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元祎声声呼唤,扬承忿忿怒骂,三岭商会的会长仍在煽风点火。

    众人破门,不过时间问题。方思宁并不觉得秦忆安的侍从会真的伤害她,只是混乱之中,难免意外,而这,恐怕才是三岭商会的真正意图。

    她与秦忆安如有伤损,都会被拿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无论是郡主拥兵自重企图谋害皇储,还是公主亲身涉险意欲扫除隐患,都可致朝局动荡。更不说还有宣翎卫在场,若因此牵扯上镇北军,军心一乱,只怕外敌趁虚而入,终是祸及黎民。

    看来三岭商会之后,必有更大的势力在操纵,更不排除交通外敌的可能……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这个道理秦忆安应该明白才是。

    “公主……”

    方思宁叹着气开口,正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见秦忆安伸手,一把扼住了自己侍从的咽喉,咬牙道:“本公主叫你放手!”

    秦忆安的力道甚大,那侍从呼吸一哽,转眼涨红了脸。但他仍不松手,只费力地说道:“公主……不可冒险……“

    秦忆安却懒得多听一句,她手指收拢,是实打实地想要致人于死地。

    其他侍从见状,纷纷跪下,叩首道:“公主三思!”

    “住口!”秦忆安道,“抗命不从,眼里还有本公主么?看来魁夜司从未真正向本公主尽忠,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公主息怒,”侍从中有人开口,“属下等一心保护公主,绝无抗命之意。但今日之事如有万一,属下等万死莫赎!如今胁制郡主,是迫不得已。情况紧急,还请公主体谅,先离开此地为上!”

    秦忆安愈加愤怒,她手劲一松,将胁制着方思宁的侍从狠狠推开,喝骂道:“蠢材!郡主与本公主乃至亲姊妹,岂有加害之理?!你们如今所为,正趁了奸人之意!”

    一时间,众人噤声,只有那被扼过脖子的侍从不住地咳嗽,几近窒息。

    秦忆安不加理会,只对方思宁道:“姐姐没事吧?三岭商会是冲我来的,后头的势力怕是不小。他们人数众多,纵有宣翎卫在,恐怕也有一场恶战。姐姐不必牵扯其中,待会儿只假意配合,我自有办法脱身的。”

    方思宁看着她,心头感触莫名。

    秦忆安曾对她说过:从此往后,你我姐妹同心,再无嫌隙。

    大晟公主,说到做到。倒是她自己,一直都在怀疑顾虑……

    方思宁不禁惆怅,又忍不住生了些许笑意。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一支羽箭破窗而入,箭头上的火油瞬间点燃了屋内的桌椅。众人立时站起,护卫在了秦忆安周围。

    ……

    弓箭射出的时候,元祎也是一惊。

    她回身,就见三岭商会分作了数个阵列,与宣翎卫交战之余,更在外围布下了弓箭手。箭头烈火,灼灼骇人。如此训练有素,颇似军中阵势,绝非寻常。

    罗会长立在人前,装模作样地道:“为救郡主,在下只能不择手段,诸位莫怪!“

    如今,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器,甚至地形,都是三岭商会占了上风。元祎暗骂一声,取了软鞭在手,退到了廊柱之后。箭矢如疾雨打下,虽能击开,却免不了四处引火。她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就见方思宁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双驾骏马,皆是精心饲养,速度与耐力都无可挑剔。宽大锱车,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更以精铁为饰,甚是坚固。她当即定了主意,飞身冲向了马车。

    ……

    驿站之中,着火之处越来越多。

    秦忆安的侍从不再伪装,外衣一除,底下正是漆黑如夜的暗卫服。面甲覆上,掩却容颜,平添狠戾。

    纵然魁夜司的暗卫个个悍勇,可终究敌众我寡,只怕抵挡不住……

    方思宁正忧虑之际,忽听骏马嘶鸣、鸾铃震响。她猛然领悟,趋身上前,紧紧握住了秦忆安的手。

    秦忆安一惊,就见方思宁定定望着自己。

    “公主可信我?”方思宁开口,直截了当地问。

    秦忆安反握住方思宁的手,应得毫不犹豫:“我当然相信姐姐!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

    “行了!”方思宁打断她后头的话,拉着她跑到了大门边。

    但听得一声轰响,驿站大门被生生撞开。元祎驾着马车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看里头的情势,只高声喊道:“郡主,上车!”

