，此事全凭自愿，更何况少主也不见得同意；其次，你也知晓少主的品性，从祁家近几年新立的规矩就能看出来；最后，以少主的身份和颜值来说，这事儿吃亏的是少主。”
“……噗。”程蔚禁不住笑出了声。
秦志明也笑了下，继续说：“你晚上回去想想，少主回来后，家主会再有安排的。”
“好。我会考虑的。”
程蔚走后，秦志明理了理她的资料，与其他几位姑娘的资料叠到一起。
这件事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轻松随意，实际上任何一位女生的资料都有百来页，不仅是她们本身，还有她们背后的家族与亲友关系等。
虽然少主不在意这些，当初挑选程家的私生子作为伴读时，更是随性而为，但家主的意思是，女伴读意味着很多，甚至有可能是将来的……
总归，再谨慎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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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居，其实是白鹭学塾的禁闭室，也用作临时羁押。
它是挨着的一排小屋，有门有窗，只是都上了锁，屋内干净整洁，灯光明亮，有一床一桌一书柜，甚至带有卫生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顾艾松了口气。慕爷不喜欢她和别人交流，不希望她从别人身上获取一些不知真假的信息，所以程蔚对她的热情，她虽感谢，但也确实觉得苦恼。如今来了这里，倒真的自在了。
书柜上有书，而书，是慕爷允许她看的，只要看了跟他汇报过就行。
只是……希望这些规矩于她还有用，希望慕爷没有把她丢了。
她先扫了眼书名，觉得有些意思——这里是祁家，有一本《祁家族谱》，这很正常，此外，却还有一本《祝家族谱》。
消毒通道里的女侍说白鹭半球的掌权家族为祁家和祝家，看来这两家的关系，比她预计得还要好很多。
《祁家族谱》里应该有慕爷吧……
这样想着，顾艾伸出手，把那本族谱拿了下来。
族谱看着有一指厚，实际上纸张很有分量，内里不过寥寥百十页。打开后，没有冗长的前言，开门见山便是一张老者的照片，神情威严，下方居中写着：
家主：祁海晏（男）
出生日期：旧纪元2021年5月17日
第一页的背面写了一些事迹，不过顾艾看不懂。
再往后一页页，都是这样的照片与简介：
一代鹤辈之首：祁鹤望（男）
出生日期：混沌元年4月
逝世日期：新纪元29年7月4日
一代鹤辈之二：祁鹤兰（女）
出生日期：混沌元年4月
……
二代汀辈之首：尹秀青（男）
出生日期：旧纪元2027年2月8日
顾艾本以为，她会一页页随意翻过去，直到找到慕爷为止，却发现七八页后，她就陷入了茫然。
尹秀青……尹？不姓祁吗？汀辈，名字里却没有“汀”字。
还有，一代的第一人，出生于新纪元元年，尹秀青却出生于旧纪元2027年，而旧纪元2033年才是混沌元年，也就是说，尹秀青比祁鹤望还要大六岁，他比鹤辈的六个人年纪都要大。
这族谱，好像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再往后翻看，各位成员中，祁姓占了过半，也有不少隔壁的祝姓，还有五花八门的其他姓氏。
他们的年龄更是奇怪，譬如凫七比凫五大五岁，渚十三比渚十二大八岁等等。随着后面几个字辈的人数增加，年龄越发混乱。
此外，还有几页没有照片，也没有姓名与出生年月，仅仅写着：三代凫辈之八。
顾艾迅速翻阅一遍，沉默了——没有慕爷。
她起身去拿了《祝家族谱》过来，几乎一样的装帧，像是一本书的上下册一般。
内里第一页是另一位老者，看着似乎温和不少，甚至称得上慈眉善目。
家主：祝河清（男）
出生日期：旧纪元2024年12月11日
……
六代阵辈之九：姜茵（女）
出生日期：新纪元32年8月9日
姜茵是最后一页了。顾艾翻遍了整本《祝家族谱》，也依旧没有看到“祁慕”这个名字，同样没有“程续”，照片上也没有能对应上的脸。
如果一定要有，就该在空白的那几页了，可能是因为身份特殊，不能暴露姓名与容貌。
既然看不到祁慕的照片，顾艾就又随便翻了翻，先前她还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祁家的前四个字辈分别是“鹤汀凫渚”，祝家则是“桂殿兰宫”，两家字辈刚序到第六代，祁家的五、六代字辈为“渔舟”，祝家则是“雁阵”，想来是——渔舟唱晚，雁阵惊寒。
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这两家，倒有点与灾变后的世界格格不入的诗情画意。
另外，两位家主的名字也很特别——祁海晏，祝河清。
顾艾看着这两个名字，微微出神。
如果是旧纪元时的名字也就罢了，它蕴含了美好的祝福。
但若是混沌纪元时改的名……
那藏着的，便不是祝福，而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与千疮百孔的哀伤。
.
