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半球（三）
教室哄然热闹起来，一群人乌压压的正要往外冲，忽的又被“斥候”大喘气说完的后半句话给压下了——“已经回到祁家主宅了，看不到了！”
赵明玉痛心疾首，悲愤道：“你消息怎么这么慢！！！”
传讯的人苦着脸：“那一圈儿在场的人，手机都被封禁了，没看我是跑回来的吗？！”
程蔚托腮笑了下：“吃一堑长一智，去年元旦那会儿可闹得有点大。”
去年元旦的时候，因为众人蜂拥前去看少主归家，以至于无数植被被踩，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但新纪元的植被啊！那养护起来可都是钱！
今年，消息不灵通了，园林损耗锐减。
赵明玉不死心，又追问道：“那你总看到了，说说场面怎么样？”
“额……和年前也没什么区别吧？噢！少主穿得比那时候少，那身姿，啧，就算披着斗篷，都能看出……风姿绰约？是这么个词吧？依旧戴着口罩，而且兜帽压得低，只能看到眼睛，好看！”
“……”赵明玉恨恨地说，“多读点语文书啊！你看看这语言水平！”
.
祁家老宅里，祁海晏和祝河清两个老家主沉默对视，视线来回间仿佛交流了许多。
上首的人已经褪了披风，口罩也摘了，只是神情淡漠，明明是妖里妖气的多情丹凤眼，也因为气质清冷而多了丝……神性。
程续坐在一旁，吹了吹热茶，啜了一口，丝毫不受屋内氛围的影响。他见多了这俩老头的欲言又止，习惯了。
好一会儿的静默后，祁海晏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要说话了。
“少主……这趟匆忙辛苦，不先回房休息吗？”
祁慕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语速也是轻缓的：“这样啊，我先前瞧你们似乎有话要说，看来，是还没串好词？”
祁海晏：“……”
祝河清：“……”
桌上摆了各种精致糕点，有祁慕素来喜欢的，也有些新品。程续把新品挑了出来，用小刀划拉成小块组了个拼盘，再放上小叉子，这才递了过去。
有段时间没干这种事，居然都生疏了，切坏了两块才重新做到大小均匀，边缘利落齐整。
祁海晏的目光落在程续的动作上，有点想不起来四年前他是个什么样子。好像是……性情不稳、一点就炸的暴躁小子？如今都有耐心做这种仅仅是能让祁慕感到舒心的事情了。
祁慕吃了几块，心情大好，也就不再逗他们俩，笑道：“直说吧，什么事？”
少主是个下手利落的人，但为人却称得上温和松弛，不会莫名恼怒，因而祁海晏组织了下语言，试探着问：“少主有没有想过，找个女伴读？”
程续续茶的手顿了一下。
祁慕只是笑了笑，看向海晏：“看来你已经替我想了。”
“不敢不敢！”祁海晏忙说，“只是……稍做了点准备。”
祁慕不辜负他们的好意：“资料拿过来我看看。”
这俩老头子的行事套路他还是清楚的，肯定是资料先上，不会贸然把人带过来。
祁海晏连忙挥出虚屏联系秦志明：“我马上让人拿过来！”
祁慕半倚着，看向一直很安静的祝家家主，笑问：“河清你呢？你有准备吗？”
祝河清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祝家的小孩没法保护您。”
祁慕点点头，最后看向程续，揶揄道：“程少爷，要失业咯。”
程续淡定地把他眼前的茶点拼盘拿走了：“等下一任伴读给你切吧！”
“哎！”祁慕笑着又伸手拿了回来，只是促狭一笑，轻声附在他耳边说，“女伴读与你相比，优势只有一个。但其实，这个优势在很多人眼里是不存在的。”