    方思宁笑了起来,拉着秦忆安从一旁出来,飞快地登了车。关上车门前的一刻,她望向那一众暗卫,道:“愣着做什么?开道!”

    众人得令,不敢迟疑,护着马车重又冲出了驿站。

    方思宁关死车门,对着惊讶的秦忆安道:“方才用匕首抵着我的人叫什么名字?”

    秦忆安回过神来:“……陈恪。”

    方思宁点点头:“嗯,我下次同他算账。”她说罢,又对车外喊道,“姑姑,回城!”

    元祎笑叹一声:“还用你说!”

    话音落定,鞭声破空。马蹄蹴蹋,疾驰如飞。

    喊杀声被抛在了后头,只依稀听得罗会长的怒吼:

    “追!”

    ……

    ……

    十里外的官道上,另一支商队已被截下。

    陈慬赶到时,就见一片混战。

    不出所料,商队果然有异。百余人中,除却几个商人打扮的,其余皆是彪悍男子。精良武器、狠辣身手,绝非寻常的保镖护卫。

    魁夜司所教授的多为暗杀伏击之法,正面作战本就不利,何况在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下。已有数名暗卫受了伤,但众人皆不后退,只一意鏖战。

    “受伤的退下!”陈慬飞身下马,突入了战局,又命令道:“不必留活口!”

    众暗卫见得他来,皆都欣喜,忙依令行事。

    虽减了人数,但少了顾忌,尽可放开手脚。一时之间,战力倒也不弱。眼看死伤增多,商队也无意纠缠,索性弃了马车,奋力脱出战局。

    仅凭十数名暗卫,能拖延至此已是竭尽全力,何谈将几倍于己的商队围困起来?片刻功夫,商队便冲出了一条路,四散奔逃。

    倘若这些人的目标真是郡主,多杀一个便少一分威胁……

    陈慬思定,纵身凌空,手中暗器连发,击倒了数人,旋即刀锋下斩,又将几人砍杀。不及喘息,他紧了紧握刀的手,继续追击。这时,心口一紧,突如其来的悸痛迫得他停下了脚步。气息一瞬紊乱,他尽力站稳,眼前却有了片刻模糊。

    他不禁恼恨,重重地吐息几次,试图压下痛楚。突然,一股杀气从身后迫至,寒意直冲后背。他不敢大意,趋前几步,回身格挡。铁锤落下,攻势沉重,几乎要震断他手中的刀。商队的护卫显然也杀红了眼,力道愈发蛮横。偏是此时,心口疼痛一阵强似一阵,让他连抽手反击的余力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杆红缨枪飞来,不偏不倚地刺中了那名护卫。陈慬缓过一口气,就见数十名宣翎卫的士兵策马而来,将逃窜的商队驱赶了回来。

    为首的宣翎卫持枪在手,厉声喝道:“弃械站定,妄动者杀!”

    商队的领队看了看情势,一改态度,急切道:“军爷,我们是城中商队,路遇贼人打劫!请军爷救命啊!”

    那宣翎卫却不以为意,转头对陈慬道:“陈首领,我等奉郡主之命前来接应。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听得“郡主”二字,陈慬阴郁的眉眼略略舒展。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商队之人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陈慬心思一收,迅速出手擒住了商队的领队。领队心道不妙,正要咬牙服毒,却不防脸颊被捏住一扭,下颌瞬间脱了臼。他惊恐之际,冰冷匕首已探入口中,毒囊被粗暴地挑了出来。

    陈慬手上用力,又将他的下颌正了回去,问道:“是你自己招供,还是我逼你招供?”

