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振和赵顺心里都知道兰若明肯定没事,但是这次出事的毕竟是当今皇上,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敢有任何马虎。所以回到客栈,两个人在房间里一直商量对策,赵顺一直嚷嚷着索性亮明身份让官府光明正大的派兵来就来救。

    徐振马上制止:“现在朝局纷乱,风雨如晦。贸然亮出身份只会打草惊蛇。尤其是我们是微服出巡,官兵一来,即便找到了主子,不也破坏了他的计划吗?”

    “都这个关头了,哪还顾得来这么多?”

    “你这是关心则乱,咱们万岁爷哪是经不起任何风浪的孬种。“

    ”你这就是不关心万岁爷的安危。“

    眼看要吵起来,徐振和缓了一下语气,”皇上少年英才,驰马奔腾、骑射围猎无有不精,8岁时能独自射杀猛虎,箭法更是百步穿杨,这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你记得前几年木兰秋狝,皇上因贪一只鹿,误入深山之中,当时山高林密周围都是野兽,情况不知道比现在凶险多少倍。我们遍寻不到,太皇太后都急病了,结果隔了一天主子安然无恙自己回来了。“

    ”这次不一样啊,这次他不在京城啊。“

    ”但是这次情况好多了,这次起码能确定主子没受伤,而且身边还有吴姑娘呢。“

    赵顺逐渐放宽了心,突然狡黠一笑,”你说咱万岁爷不会看上吴姑娘了吧?“

    徐振沉吟片刻,果断道,”不会。吴姑娘的长相确实百里挑一,人品学问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堪与咱们主子相配。但是咱万岁爷是心里装着江山社稷的人,绝不沉溺于儿女私情。吴姑娘来路不明,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万岁爷谨慎提防还来不及,怎么会往旁的事情上面想。“

    赵顺反问道,“咱们主子经过多少大事,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慌过,就是当年除大奸臣成遇春那会,第二天都要抓人了,前一天还去他家喝茶呢。怎么吴姑娘一受伤,他就生生顾不上自己的万金之躯,生生受了一掌。“

    说罢又双手合十,叹道,”也是天佑我们大晟,那个天杀的虽然出黑手,好歹确实是死到临头了才出的手。要是全须全尾的来这么一掌,岂不是非死即伤。“

    徐振不以为然,”不管是不是做戏,那个吴姑娘总是为了救我们主子而受伤。咱万岁仁义,为了救她而一起滚下山坡也是算报答他了。这是大丈夫所为,怎么就扯上男女私情了。”

    赵顺不再答话,自从知道兰若明肯定没事,心里的大石早就放下,也就不跟徐振口舌上计较。他心知徐振出身高门大户,从小学的是君子六艺,想的是忠君报国,行的是大丈夫之事,自然时时处处拿这个标准要求自己,也同样衡量别人。更何况兰若明又是何等英明神武,徐振对兰若明的敬畏无需多言。

    江山社稷、军国大事,赵顺不懂,也不用懂,他只要会伺候万岁爷就行。但是自小伴驾,他懂兰若明的喜怒哀乐,甚至比兰若明自己都了解。人啊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喜欢吃一个点心,但是师傅说了不能多吃,你就告诉自己不能多吃我不爱吃,时间久了自己都信了。这个吴姑娘来历不明,行事怪异,看起来像是救了万岁,谁又知道这些刺客是不是她招来的呢,说不定整个受伤就是一场戏。但是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一个男子喜欢不喜欢一个姑娘是看旁的了,哪个王公贵族不是捡着好看的招呼,敦亲王都六十多了纳的小妾还是水葱一样的呢。要是天下人娶妻生子都先考察姑娘的人品,历朝历代哪那么多红颜祸水的故事。吴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真是天底下最好看也没有了,哪个男子能不动心。万岁爷再文韬武略也是凡人,要不然能让一个陌生姑娘在身边这么久没有任何动作。这么美貌的姑娘又是这个关头救了万岁爷一命,不管是真是假,万岁爷心里能不感动吗,只怕心里的三分喜欢也变成七分了。

    说起来,万岁爷身边确实缺少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现在的皇后是当朝一等忠勇公姜老将军的孙女姜华春,当初姜老将军幼年时本来是给圣祖牵马的马夫,后来从龙有功一路建功立业攻克城池无数,被封为将军。几十年来一直匡扶圣祖血脉,维护皇室正统,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在镇守边关。今上登基后,一方面祖母孝德太皇太后为了拉拢军事能臣为亲政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听闻姜华春温柔娴静,端方有度,故而封其为皇后,母仪天下。

