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华珣看看明合帝的表情，又看了看插在舆图上的赤色小旗，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真依明合帝所言，去了江南富庶之乡，岂不是与当初她和卢相的计划背道而驰？可面对着明合帝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如果说她心中没有半分感激，那也是不能的。
华浔只得放缓了声音对明合帝道：“父皇，自古以来，分封诸皇子皇女，都是为了替天子镇守国门，你若将女儿分封到这些江南富庶之地，那边关又该由谁来替父皇镇守呢？ ”
“儿臣自然知道边塞苦寒，经营不易。可若这全天下都是容易治理的地方，又何必派儿臣前去呢？ ”
明合帝仍是不愿意的：“话虽如此，可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又没有什么战事。哪里用得上你去边关替朕效力？还不如就留在朕身边。你是公主，安享一世荣华便好，何必去吃这些苦呢？”
“正是因为女儿贵为公主，安享了这一世荣华，才更要去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呢。”华靠在明合帝身旁，伸出手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父皇，你就答应儿臣吧。再说了，即便儿臣不懂经营，可还有父皇与皇兄啊！若真遇上难事，儿臣只管向你们讨教就是了。 ”
面对华珣的撒娇，明合帝是头一遭不为所动。任由华珣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仍是不肯答应。
到了最后，华珣都有些气馁了，垂头在一旁道：“父皇，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答应儿臣嘛。 ”
“朕倒是想问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改了这主意。 ”明合帝颇觉头痛，挥了挥手让华珣出去：“今日朕不想和你多说了，你自己再回去好生想想吧。 ”
华珣无奈，只得告退了。
虽被明合帝拒绝，华珣却犹不死心。自那以后，她往紫宸殿跑的次数便殷勤了起来。只是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明合帝却始终是不肯答应。
无奈之下，她只得请华珩做说客去劝一劝明合帝。谁知华珩竟与明合帝是一样的想法，对于她选边关作封地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反对。
“阿珣，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父皇舍不得你去边境吃苦，难道我就舍得吗？要我说，你还是听父皇的话，安安生生地呆在离京城近一些的地方，税收丰盈，你的日子自然好过。便是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护得住你。”
华珣反被华珩教训了一顿，只得歇了让他去劝明合帝的心思。万般无奈之下，华珣到底还是通过段竹，将这件事上明合帝的态度告诉了卢子林，让他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劝得明合帝回心转意。
卢子林在家中琢磨了两日，特意去宫中求见明合帝。
听到内监说卢子林求见，明合帝还颇有几分意外，宣了卢子林进来后，明合帝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一旁，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卢相今日可是有事？怎得这个时候进了宫？”
“臣今日前来，确有要是相问。”卢子林行过礼后，直接开口问道：“比武大典已经结束。等到公主择婿以后，便可与驸马完婚前往封地。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将哪块地方封给公主？”
明合帝微微色变：“卢相可是听说了什么？”
卢子林坦然回答：“从比武大典开始，朝中就有人在悄声议论了。如今比武大典已经结束，关切此事的人更是多了起来。裂土分封并非小事，臣自然要来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明合帝这才稍稍和缓了脸色，靠在椅背上说道：“即是给公主分封，自然也无需太大的封地，边境之处也不用去。就在中原或江南等地划一小块儿也就是了。”
“殿下是已决意要将中原或江南等富庶之地封给公主吗？ ” 卢子林问。