程续困惑了一瞬，紧接着拍桌而起，怒道：“祁慕！！！”
这一嗓子吼得祁祝两位老家主都愣了。
祝河清下意识就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别吵架……”
程续冷哼一声，只是被祁慕一个眼神，又逼着坐下了。
这时候，早在外面候着的秦志明匆匆忙忙进屋，把简版的人员册子呈了上来。
祁慕日常在焦土上行走，作为伴读，程续还肩负了保镖与保姆的职责，脏活累活都得干。想要取代他，那新人不仅要年轻漂亮，还得是杀伤性的异能，就算是祁家也挑不出多少来。
祁慕饶有兴致地翻着，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海晏啊，倒也不至于把没成年的都算上吧？”
说着，他还把册子往程续手上递，颇有看热闹的心态：“你堂妹哦。”
程续：“……”
“你很久没回程家了吧，要回去一趟吗？”祁慕拿回册子继续看，随口闲聊，“左右我在家里也无事，可以陪你回家哦，替你撑撑场子。”
秦志明琢磨了一下此时的氛围，谨慎地说：“七月中旬，程家的长孙程韬，要与庄家二支订婚。”
程续抬头瞪了秦管家一眼。
祁慕却给了管家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打趣程续：“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欸。”
程续又瞪了祁慕一眼。
祝河清又开始劝：“别吵架别吵架……”
片刻后，祁慕笑吟吟地合上册子：“我看完了，没有喜欢的。”
祁海晏与祝河清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少主会看册子，就只是认可这份册子的生产成本。
沉默了许久的程续，忽的一笑，说：“两位家主是白操心了，慕爷亲自从焦土上领回了个女孩子，刚满十八，叫‘顾艾’，应该已经在祁家读书了。”
祝河清：“……！”
祁海晏：“……！！”
秦志明：“……！！！”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这事儿本就要说的，但程续抢先说出口，总带了点报复的意味。
祁慕笑叹了一声，面对他们求证的目光，点了点头：“嗯，是有这么回事。”
而后，他又对秦志明说：“你把顾艾的住处安排到我院子里，再安排人给她裁几套礼服，到时候我带她一起去参加程续兄长的订婚礼。”
程续：“……”
祝河清又想开口劝两人了。每次见他们俩，都会看到程续被少主气得炸毛，又不得不屈服于少主的身份，他看着都觉得有点……可怜。
.
离了祁慕，顾艾久违地遭了梦魇，晚上没睡好，以至于一个上午都不太有精神，本想看看书的，但总是走神，干脆窝回床上发呆，靠回忆半个月来的点滴来转移注意力，避免再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效果挺好，至少吃过午饭后，她还敢考虑睡个午觉。
不过才要歇下，秦管家便来找她了，没多言语，只让她跟自己走，顾艾也不问，闷声跟着走。
实际上，秦志明是不敢问呐……关于少主的一切，学生们可以讨论，但作为管家，要懂得少打听——至少不能亲自打听。
他早上的时候联系了闫城主，询问那笔钱。闫城主极其“配合”，笑着说——我只给了十万。他也不说明自己与顾艾的关系，也不说是否知道剩下的钱的存在，一听就是藏了话，要他自己去查。
只是上午少主归家，他忙忙碌碌，还没来得及安排这事。
万幸还没安排！
.
