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中,吴坤将张启个人的生活工作区域还有宿舍的公共区域,从头到尾整理,打扫的干干净净。

    衣服都按照自己的理解分类叠整齐,放在床上;分类归纳了书桌上各种物件,桌子擦的干干净净;阳台地面和卫生间都全部清理干净;宿舍的地面反复拖过三次,垃圾全部扔掉,并且换上了新的垃圾袋;张启的凉拖鞋,也是认真的刷干净晾在阳台上。

    整理完后,吴坤假装刚进门角度,感受一下效果,自己很满意。看看时间,张启也快下课了,他约莫着时间给张启泡了一杯茶,应该是她回来刚刚好的温度。

    三个姑娘进门后,完全惊呆。

    吴坤给张启递上茶,温度果然刚刚好。何璐和微微觉得这个吴坤是变魔术的,张启更是不敢相信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拾的这么利索,这一点比自己的妈妈可是要厉害很多了。

    何璐和微微看着明亮的地板砖,都有些不好意思在上面踩,她俩故意尖起脚尖轻轻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吴坤递给张启泡的温度刚好的茶,何璐第一时间想起了杨光军,想起了她们过去的多少次在西大校园里散步,尤其是每次那些热乎乎的保温杯里倒出来的他亲手泡的茶。她在想杨光军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五十一

    杨光军此时正在准备一场特别重要的物资发出任务。

    按照他的情况,可以提前回军校,这次发出的押运任务他可以不参加。但是,作为一名技术员,一直以来和这些物资打交道,每天准时巡库查看,已经和它们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情感。物质发出就好比是自己的朋友远行,他是一定要送一送的。

    这次一部分物资要运往天津,还有一部分过期的弹药,要运往东山一个弹药销毁基地销毁。杨光军和战友们,一大早就开始装车。弹药箱子很重,压在他的肩上脊背上,他有些吃不消,但是必须坚持,必须历练,磨练自己的意志和体能。他咬牙扛着箱子,一箱一箱的坚持到装完车。

    回到宿舍的杨光军,把迷彩衣脱掉,再脱掉毛衣,到了衬衣,没有马上脱下来,衬衣被血粘住了。

    鲜红的血已经渗透了军绿色的衬衣。杨光军试着强忍住脱掉衬衣,可是不行,太疼了!他在脸盆里倒了些热水,找了一条全新的白色毛巾蘸湿,然后轻轻的在肩膀出血部位沾一沾,又有一种肉被烫着的撕拉的疼,白毛巾成了红色。杨光军又在水里投了投毛巾,又慢慢沾着肩膀,如此反复几次,他觉得衬衣好像和肩膀分开了,便轻轻的脱掉衬衣。

    对着镜子,杨光军看到自己被磨破的肩膀,红色的皮肉下翻出来白色的肉。血还在一点一点往出渗,他找出自己的医药箱,把白色粉末洒在伤口上,然后用胶布和纱布包扎好。

    做完这些以后,他觉得非常疲惫,轻轻躺在军用床上。伤口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他觉得今天自己能够参加发出任务,是无上的光荣,但是看着自己这么一点活就“负伤”,心里着实是有些鄙视自己。

    看来人家当兵出身的干部看不上军校上学出身的干部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部队上的军官,分两类。一类是高考直接考到军校,读书毕业后分配到部队的干部,就是说他们在来到部队之前,并没有在真正的部队待过,并不了解真正的部队生活,属于学院派;另一类属于中学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或者不愿意上学,直接当兵来部队,在部队业务能力和体能管理各方面优秀,部队会破格直接从士兵把他们提拔成军官,属于实践派。

    两类干部各有优劣,无论高低。

    学院派的干部,经过四年大学系统专业学习,理论文化水平相对比较高,理解能力好一些,做一些技术工作有优势,但是,他们最致命的短板,是没有在部队锻炼过,体能稍微差一些,而且对部队基层士兵的心理把握不是很准确,开展管理工作就会有些吃力。

    实践派呢?他们在部队经历过入伍,新兵连魔鬼训练,基层工作数年,他们练就了强壮的体能和体格,又十分了解士兵心理,在管理工作和体能训练中,他们有优势。但是,他们也有致命的问题是,题干之后只是进行了短训,没有系统的专业学习,加上之前有些人本身并不喜欢学习,所以,他们整体的文化水平稍微差一些,在专业的学习和理解方面,就比较弱一些。

    学院派的看不上实践派,觉得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信息化时代,部队建设发展,主要靠脑子和知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军官迟早被淘汰;实践派更是看不上学院派,觉得这些家伙都是徒有虚名,四年军校学的所谓知识,纯属花拳绣腿,没有太大作用,嘴上叭叭的说的欢,跑一个五公里就直接“拉稀”。

    杨光军显然属于学院派,在今天之前,他对实践派的观点不以为然,可是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心里意识到,自己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路还很长很远。