“卢相这是何意？ ”明合帝皱眉反问：“不过是一小块地方罢了，卢相竟也不肯同意吗？ ”
“臣并非这个意思。 ”卢子林放缓了声音温和道：“其实不论分封在何处，公主都已极尽清贵。封在江南富庶之地，公主自然安享荣华；可若封在边境苦寒之处，难道公主就不是公主了吗？ ”
“富贵荣华对公主而言是已经得到的东西，可还有一样，是公主不曾得到的。”
“什么？ ”明合帝不由追问。
“他日史书工笔，论及公主分封一事，是写‘帝爱女，赐富庶之地’，还是‘恪靖公主自请戍守边境’。”卢子林说。
明合帝不由沉默了。
他明白卢子林的意思，荣华富贵，华珣已经不缺，可若只在意荣华富贵，那便做不到青史留名。
华珣缺的，也许就是史书上的这一笔。
卢子林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去催促明合帝。良久以后，明合帝终于抬头：“那依卢相的意思，是要将华珣封到边境吗？”
“其实这端看公主自己的意思。”卢子林说：“若公主实在不想去，那中原，江南，自然都是好的。”
明合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几日之后，华珣再来求见明合帝时，明合帝终于松了口。
“既你实在想选这几处地方，那就让他们先去吧。”明合帝说：“只是你可得想好，选好了地方，以后就不能改了。”
“儿臣知道，儿臣定会好好挑的。”华珣极是惊喜，心说还是卢相厉害，三言两语就将明合帝劝服了。
话到此处，华珣又捏着手中的帕子，悄悄朝明合帝靠近了几步。
明合帝见了华珣这样子就有些头痛：“你又有什么事？”
华珣颇有几分扭捏道：“儿臣还什么都没说呢，父皇就知道儿臣有事了？”
“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有事。”明合帝没好气道：“还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能说不是什么好事呢。”华珣说：“父皇不是让儿臣好好想想到底把封地选在何处嘛？可这些封地儿臣都未曾见过，又该如何去挑个好的出来呢？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儿臣想去实地看上一看，这样才能挑出最合适的来。”
“胡闹！”明合帝斥责道：“你一个女儿家，好端端地往哪些地方跑做什么？”
“儿臣就是想过去看看嘛。”华珣扯着明合帝袖子撒娇：“就让儿臣去嘛。儿臣都已经想好了，正好随着这些武生一同前去，反正他们身手不差，定能保护儿臣的安全。”
明合帝被她闹得头疼：“快省省吧！公主出行，岂容你这般儿戏！就算你随这群武生一同前去，他们到了地方就得任职，你却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谁送你回来？更可况边境之地复杂无比，便是你皇兄要去，朕都得掂量掂量，你一个女儿家，无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这不是父皇让儿臣好好选自己的封地嘛。”华珣颇有些不乐意了：“儿臣也是遵照父皇的旨意行事呀。”
明合帝连连摆手：“少拿朕做幌子！明明是你自己想去，何必偏要打着朕的名号行事。”
“那父皇让不让儿臣去呢？”华珣坐在脚踏上，还像幼时那样伏在明合帝膝头：“儿臣知道父皇担心，可儿臣终究是要去的，与其最后是儿臣不喜欢的地方，还不如儿臣亲自挑选，更何况……舅舅也在边关戍守多年，父皇虽不放心儿臣一人前去，可舅舅是不会让儿臣出岔子的。儿臣已有许多年没见过舅舅了。”
明合帝的掌心抚过华珣的发髻，许久不曾言语。
自从皇后离世后……羿臻确实已有许多年不曾回京了。
华珣亦只静静伏在明合帝膝头，静默良久，她还记得幼时舅舅进宫来见母后，每次都会给她和皇兄带来许多宫外新奇的小玩意儿，他们喜欢得不得了，总盼着舅舅来勤一些，多呆一会儿。
后来，舅舅去了边关，总得数年才能回来一次，等到母后离世，舅舅就再也没回过京城了。
华珣记得很清楚，前世瓦剌进犯，羿臻率着将士拼死抵抗，数月以后，弹尽粮绝，就连士卒也死伤殆尽，城破之时，全军未剩一人。
当时她拿着边关传来的战报，手腕都微微发着颤，那时从小便疼爱她的舅舅啊……最后却死在边境呼啸的风雪里。
她今生一定要去见羿臻一面，也是为此。
虽不敢说一定能改变大越与羿臻的结局，可她总要试上一试……齐王这样的蛀虫已被她摸清了底细，华芷涵也站在她这边，送去边塞的武生即刻便会启程，若她提醒舅舅一句……也许羿臻就能活下来。
母后若在天上有知，一定也不愿意看到大越灭亡，舅舅战死的结局。
想到这里，华珣轻轻摇了摇明合帝的膝头，轻声唤道：“父皇……”
“罢了。”明合帝长叹一声：“若是去你舅舅那里，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其他地方不用再去了，叫你舅舅与你分析便罢了，他戍守边关多年，哪里需要你，他自然是清楚的。”
