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打满算,我收拾心理辅导室足足花费两天时间,现在它已经完全焕然一新了。

    有划痕的桌面上铺了新买的格子桌布,上面放有一套简单茶具、装着饼干糖果的零食盒,还有一束子新鲜的花。学校这里本来自带的是木制椅子,我觉得太过冷硬,自己加上了软垫和靠背。我从家里带回来几本书,分散放在桌面和资料柜上,有点凌乱,但好处就在于随手就能翻阅。

    最好的心理辅导室就是看起来像自己家里。

    月高的心理辅导室本来就是从学校图书室间隔出来的一部分,隔壁堆满了书籍,很方便取阅。虽然教师也只能一次最多借三本书,但对我来说也足够了。图书室人多的时候我就在心理辅导室看书,图书馆人少我就在自习室看,在空闲时间总归有点事情干。

    ——之所以会说这种有失师德的话,是因为平时根本没人来心理室。

    来得最勤快的是学生会的例行检查,有时候是那个名为小田桐的学生会干部,有时候是桐条家的大小姐,确定了没有新增心理问题学生后会离开。

    小田桐偶尔会留下来喝一杯茶,而会长从来没试过。她天生一头赤红色卷发,看起来不像是热情如火,而是封印岩浆的冷冽的冰,危险又冷漠。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天生有点距离感,就算本人和善,也会被周围人往外推,更何况她看起来也不怎么爱笑。

    有想要借病翘课、调皮捣蛋的学生来光顾心理室,都被对面门的保健老师给赶出去了。江户川老师一边赶还一边喊“我一眼就看出你没病,想翘课想得美”之类的话,这种事情基本每天都会发生,我对听这种热闹总是乐此不疲。

    结城理放学后会来心理室,有时候喝茶,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就是和我聊一会天。唯一不变的是每三天换一次的花,无论我把心理室的钥匙藏哪个地方,他都能找到,并且成功开门,这是最神奇的地方。

    “你到底是怎么样找到我的钥匙的?”我实在忍不住问他。

    “那姐姐要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在怀老鸭汉堡店五分钟买到汉堡的。”

    啊,原来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我面不改色:“这是我的人格面具,能力是可以在五分钟内买到汉堡。”

    “?”

    “怎么,你自己没有人格面具吗?”

    他不跟我闹,伸手摇晃我的手臂:“姐姐。”

    “另外加价五千円和其他学生买的。”被他摇得头晕我才开口回答,“学生没什么经济能力,遇到加价一般都会和我达成交易。钱在这种情况,很能派上用场。”

    得到答案后他才消停下来。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备用钥匙的?”我问。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没说话。

    我察觉到他的坏心思,伸手去拽他挂在脖子上的MP3,逼迫他的脑袋靠近我:“快说。”

    “鞋柜、信箱、地毯下面。”理移开视线,回答道,“你藏的地方就这三个,我只要找一找就知道了。”

    他说得也有道理,我每次都把钥匙放在记得的地方。我能找到,他自然也可以找到。我点点头,松开手,本来想问问他上次考试的成绩,然后突然间发觉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想了想,这小子该不会——

    我又拽了一下他的MP3。

    “你该不会每天都在翻我的信箱吧——”

    “……”

    “……”

    “……也不是每天。”

    我拧着结城理的耳朵教训他一下午的时间,直到他乖乖跟我认错。但一看他偷瞄我的样子,就知道是“知错了但不会改”的那种类型。虽然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但是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会特别偏执,谁说也不听,固执得像条咬住猎物不松口的小狗。

    因为从来没得到过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一直咬着我不放。

    我知道这一点,所以很怜惜他。

    这星期初来乍到,上班不是看书就是和学生们闲聊玩闹,这样清闲的日子,时间很快就过去,马上就到了星期五。

    几月修司约我到岩户台宿舍见面的日子。

    *

    因为和回家的路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走过到岩户台宿舍这边。

    岩户台宿舍处于建筑密集的住宅区,本身有四层楼高,欧式的双开门大门,隔壁挂着【月光馆中学宿舍】的名字。我走上楼梯,敲了敲门,无人回应。我直接推开门,听见吵闹的室内有一瞬的静止,我环顾了一周,发现大多数都是叫得上名字的面孔。短暂的寂静过后,是几月修司向我打招呼的声音。

    他坐在岩户台宿舍的沙发上,翘二郎腿,手里拎一杯半满的红茶,稍微抬手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晚上好,欢迎来到岩户台宿舍。”

    今晚也是风花搬来岩户台宿舍的日子,所以格外有些嘈杂(主要还是顺平),听不见门铃声。顺平一看到我来后就朝楼上喊“理,你姐姐来了!”,然后问我要不要喝红茶、要不要喝可乐、要不要看漫画……在他问到要不要吃泡面之前结城理下楼来了。

    替我拒绝了顺平之后结城理给我拿了一罐饮料,实话说我真的不渴,所以只是拿在手上。等所有人齐就位后,几月修司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上次满月后,误入塔尔塔罗斯的人数激增,警局那边失踪案成批成批地上报,看来你的误入也不是罕见的例子。据我们所调查,被呼唤进入塔尔塔罗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当天能够听见一些古怪的声音之类的。你有听到吗?”