走出野居后，顾艾便被周遭景色摄了心魂。
小院外面是一条青石墙的夹道，因为环境湿润，石墙上长了苔藓，墨绿色绵延了小半面墙。穿过拱门，各式各样的园林小景应接不暇，这让顾艾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旧纪元。
她不懂园林，只跟着慕爷看了几集纪录片，当时她心生向往，却没想到在新纪元也能再看到这样的景色。
慕爷是懂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慕爷带着她走走……
顾艾只来得及将风景潦草收入眼中，七弯八拐后，就被带到了一处竹木掩映的雅致院落。
院落有名——星榆院。
小院门口有人守着，秦志明没有进去，而是示意顾艾：“你自己进去吧。”
顾艾还是没问，只是悄悄在心底猜测着。才不到一天，慕爷还没回来，那是谁要见她呢？这个学塾的老师、校长？总不能是慕爷的长辈吧……
穿过门廊就能看到完整的院落，布局和白鹭学塾那边的寝居有点像，方方正正的，但房屋只有一层，空间也相对开阔，檐下是环绕着的一圈水道，水道的造型并不规整，反而做出了溪流的模样，中央的空处也是假山，因为空间充足，造型更加细致优美，栽有各类花木。
顾艾从游廊下走过，一直谨慎走到了正房花厅外，小心探看。
花厅明间内无人。
“这边。”
清朗的声音落入耳中，熟悉的酥麻感翻涌而出，顾艾惊讶地看过去，正看到西次间里，有人着一身宽松的衣物，侧卧在罗汉塌上打瞌睡。
“慕爷！”
程续抱着薄被从隔扇后的稍间里走了出来，看她一眼，提醒说：“脱了鞋再进来。”
“哎！”
不用他提醒也能知道啦，居然半边房子都铺了绒毯……慕爷这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的洁癖，可真特别。
饶是祁慕已经困得睡眼惺忪，也在顾艾扑进怀里时露出了笑意，将人搂紧后亲了亲额头。
顾艾甜着嗓儿撒娇：“好想你！”
“乖。”祁慕与她额头相抵，眼睛却闭上了，一副要睡了的模样。
程续还捧着薄被子，思绪一转，说：“小艾，你哄他进屋里去睡，他连二十步都懒得走。”
祁慕眼也不睁，只弯了弯嘴角：“这里空气好。”
确实，都能透过房门看到院子了，空气确实好。
顾艾没少哄他，已经熟练了：“慕爷，这里太硬了，睡着不舒服。”见他不为所动，她又说，“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可以睡你床上吗？”
“唉……”祁慕叹气，无奈睁眼，笑里带着些宠溺，“行吧。”
相连着的稍间才是祁慕的卧室，家具都和屋子风格相衬，粗略一看，千工床、山水落地屏、雕花五斗柜、花鸟条屏……
顾艾还没看完，就被祁慕按进了拔步床里，倒没被啃咬，只是给他紧紧抱着。
程续紧跟着进来，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递给她，神情不解：“你怎么还穿着消毒通道那边给的衣服？”
“我……”被他一问，顾艾紧张了一下，见祁慕也看着她，如实说，“卡里的钱被人看到了……对不起！”
程续：“……”
祁慕不禁笑出了声，往无言的程续身上看了一眼。
顾艾被他笑得郁闷，但紧张倒去了一点：“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吗？”
“没事。”祁慕揉揉她的耳朵，反而安抚她，“这一天，委屈你了。”
“这不算委屈。”顾艾敛眉，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祁慕没明白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听她说了，笑着解释说：“只是隐藏一下你的过往，再给你一个方便后续读书的身份，没有不要你。”
他可不敢提前和家里打招呼，免得顾艾重蹈覆辙，也被带走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见祁慕实在是困，顾艾也没和他多聊，迅速换好睡衣后回到他怀里。这睡衣是他的，大了点，稍微一动就能露出大片肌肤。不过祁慕困到没心思闹她，只老老实实抱着她歇了个午。
.
拔步床内风稳气和，木香宁静幽邃，枕被亲肤柔软，此外身边还有祁慕，这一觉，顾艾睡得安心香甜，昨夜的梦魇仿佛从未来过。
她醒来时，神清气爽，而祁慕还没醒，睡容宁和。
顾艾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转到屋内的陈设上。如果她没跟着祁慕看过纪录片，那这些东西，甚至不在她的认知范围里。
她总不吝啬于用最大的善意去揣测身边的人，尤其是祁慕这样的，在她心中已归类为“好人”的人。
那几集纪录片，慕爷说他已经看过了，是陪她看的。他早就开始为她进入祁家作安排了吧？
虽然他总说喜欢看她茫然紧张的模样，但实际上的行为又总是与之相悖。
慕爷违心的样子，也好可爱。
.