“你……替你母后与朕，看望他吧。”
若真依明合帝所言，去了江南富庶之乡，岂不是与当初她和卢相的计划背道而驰？可面对着明合帝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如果说她心中没有半分感激，那也是不能的。
华浔只得放缓了声音对明合帝道：“父皇，自古以来，分封诸皇子皇女，都是为了替天子镇守国门，你若将女儿分封到这些江南富庶之地，那边关又该由谁来替父皇镇守呢？ ”
“儿臣自然知道边塞苦寒，经营不易。可若这全天下都是容易治理的地方，又何必派儿臣前去呢？ ”
明合帝仍是不愿意的：“话虽如此，可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又没有什么战事。哪里用得上你去边关替朕效力？还不如就留在朕身边。你是公主，安享一世荣华便好，何必去吃这些苦呢？”
“正是因为女儿贵为公主，安享了这一世荣华，才更要去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呢。”华靠在明合帝身旁，伸出手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父皇，你就答应儿臣吧。再说了，即便儿臣不懂经营，可还有父皇与皇兄啊！若真遇上难事，儿臣只管向你们讨教就是了。 ”
面对华珣的撒娇，明合帝是头一遭不为所动。任由华珣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仍是不肯答应。
到了最后，华珣都有些气馁了，垂头在一旁道：“父皇，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答应儿臣嘛。 ”
“朕倒是想问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改了这主意。 ”明合帝颇觉头痛，挥了挥手让华珣出去：“今日朕不想和你多说了，你自己再回去好生想想吧。 ”
华珣无奈，只得告退了。
虽被明合帝拒绝，华珣却犹不死心。自那以后，她往紫宸殿跑的次数便殷勤了起来。只是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明合帝却始终是不肯答应。
无奈之下，她只得请华珩做说客去劝一劝明合帝。谁知华珩竟与明合帝是一样的想法，对于她选边关作封地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反对。
“阿珣，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父皇舍不得你去边境吃苦，难道我就舍得吗？要我说，你还是听父皇的话，安安生生地呆在离京城近一些的地方，税收丰盈，你的日子自然好过。便是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护得住你。”
华珣反被华珩教训了一顿，只得歇了让他去劝明合帝的心思。万般无奈之下，华珣到底还是通过段竹，将这件事上明合帝的态度告诉了卢子林，让他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劝得明合帝回心转意。
卢子林在家中琢磨了两日，特意去宫中求见明合帝。
听到内监说卢子林求见，明合帝还颇有几分意外，宣了卢子林进来后，明合帝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一旁，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卢相今日可是有事？怎得这个时候进了宫？”
“臣今日前来，确有要是相问。”卢子林行过礼后，直接开口问道：“比武大典已经结束。等到公主择婿以后，便可与驸马完婚前往封地。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将哪块地方封给公主？”
明合帝微微色变：“卢相可是听说了什么？”
卢子林坦然回答：“从比武大典开始，朝中就有人在悄声议论了。如今比武大典已经结束，关切此事的人更是多了起来。裂土分封并非小事，臣自然要来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明合帝这才稍稍和缓了脸色，靠在椅背上说道：“即是给公主分封，自然也无需太大的封地，边境之处也不用去。就在中原或江南等地划一小块儿也就是了。”
“殿下是已决意要将中原或江南等富庶之地封给公主吗？ ” 卢子林问。
“卢相这是何意？ ”明合帝皱眉反问：“不过是一小块地方罢了，卢相竟也不肯同意吗？ ”