    我曾听见过有远处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

    “是的。”

    “幸好的是,只要被及时救出塔尔塔罗斯,基本上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多的影响。这也算是难得的好消息吧。”

    我中肯地评价:“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误入塔尔塔罗斯像一场噩梦。”

    他笑了笑:“是啊,噩梦而已,你就当作是做了一场梦。”

    “以后还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吗?”

    “很抱歉,我也给不了你一个切确的保证。”

    看来他们对这方面也确实没多少研究。

    桐条美鹤说:“如果你再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可以第一时间联络我们,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危。这种特殊救援行动也是必要的,对吧,Leader?”

    结城理点头。

    顺平:“那当然要有了!英雄救美时刻!”

    结城理给了他一下肘击。

    风花也来安慰我:“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姐姐。”

    顺平:“怎么你也叫我们的心理老师姐姐了?我也要叫,姐姐,姐姐好!”

    这下连山岸风花都看不下去了:“啊,顺平君,真的是……”

    看来他们每天都过得挺热闹的。

    不过机会难得,这么多人齐聚一堂,我和几月修司说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学生似乎都不太愿意使用心理辅导室,大部分都是来假装抑郁想要逃课的。”我说,“另外,我看到了之前的档案,关于荒垣真次郎同学心理问题的事情,有一些疑点,我方便了解一下他申请退学的原因吗?”

    坐在我对面一直一言不发的三年级学生真田明彦,一听就荒垣的名字就变了脸色。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神色有些挣扎,最后还是闭嘴不言。

    几月修斯淡淡说:“这件事我知道,先暂且不提。”

    他又问了我一些问题,很长辈式的询问,工作习惯吗?同事之间相处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很友善,也很和蔼,跟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难怪他没有人格面具,在现实生活中他早就一人千面了。

    “心理辅导室的问题,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几月修司喝着茶,这样说。“没有学生使用的话就浪费了这个辛辛苦苦重建的心理辅导室了,要不这样吧,让特别课外活动部的成员先开始……”

    “啊?”

    “真的假的?”

    “心理辅导室里面有漫画看吗?”

    *

    简单谈话一会后我就先告辞了。他们看起来还有下半夜的活动要开展,我也没有打扰别人的爱好,早早就回到了家。

    但是今天的晚餐吃得很随便,回到家洗完澡后又开始肚子咕咕叫起来。打开家里的冰箱,里面只有前天的隔夜披萨,看起来已经不能吃了,只能再次换衣服出门。岩户台商业街还是一如既往繁华,人行道两边全都是下班的社畜、学生,以及乱停放的自行车。

    我找了商业街二楼一家吃海产的店,店员热情地推销一个特殊全鱼宴的隐藏菜单,我试了试,味道还不错,但是分量太多了,没有吃完,只能选择打包一部分回家。

    回家路上竟然又遇见了黑猫打劫。

    那只眼熟的黑猫不知道是哪里跳出来的,一直绕在我腿边喵喵叫,时不时扒拉我提着的塑料袋,让我寸步难行。它这副讨饭吃的样子真的是既礼貌又不礼貌。被它缠得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找个台阶放下打包盒,把今晚吃剩的鱼供奉给拦路黑猫。

    它吃了两口之后舔了舔爪子,又开始围着我转,这次我也心领神会,到隔壁便利店买了一罐子水,把水倒在我掌心让它舔。

    打劫犯这时才满意。

    我趁机摸了摸它的脑袋,毛茸茸的、温热的触感。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手忙脚乱地放下罐装水,甩干手,在口袋里翻找出手机,看到的是一通陌生的来电。

    我接起了电话。

    “你好。”

    “晚上好。”对面那边传来一阵极其优雅的女声,“打扰了,我的名字是伊丽莎白,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要和您商量一下。”

    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我问。

    伊丽莎白回答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请您立即找一位伴侣吧。”

    “……”

    “……”

    我愣了又愣,忍不住发出一声很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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