等待的时间并不无趣，顾艾数着花鸟柜上的鸟和花，观察着拔步床的榫卯接口，透过窗棂试图看到外面的风景……
“醒很久了？”
刚醒时的嗓音微哑，懒洋洋的，惑人而不自知。
祁慕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半压在顾艾身上，这姿势实在潦草，没什么形象，他舔了舔顾艾的面颊，又逐渐移到她嘴角，最后落在她唇上，舔舐渐渐变成了吮吸，又逐渐有了掠夺的意味。
睡意退却，欲望苏醒。
赵明玉痛心疾首，悲愤道：“你消息怎么这么慢！！！”
传讯的人苦着脸：“那一圈儿在场的人，手机都被封禁了，没看我是跑回来的吗？！”
程蔚托腮笑了下：“吃一堑长一智，去年元旦那会儿可闹得有点大。”
去年元旦的时候，因为众人蜂拥前去看少主归家，以至于无数植被被踩，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但新纪元的植被啊！那养护起来可都是钱！
今年，消息不灵通了，园林损耗锐减。
赵明玉不死心，又追问道：“那你总看到了，说说场面怎么样？”
“额……和年前也没什么区别吧？噢！少主穿得比那时候少，那身姿，啧，就算披着斗篷，都能看出……风姿绰约？是这么个词吧？依旧戴着口罩，而且兜帽压得低，只能看到眼睛，好看！”
“……”赵明玉恨恨地说，“多读点语文书啊！你看看这语言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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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老宅里，祁海晏和祝河清两个老家主沉默对视，视线来回间仿佛交流了许多。
上首的人已经褪了披风，口罩也摘了，只是神情淡漠，明明是妖里妖气的多情丹凤眼，也因为气质清冷而多了丝……神性。
程续坐在一旁，吹了吹热茶，啜了一口，丝毫不受屋内氛围的影响。他见多了这俩老头的欲言又止，习惯了。
好一会儿的静默后，祁海晏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要说话了。
“少主……这趟匆忙辛苦，不先回房休息吗？”
祁慕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语速也是轻缓的：“这样啊，我先前瞧你们似乎有话要说，看来，是还没串好词？”
祁海晏：“……”
祝河清：“……”
桌上摆了各种精致糕点，有祁慕素来喜欢的，也有些新品。程续把新品挑了出来，用小刀划拉成小块组了个拼盘，再放上小叉子，这才递了过去。
有段时间没干这种事，居然都生疏了，切坏了两块才重新做到大小均匀，边缘利落齐整。
祁海晏的目光落在程续的动作上，有点想不起来四年前他是个什么样子。好像是……性情不稳、一点就炸的暴躁小子？如今都有耐心做这种仅仅是能让祁慕感到舒心的事情了。
祁慕吃了几块，心情大好，也就不再逗他们俩，笑道：“直说吧，什么事？”
少主是个下手利落的人，但为人却称得上温和松弛，不会莫名恼怒，因而祁海晏组织了下语言，试探着问：“少主有没有想过，找个女伴读？”
程续续茶的手顿了一下。
祁慕只是笑了笑，看向海晏：“看来你已经替我想了。”
“不敢不敢！”祁海晏忙说，“只是……稍做了点准备。”
祁慕不辜负他们的好意：“资料拿过来我看看。”
这俩老头子的行事套路他还是清楚的，肯定是资料先上，不会贸然把人带过来。
祁海晏连忙挥出虚屏联系秦志明：“我马上让人拿过来！”
祁慕半倚着，看向一直很安静的祝家家主，笑问：“河清你呢？你有准备吗？”
祝河清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祝家的小孩没法保护您。”
祁慕点点头，最后看向程续，揶揄道：“程少爷，要失业咯。”
程续淡定地把他眼前的茶点拼盘拿走了：“等下一任伴读给你切吧！”
“哎！”祁慕笑着又伸手拿了回来，只是促狭一笑，轻声附在他耳边说，“女伴读与你相比，优势只有一个。但其实，这个优势在很多人眼里是不存在的。”
程续困惑了一瞬，紧接着拍桌而起，怒道：“祁慕！！！”
这一嗓子吼得祁祝两位老家主都愣了。
祝河清下意识就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别吵架……”
程续冷哼一声，只是被祁慕一个眼神，又逼着坐下了。
这时候，早在外面候着的秦志明匆匆忙忙进屋，把简版的人员册子呈了上来。
祁慕日常在焦土上行走，作为伴读，程续还肩负了保镖与保姆的职责，脏活累活都得干。想要取代他，那新人不仅要年轻漂亮，还得是杀伤性的异能，就算是祁家也挑不出多少来。
