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明仔细打量来人,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神色慌张楚楚可怜,淡粉色宽袖上衣配上白色长裙也算雅致,腰间挂着的香囊、珠佩看起来也非寻常式样,绝非一般百姓能买。尤其是耳边的一对红宝石翡翠环鎏金耳环,上面雕刻有莲花纹,细看之下甚至是宫廷制式。

    这人到底是谁?

    徐振是御前侍卫,自然对此事极为警觉。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闯入了我们的房间?”徐振是多年的御前行走,早有积威,加上此时全力戒备,语气自是更加肃然。女子本就惊魂未定,乍听之下更是惊惧交加,呆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顺见状忙倒了一杯茶送过去,抚慰道,“姑娘你别着急啊,天大的事咱们喝口茶慢慢说。”

    女子喝了几口茶,慢慢整理了一下思绪,诉说了自己的来历。她自称名叫高碧芝,今年十七,是钱塘富绅高光翁的女儿,原是大户小姐无忧无虑的。但是在议亲的时候,父亲不知道怎么非要把她订给知县的小儿子。那个小儿子听说天生病弱,年命不永。越是身子骨不济,反倒激的他的性子暴虐成性,家里的仆人经常被打得伤痕累累。高碧芝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一通,母亲在家也是对着父亲哭哭啼啼的求情。以前父亲对她慈爱有加,提出什么无有不从。但是不知什么缘故这次宛如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管用,母亲也着急上火气病了。她实在是不想把自己这一辈子搭进暗无天日的所在,左思右想决定趁着丫鬟出门买脂粉的机会,买通了家里赶车的车夫跑了出来。可能过了一段时间议亲的事黄了,她再回去也就没事了。

    听完高碧芝断断续续把故事讲完。屋里一时渐入沉默。徐振出身高门,年少就被选为今上的伴读,文武双全自不必说。自当了御前侍卫,所遇危机大大小小无数,对于审问犯人更是经验老道。看着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实在很难把她跟“心怀叵测”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尤其是说起父亲母亲时眉间温情,说起亲事的皱眉不解,说起逃出家门的精心筹谋与隐隐的得意,实在是纯乎天然,不似作伪。如果是反贼故意派来试探深浅的,那来路也不外乎两种,要么是勾栏瓦舍的女子想用美人计博取同情,要么是专门训练的杀手伺机行动。她是哪一种呢?

    如果是勾栏瓦舍的女子,一言一行自有一番风流态度,坐立起行都有章法,绝不是这么一个样子。会是杀手吗?徐振在心里说,不对,她也不是杀手。她拍门的动作、走路的姿势、拿茶杯的样子,都不像是身上带着功夫的。尤其是刚刚喝茶的时候看到她的手上没有一点薄茧,绝不是常年习武之人,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浆洗过衣服、烧过柴火的,确实是有钱人家大小姐的手。徐振心里对她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但是事关主上安危,自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她真的是逃婚出来,中萃楼上雅间十来间,她是怎么恰恰找到这一间的。她出现的太荒唐、太突然,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是一次没有预谋的相遇。徐振百思不解,一时没有主意,于是看向兰若明,请他的示下。显然兰若明也是想到了此处,朝赵顺点了点头。

    赵顺马上会意,笑着问道,“高姑娘,听着这个公子确实不是良配,您不愿意嫁也正常。但是您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自己到中萃楼来了,身边丫鬟呢?”

    高碧芝答道,“我有两个丫鬟,一个叫小鸣一个叫小蝉,平时都是体贴伶俐的。这次我让小鸣在家假扮我身体不适卧床休息,我和小蝉出门采买。为了争取时间,我自己中途跑出来,小蝉还是照旧买完东西回家,有来有回,这样家人不细查看也不会疑心。等明日他们发现有异,我已经跑了一天了。本来约好今晚上他们跑出来我们在中萃楼边的一个小茶馆碰面,结果等久不来,晚上我又饿了,就先进来吃饭。这是我们这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的各地客商很多,今天又是中秋,人肯定格外多,料来吃个饭也无大碍。”

    听起来似乎也说得过去,赵顺又问道,“那高姑娘怎么不在酒楼点菜,倒是到我们这来了。不瞒您说我们也刚吃上呢,您这一来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时高碧芝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是我失礼了,敢问各位侠士大名,可是从北方来的客商?”赵顺愣了一下,心道这套说辞倒是跟我们之前想的一样,顺势答道,“中间公子是我们的主子黄公子,我俩是他的随从,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这次从京城到钱塘专门采买药材。”

    高碧芝扑哧一笑,“你们倒是不俗,别人都是来我们这采买丝绸布料,我们家做的就是丝绸生意。头一次听说采买药材。不过我们这人杰地灵,确实有些稀奇药材也说不定。”笑了一会正色说道,“本来我自己一个女子来酒楼也是有点不安,看到一楼有桌也有三个姐姐在吃饭,本想凑过去说几句话一起就个伴。结果刚说起自己的遭遇,一位姐姐就告诉我说二楼最里面雅间里的人能解我之危,让我来找你们求救。我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她们说如果我不马上找你们,可能马上就会被家人抓回去。我惊惧之下就马上跑来。现在想想实在是唐突冒昧,请各位海涵。”说罢做了个福。

    此时,徐振查看回来禀报说楼下确有三个女子在吃饭聊天,看起来好像并无异状。

    兰若明陷入沉思,“这个自称姓高的姑娘确实不想心机深沉之人,尤其是说起丝绸布料的事,甚至自己都疏忽了这个关节。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楼下的女子又为何关注到了我们一行几个人呢。或者说她们是一伙的?才到这第二天就遇到了如此难解的事,江南之行确实有趣。”想到此处,兰若明下定决心: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就接招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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