“臣并非这个意思。 ”卢子林放缓了声音温和道：“其实不论分封在何处，公主都已极尽清贵。封在江南富庶之地，公主自然安享荣华；可若封在边境苦寒之处，难道公主就不是公主了吗？ ”
“富贵荣华对公主而言是已经得到的东西，可还有一样，是公主不曾得到的。”
“什么？ ”明合帝不由追问。
“他日史书工笔，论及公主分封一事，是写‘帝爱女，赐富庶之地’，还是‘恪靖公主自请戍守边境’。”卢子林说。
明合帝不由沉默了。
他明白卢子林的意思，荣华富贵，华珣已经不缺，可若只在意荣华富贵，那便做不到青史留名。
华珣缺的，也许就是史书上的这一笔。
卢子林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去催促明合帝。良久以后，明合帝终于抬头：“那依卢相的意思，是要将华珣封到边境吗？”
“其实这端看公主自己的意思。”卢子林说：“若公主实在不想去，那中原，江南，自然都是好的。”
明合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几日之后，华珣再来求见明合帝时，明合帝终于松了口。
“既你实在想选这几处地方，那就让他们先去吧。”明合帝说：“只是你可得想好，选好了地方，以后就不能改了。”
“儿臣知道，儿臣定会好好挑的。”华珣极是惊喜，心说还是卢相厉害，三言两语就将明合帝劝服了。
话到此处，华珣又捏着手中的帕子，悄悄朝明合帝靠近了几步。
明合帝见了华珣这样子就有些头痛：“你又有什么事？”
华珣颇有几分扭捏道：“儿臣还什么都没说呢，父皇就知道儿臣有事了？”
“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有事。”明合帝没好气道：“还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能说不是什么好事呢。”华珣说：“父皇不是让儿臣好好想想到底把封地选在何处嘛？可这些封地儿臣都未曾见过，又该如何去挑个好的出来呢？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儿臣想去实地看上一看，这样才能挑出最合适的来。”
“胡闹！”明合帝斥责道：“你一个女儿家，好端端地往哪些地方跑做什么？”
“儿臣就是想过去看看嘛。”华珣扯着明合帝袖子撒娇：“就让儿臣去嘛。儿臣都已经想好了，正好随着这些武生一同前去，反正他们身手不差，定能保护儿臣的安全。”
明合帝被她闹得头疼：“快省省吧！公主出行，岂容你这般儿戏！就算你随这群武生一同前去，他们到了地方就得任职，你却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谁送你回来？更可况边境之地复杂无比，便是你皇兄要去，朕都得掂量掂量，你一个女儿家，无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这不是父皇让儿臣好好选自己的封地嘛。”华珣颇有些不乐意了：“儿臣也是遵照父皇的旨意行事呀。”
明合帝连连摆手：“少拿朕做幌子！明明是你自己想去，何必偏要打着朕的名号行事。”
“那父皇让不让儿臣去呢？”华珣坐在脚踏上，还像幼时那样伏在明合帝膝头：“儿臣知道父皇担心，可儿臣终究是要去的，与其最后是儿臣不喜欢的地方，还不如儿臣亲自挑选，更何况……舅舅也在边关戍守多年，父皇虽不放心儿臣一人前去，可舅舅是不会让儿臣出岔子的。儿臣已有许多年没见过舅舅了。”
明合帝的掌心抚过华珣的发髻，许久不曾言语。
自从皇后离世后……羿臻确实已有许多年不曾回京了。
华珣亦只静静伏在明合帝膝头，静默良久，她还记得幼时舅舅进宫来见母后，每次都会给她和皇兄带来许多宫外新奇的小玩意儿，他们喜欢得不得了，总盼着舅舅来勤一些，多呆一会儿。
后来，舅舅去了边关，总得数年才能回来一次，等到母后离世，舅舅就再也没回过京城了。
华珣记得很清楚，前世瓦剌进犯，羿臻率着将士拼死抵抗，数月以后，弹尽粮绝，就连士卒也死伤殆尽，城破之时，全军未剩一人。
当时她拿着边关传来的战报，手腕都微微发着颤，那时从小便疼爱她的舅舅啊……最后却死在边境呼啸的风雪里。
她今生一定要去见羿臻一面，也是为此。
虽不敢说一定能改变大越与羿臻的结局，可她总要试上一试……齐王这样的蛀虫已被她摸清了底细，华芷涵也站在她这边，送去边塞的武生即刻便会启程，若她提醒舅舅一句……也许羿臻就能活下来。
母后若在天上有知，一定也不愿意看到大越灭亡，舅舅战死的结局。
想到这里，华珣轻轻摇了摇明合帝的膝头，轻声唤道：“父皇……”
“罢了。”明合帝长叹一声：“若是去你舅舅那里，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其他地方不用再去了，叫你舅舅与你分析便罢了，他戍守边关多年，哪里需要你，他自然是清楚的。”
“你……替你母后与朕，看望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