祁慕饶有兴致地翻着，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海晏啊，倒也不至于把没成年的都算上吧？”
说着，他还把册子往程续手上递，颇有看热闹的心态：“你堂妹哦。”
程续：“……”
“你很久没回程家了吧，要回去一趟吗？”祁慕拿回册子继续看，随口闲聊，“左右我在家里也无事，可以陪你回家哦，替你撑撑场子。”
秦志明琢磨了一下此时的氛围，谨慎地说：“七月中旬，程家的长孙程韬，要与庄家二支订婚。”
程续抬头瞪了秦管家一眼。
祁慕却给了管家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打趣程续：“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欸。”
程续又瞪了祁慕一眼。
祝河清又开始劝：“别吵架别吵架……”
片刻后，祁慕笑吟吟地合上册子：“我看完了，没有喜欢的。”
祁海晏与祝河清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少主会看册子，就只是认可这份册子的生产成本。
沉默了许久的程续，忽的一笑，说：“两位家主是白操心了，慕爷亲自从焦土上领回了个女孩子，刚满十八，叫‘顾艾’，应该已经在祁家读书了。”
祝河清：“……！”
祁海晏：“……！！”
秦志明：“……！！！”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这事儿本就要说的，但程续抢先说出口，总带了点报复的意味。
祁慕笑叹了一声，面对他们求证的目光，点了点头：“嗯，是有这么回事。”
而后，他又对秦志明说：“你把顾艾的住处安排到我院子里，再安排人给她裁几套礼服，到时候我带她一起去参加程续兄长的订婚礼。”
程续：“……”
祝河清又想开口劝两人了。每次见他们俩，都会看到程续被少主气得炸毛，又不得不屈服于少主的身份，他看着都觉得有点……可怜。
.
离了祁慕，顾艾久违地遭了梦魇，晚上没睡好，以至于一个上午都不太有精神，本想看看书的，但总是走神，干脆窝回床上发呆，靠回忆半个月来的点滴来转移注意力，避免再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效果挺好，至少吃过午饭后，她还敢考虑睡个午觉。
不过才要歇下，秦管家便来找她了，没多言语，只让她跟自己走，顾艾也不问，闷声跟着走。
实际上，秦志明是不敢问呐……关于少主的一切，学生们可以讨论，但作为管家，要懂得少打听——至少不能亲自打听。
他早上的时候联系了闫城主，询问那笔钱。闫城主极其“配合”，笑着说——我只给了十万。他也不说明自己与顾艾的关系，也不说是否知道剩下的钱的存在，一听就是藏了话，要他自己去查。
只是上午少主归家，他忙忙碌碌，还没来得及安排这事。
万幸还没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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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野居后，顾艾便被周遭景色摄了心魂。
小院外面是一条青石墙的夹道，因为环境湿润，石墙上长了苔藓，墨绿色绵延了小半面墙。穿过拱门，各式各样的园林小景应接不暇，这让顾艾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旧纪元。
她不懂园林，只跟着慕爷看了几集纪录片，当时她心生向往，却没想到在新纪元也能再看到这样的景色。
慕爷是懂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慕爷带着她走走……
顾艾只来得及将风景潦草收入眼中，七弯八拐后，就被带到了一处竹木掩映的雅致院落。
院落有名——星榆院。
小院门口有人守着，秦志明没有进去，而是示意顾艾：“你自己进去吧。”
顾艾还是没问，只是悄悄在心底猜测着。才不到一天，慕爷还没回来，那是谁要见她呢？这个学塾的老师、校长？总不能是慕爷的长辈吧……
穿过门廊就能看到完整的院落，布局和白鹭学塾那边的寝居有点像，方方正正的，但房屋只有一层，空间也相对开阔，檐下是环绕着的一圈水道，水道的造型并不规整，反而做出了溪流的模样，中央的空处也是假山，因为空间充足，造型更加细致优美，栽有各类花木。
顾艾从游廊下走过，一直谨慎走到了正房花厅外，小心探看。
花厅明间内无人。
“这边。”
清朗的声音落入耳中，熟悉的酥麻感翻涌而出，顾艾惊讶地看过去，正看到西次间里，有人着一身宽松的衣物，侧卧在罗汉塌上打瞌睡。
“慕爷！”