    杨光军需要磨练的是很多。

    杨光军从小是全家族的宝贝疙瘩,加上爸爸做一些小生意,家境也殷实,从小到大他还真是没有吃过什么苦。上了军校虽说也有基本的体能训练,但是那强度与部队的训练是没法比的。即便这样,他还记得自己在大一军校开学初那次体能训练课上晕倒的事情。

    那是八月份的天气,还特别热。新学员都在操场上跑步,队列。直接从中学招上来的新学员,哪里能受得这高温天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那会儿的杨光军是全队著名的瘦子,身高一米八,体重顶多不过130斤,他细长的脖颈上顶着一颗硕大的头颅,眯着小眼睛在呼哧呼哧的跑着,汗水好像不是往下流,它们像是从每寸皮肤往出渗,然后又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不透气,让人会有一种皮肤窒息导致呼吸窒息的感觉。

    一圈,两圈,三圈………..十五圈,“哐当”一声,杨光军倒在了烈日下的操场上。其他新学员都停下来看,教导员高声呵斥大家。

    “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看什么看?!!”教导员大吼

    大家赶紧继续跑步,教导员走到杨光军跟前,拿起手里的矿泉水往他脸上倒下来,杨光军被水激活。

    “醒了没?醒了就继续跑完!归队!”

    杨光军回答:“是!”

    他爬起来,艰难的跑完了自己剩下的路。

    当天晚上,他没有吃晚饭;当天晚上,他就给父母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哭了鼻子。

    以后连续几天,他坚持跑步,但是慢慢的也开始吃饭了,因为不吃饭体力跟不上,那就真的会晕倒,晕倒了也没有人同情你,只有被人鄙视,鄙视嘲笑你作为一名军人的不合格,这些话都是他的教导员训诫时说的。

    现在就只装了一下午车,肩膀就磨破成这样,这和刚开始上军校晕倒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会被人嘲笑鄙视什么也不会有。稍事休息后,他还是准时去了饭堂吃饭,还是假装自如的和战友互打,晚上还是按时出现在了剩下的车皮的装运中。

    换个肩膀继续扛就是了。

    晚上,两条线路的物资就要被发出,火车运行的一路上,必须要有一个技术员和几个士兵押运。

    杨光军申请押运,他被批准去天津的那条线。临走时,他特意交代押运去山西的战友,回来给他带一些子弹壳。

    临出发前,杨光军给何璐打电话报备,说他装了一天车皮,有发出任务。

    “你也要装车吗?你不是算上学在读吗?怎么还不来学校报到?”

    “本来计划明天去学校报到的,但是今天有任务,战友们都在装车,我不能当“逃兵”啊。所以,我给学校请了几天假,会晚几天报到。今晚上我就要押运去天津,来回估计得五天左右。”杨光军解释

    “哦,我还想着明天就能见到你了,这下又得推迟了!不开心!”何璐有些失望。杨光军坚毅的说:“这是任务,我必须服从!你乖乖的在学校,最多一礼拜咱们就见了。到了天津,我给你带好吃的大麻花和炸耳朵眼。”

    何璐温柔地答应,并且叮嘱杨光军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还直接表达了她会想他的。

    爱情就是很神奇,总是润物细无声般让坚硬变得柔软。

    打完电话,杨光军打好行李包,就跳上了开往天津的物资火车。

    押运听上去是浪漫的。拿着枪,在空空的火车车厢里,和战友们唱着歌,也可以吃着火锅,聊着天,一路高歌就到了目的地,多潇洒!这些都是何璐的理解和想象。

    当时杨光军笑着说:“姑娘,你以为是《让子弹飞》里面的马邦德?那他后来不是还遇到了麻匪吗?”

    “那你们押运都干什么?”

    “绿皮车见过没有?绿皮的货运车见过没有?”

    何璐摇头。

    “就是全部车厢装满了物资,没有座位,人就和物资在一起。”

    “那给你们有没有床?火车上有没有卫生间?”

    “当然没有椅子,更没有床了,卫生间也没有,都是中途停靠后自行解决。”

    “那你们不睡觉吗?”

    “睡啊,和物资一起睡,打地铺。或者自己见缝插针的坐着睡就是了。主要是押运物资,当然不能和物资分开。”

    “啊?!那也够难受的,睡都睡不好,多累呀。”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火车皮里密不透风,冬天特别冷,夏天特别热。而且停和走都没有准点,经常就停在荒芜之地,所以,必须提前备足吃的。有时一连十几个小时不停,上厕所就比较难,真的是个技术活啊。”

    “技术活?”

    “傻姑娘,自己慢慢脑补吧。”

    “没窗户吗?”

    “没有。你见过哪个货运火车还有窗户?又不是客车。”

    “可是,里面有人哪,那不得憋死人?”

    “难受也得忍着,这是任务!”

    军人的任务比天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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