第二天，也是闰五月初一。
有保真消息说少主要回来了。
学塾教室里的自习氛围被叽叽喳喳的聊天取代，班长说有心想复习的，请辛苦点去藏书阁学习了。
但没人去。
复习时间还有一周半，但少主已经半年没回来了！
无怪乎众人都对少主兴致勃勃，不喜欢少主的人根本不被允许进入白鹭学塾读书——你想来我家私塾读书，却还不喜欢我家少主？可不惯着你。
至少，得能做到中立。
不然，一举报一个准儿，直接转学。
论起来，少主回到祁家还不过四载。
刚来时，大家还只当是个尊贵点的嫡系少爷，没多关注。但祁祝两家为了捧他，甚至驱逐了好些在族谱上的天之骄子，其间所展现出来的铁血手腕实在让人胆寒。
白鹭的学生都还年轻单纯，很难不对这样的人产生好奇。加之少主容貌皎皎，又下了许多利好学子的措施，产生好感也不奇怪。
程蔚这边围了四个女生，她打了个哈欠，支着耳朵听她们叨叨。
“听说少主这次要在半球里待三个多月，过完中秋再走！”
“不是啦，只说中秋也会一起过，中间要不要出去还不好说呢。”
“喂，中间两个月是暑假欸！少主在家也和你们没关系啊！”
“唔……你们有没有想法留下来打暑假工？”
“姐妹！暑假有实训的！你别被美色冲昏了头！你看看程蔚多淡定。”
程蔚：“……？”
提出想打暑假工的赵明玉戳了戳程蔚：“哎蔚蔚，你和你堂兄关系有亲近一点吗？有没有可能帮我们弄个少主的签名？”
程蔚无言，没好气地白了她们一眼：“此路不通。”
赵明玉叹气，而后又做贼一般挥手让另外几人凑近一点，小小声地说：“听说，家主要给少主换个女伴读，这样的话，蔚蔚你堂兄是不是就失业了？”
程蔚抬眼，表现出恰到好处地诧异：“你听谁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赵明玉没有出卖朋友，只轻声感叹，“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能得到少主的青睐。”
程蔚皱了眉：“你这什么旧时代思想，被陌生男人看上还是幸运事？”
“话不能这么说。”赵明玉摊手道，“这是双向选择啊，又不是由少主单方面决定的。”
程蔚轻呵一声：“要是少主看上了谁，那人背后的家族会允许她不同意吗？就算先斩后奏，拒绝了，那也是家族的罪人。”
昨晚夜深后，她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最终，她没有拒绝秦管家，她不敢。
程家如今的荣光是由一个私生子带来的，短短几年，还不够程家藉由此便利来巩固脚下的基石。而如果少主换了伴读，那程家的日子，怕也要回到四年前。
另一人笑着活跃气氛：“哎呀想那么多干啥，又轮不到我们。更何况，别的不说，我将来男朋友能有少主的一半气质，我就谢天谢地了。”
程蔚又想到秦管家那一句——“以少主的身份和颜值来说，吃亏的是他”。确实没说错，如果不默认自个儿低人一等，那这事儿就是天大的好事。
但，这得多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白甜才能忽视自己和少主之间的阶级差距？
话题又绕到了别处，几人正聊到最近的午饭口味，忽的教室门被人大力推开：“少主！少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