程续抱着薄被从隔扇后的稍间里走了出来，看她一眼，提醒说：“脱了鞋再进来。”
“哎！”
不用他提醒也能知道啦，居然半边房子都铺了绒毯……慕爷这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的洁癖，可真特别。
饶是祁慕已经困得睡眼惺忪，也在顾艾扑进怀里时露出了笑意，将人搂紧后亲了亲额头。
顾艾甜着嗓儿撒娇：“好想你！”
“乖。”祁慕与她额头相抵，眼睛却闭上了，一副要睡了的模样。
程续还捧着薄被子，思绪一转，说：“小艾，你哄他进屋里去睡，他连二十步都懒得走。”
祁慕眼也不睁，只弯了弯嘴角：“这里空气好。”
确实，都能透过房门看到院子了，空气确实好。
顾艾没少哄他，已经熟练了：“慕爷，这里太硬了，睡着不舒服。”见他不为所动，她又说，“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可以睡你床上吗？”
“唉……”祁慕叹气，无奈睁眼，笑里带着些宠溺，“行吧。”
相连着的稍间才是祁慕的卧室，家具都和屋子风格相衬，粗略一看，千工床、山水落地屏、雕花五斗柜、花鸟条屏……
顾艾还没看完，就被祁慕按进了拔步床里，倒没被啃咬，只是给他紧紧抱着。
程续紧跟着进来，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递给她，神情不解：“你怎么还穿着消毒通道那边给的衣服？”
“我……”被他一问，顾艾紧张了一下，见祁慕也看着她，如实说，“卡里的钱被人看到了……对不起！”
程续：“……”
祁慕不禁笑出了声，往无言的程续身上看了一眼。
顾艾被他笑得郁闷，但紧张倒去了一点：“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吗？”
“没事。”祁慕揉揉她的耳朵，反而安抚她，“这一天，委屈你了。”
“这不算委屈。”顾艾敛眉，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祁慕没明白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听她说了，笑着解释说：“只是隐藏一下你的过往，再给你一个方便后续读书的身份，没有不要你。”
他可不敢提前和家里打招呼，免得顾艾重蹈覆辙，也被带走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见祁慕实在是困，顾艾也没和他多聊，迅速换好睡衣后回到他怀里。这睡衣是他的，大了点，稍微一动就能露出大片肌肤。不过祁慕困到没心思闹她，只老老实实抱着她歇了个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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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步床内风稳气和，木香宁静幽邃，枕被亲肤柔软，此外身边还有祁慕，这一觉，顾艾睡得安心香甜，昨夜的梦魇仿佛从未来过。
她醒来时，神清气爽，而祁慕还没醒，睡容宁和。
顾艾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转到屋内的陈设上。如果她没跟着祁慕看过纪录片，那这些东西，甚至不在她的认知范围里。
她总不吝啬于用最大的善意去揣测身边的人，尤其是祁慕这样的，在她心中已归类为“好人”的人。
那几集纪录片，慕爷说他已经看过了，是陪她看的。他早就开始为她进入祁家作安排了吧？
虽然他总说喜欢看她茫然紧张的模样，但实际上的行为又总是与之相悖。
慕爷违心的样子，也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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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并不无趣，顾艾数着花鸟柜上的鸟和花，观察着拔步床的榫卯接口，透过窗棂试图看到外面的风景……
“醒很久了？”
刚醒时的嗓音微哑，懒洋洋的，惑人而不自知。
祁慕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半压在顾艾身上，这姿势实在潦草，没什么形象，他舔了舔顾艾的面颊，又逐渐移到她嘴角，最后落在她唇上，舔舐渐渐变成了吮吸，又逐渐有了掠夺的意味。
睡意退却，欲望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