    至于帝后两人相处的如何,这就难说了。两个人都是鲜言寡语、冷静自持之人,今上自幼被祖母躬亲抚养,对于父亲长治帝的荒唐事自然从小不知听了不知多少遍,深知红颜祸国的道理,加上多年修习佛法,心神宁静,于男女之事上自然极为检点,没有多少兴致。一个月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般嫔妃遇到这样的事着急还来不及,皇后确实是大家闺秀,很沉得住气,在自己的偏殿里修了一个道观,供奉着三清真人,每日诵经打坐比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都准时,每逢太上老君诞辰、张道陵诞辰更是从不落下,看起来比皇上还要虔诚。是以有时候皇上到皇后宫里坐坐,本就没什么可聊的,即便说起来修行心得,一个信佛一个信道,俩人信的都不是一个教,更是话不投机。

    其余的文、淑两妃也是出自名门。淑文妃虽然封号为“文”,实则不通文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与“文”相关的可能就是文静吧,平时老实木讷,虽然是难得的本分人,但是着实无趣了些。争宠手段也主要是给勤政殿送六宝七珍滋补汤,分量、味道都次次一样,别说皇上了,自己闻到那个味道都有点烦了。淑妃出自河东裴氏,自前朝就是望世家族,又是家中独女,书画皆出自名家教导,琵琶更是宫中一绝,只是身上很有些娇贵的脾气,自然也很看不上祖上是马夫的皇后,曾经在宫中夜宴中公然说道,“大晟下人之女,何以为后?”别说对待宫人苛刻,跟皇上闹起脾气来也是毫不客气。但是相比之下,皇上还是对她还是好些,去她宫里的次数也是最多。

    其余位份较低的嫔妃既无家里背景护持,又非才貌出众,皇上接触的就更少了。偶有一两个容貌不错的宫女,皇上封为官女子后颇为冷淡,是以现在宫中还没有皇子降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虽然着急,但是也知道前几年皇上为了稳固朝政殚精竭虑,无暇顾及儿女情长。况且皇上正当青年,时间还有的是,更加上儿子长治帝的教训,宁愿后宫冷淡,也不愿再招一个狐媚惑主的,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不提。

    这么多年来,朝野上下无不称赞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励精国事、不近女色,可是满宫的主子娘娘,想亲近又能亲近谁呢……

    吴芷荞睁开眼睛,房间很陌生,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已显斑驳的木桌,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外有几棵高大槐树,墙上挂着犁头,像是一家农户。她回忆了片刻才想起发生了什么,费力的想动一动身子,发现全身无力,想要坐起来都不能。

    正犹豫间,刚刚那个年轻媳妇带了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进来了,身后就是兰若明。大病初愈,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是心中惊慌不定。忽的见到兰若明也在,突然心中不知是安慰还是放松,突然眼眶就涌起了泪水。

    兰若明看到,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吴芷荞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此时这个年轻媳妇接口道,“这位姑娘想是病了这么多日子,刚醒过来还有点不舒服呢。但是既然高烧退了,好起来也很快。还是你哥哥的医术高明,几剂药下去就发汗了。姑娘你就安心养病,我们这穷是穷了点,但是粥饭还是供得起的。这两天可是给我吓坏了,你刚来的时候烧的烫人,谢天谢地总算好过来了。”

    此时她身边的汉子说话了,“姑娘刚醒,需要安安静静的。你就别叨叨个没完了。我姓杨,这是我内人,你就叫我们杨大哥、杨大嫂就行。你们兄妹肯定有体己话要说,我们就先出去了。你们有啥需要,喊我们一声就行。”

    兄妹、哥哥……吴芷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杨大哥夫妇就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她和兰若明。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当晚咱俩一起滚下山,我醒来一看,你肩上中的箭有毒,你当时已经发烧昏迷不醒。我顺着溪流走,找到这户人家借宿。为了方便,我就对他们自称为兄妹。你放心,他们几个都没事,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就去找他们。”

    吴芷荞勉强笑笑,“你给我开的方子?”

    “……我略通医术。”

    “我昏迷几天了?”

    “两天了,这是第三天。”

    “我烧糊涂了吧,我梦到过世的母亲了。”

    兰若明笑笑,“那是一个很好的梦啊。你的母亲在天上保佑着你呢。”

    话没说完,吴芷荞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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