    领队显然惧怕,但却还沉默。

    疼痛纠缠,令陈慬脸上全然没了血色,病态的苍白下,便连笑容都显得分外森冷:

    “魁夜司的刑讯,不知你能挺过几轮呢?”

    ……

    ……

    疾驰的马车内,方思宁寻出了地图,摊在膝上查看。

    若没有变故,她们原该前往下一站的客舍。先前探路的暗卫未归,想来是客舍出了问题。从地图上看,驿站与客舍之间的这段官道,一侧是高耸崖壁,另一侧是幽深山谷,别无岔路。若在客舍中设下埋伏,再着人封死回城的路径,前后夹击,可谓万无一失。

    如此看来,是客舍的埋伏被暗卫察觉,商会才不得不改了计划,提前在驿站动手。也正因此,能找到破绽,更可寻得生路。

    她们出城虽有一日,但车马隆重,行路颇慢,如今快马加鞭,想必很快便能回城。到时除却镇北军,还有城中的守卫衙役,任凭三岭商会势力再大,也绝难匹敌。

    方思宁阖上地图,刚松了口气,又听人马嘈杂,声声迫近。她将车窗推开一条细缝,小心地看了一眼。只见箭矢携着火色,纷然坠落。好在车厢坚固,箭矢莫能击穿,便是沾染了火油,一时也难以燃烧。但也是这份坚固,多添沉重,即便骏马双驾,却终是跑不赢轻骑。

    追逐之间,已有人攀上了马车。秦忆安见状,撩开裙摆,取出暗藏的匕首,准备迎敌。方思宁一愣,懊恼自己怎么就没藏个兵器在身上。但不等动手,攀上车的人便是一声惨叫。方思宁又向窗外看去,就见宣翎卫和秦忆安的暗卫也策马追了上来。扬承行在最前,手中长/枪接连将数名贼人挑下了马车。

    不愧是镇北军麾下,马上功夫无可挑剔。

    方思宁正赞叹,却不防马车突然一顿。惯性之下,她身子一倾,从座椅上摔了下去。秦忆安忙扶住了她,关切道:“姐姐小心。”

    方思宁也顾不上磕疼的膝盖。外头马蹄声杂乱、拼杀声渐响,应是有人绕到了车前,阻了马车。

    若想顺利回城,必须甩开追兵……

    方思宁突然有个主意,但这个主意令她自己都很是惊讶。她闭了闭眼,将心中的紧张、恐惧、忧虑并那一丝丝亢奋都按捺下去,随后,抬眸望向了秦忆安。

    千尊万贵的公主,即便微服乔装,也穿着上好的丝锦。

    海棠红、流云纹,如绮霞艳丽。这身裙衫,方思宁看着也很喜欢。

    她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秦忆安的发鬓,道:“公主,我们来比比运气吧。”

    听她这话,秦忆安不免怔忡,眼神微微迷茫。

    ……

    马车外,元祎挥鞭抽向挡在车前的人马,试图强行突破。

    天色阴沉,似是雨兆。山间雾气渐生,如水般漫至官道。再拖延下去,只怕前路晦暗,愈发难行。

    焦急之际,马车车门被猛然踢开,一道红影跃身而出。混战之中,那红影趁乱夺了一匹马,策骑逃离。

    公主?!

    元祎大惊失色,高声喊道:“快去保护公主!”

    此话一出,众暗卫当即弃了战斗,追随而去。商队之人也无心再顾马车,纷纷掉头追赶。唯有宣翎卫一众留在了原地。扬承策马行至元祎身旁,只道:“郡主安危要紧,我们赶紧回城!”

    元祎有些犹豫,但终是敛了纠结,挥鞭策马。

    马车疾驰,她忍不住又回了头。

    那策马离开的红影,不知为何揪着她的心,令她惴惴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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