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娆坐在小床铺的最外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疾不徐地飘过。

    火车驶过城区,高楼的影子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河流,一个个湖泊。

    张芬兰躺在床上打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是个很苍老的声音。

    “小兰,你们上火车了没得?”

    “爸,我和音音刚上车火车没多久,差不多明天晚上七点过钟就到即节。”张芬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己的行程,说着说着,脸上莫名出现两道泪痕。

    父亲今年来病情加重,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将近一个礼拜。本来计划好来年就回老家多住一段时间,陪父亲看病。未曾想丈夫船上失事,父亲也在这段时间病情加重,她只得草草带着女儿提前搬回即节。

    张芬兰刻意压着哭腔,“爸,你在医院如果有哪样要求,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哥,给护士说,不要舍不得钱,怕麻烦别人,晓得不?”

    老头子那边没说话,只是胡乱扯了几句,“没得事没得事,我能有啥子事情嘛!”

    张芬兰劝不动,接着又谈了一些女儿转学的事情。

    讲完后,张芬兰拭过眼角的泪花,微爬起身,将手机递给女儿,“来,跟你外公说几句。”

    徐娆的注意力从车窗外转过来,接过手机,故作轻松地回电话,“喂,外公。”

    “音音啊,车上热不热啊?”老头子的声音传来,徐娆吸了一口气,险些没被熏死,“外公,车上有空调,不热。”

    她一年到头只有春节后的几天能在外公外婆家,尽管如此,她对外公还是比对爷爷奶奶亲近。

    因为,就算见不着面,外公还时常会打电话过来,问问她的成绩,关心她吃的好不好。

    至于爷爷奶奶,二老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出了事,他们只是让大伯来广江要几万块赔偿金,到现在那家子人都没有来过一个电话,更别说关心她们母女。

    跟外公聊了几分钟,徐娆将手机传回去。

    伸过手的那一刹那,一粒固体物质从上方眼前划过,她眉头一皱,不良的预感油然而生,赶紧往右边挪了一下。

    抬眼望去,就在她刚才坐的位置的正上方,一只粗重的手搭在床沿边上,大拇指和食指在不停地捻动。

    徐娆差点反胃,赶紧把手里拿给老妈,胡乱地半穿着鞋子坐回走廊。

    车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铁路旁边的绿植此起彼伏地扎堆,毫无规律可言。靠近铁路,这些树叶的身上似乎都被一层灰雾覆盖,隐在尘糜中,没有半分美感。

    老妈睡了一觉醒来,接着打电话。

    从广江搬回来,事情太多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准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徐娆缩回床上,听着老妈说出一句句对老同学的感谢言语。

    父亲离世,家中遭遇了此劫难后,从决定回老家开始,她和老妈并没有迎来这个噩耗所带来的诸多不顺。

    外公托人解决了自己转学的事,妈妈的初中同学说可以把自家的房子租给她们,到时候直接拎包入住。而且,老妈还联系到了一个在医院里的工作,租的房子还离医院近。

    徐娆实在不敢定义这一切是父亲的在天之灵,还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噩梦。

    天渐渐黑去,车厢顶部亮起一排暖黄色的灯光。

    躺了一下午,几乎所有的行人都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中。

    “音音。”张芬兰从书包里拿了两桶泡面出来,喊醒女儿,“你要吃排骨的还是牛肉的?”

    徐娆翻转过身,迷迷糊糊地回道:“我不想吃。”

    “不行,你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再不吃怎么行。”张芬兰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想要把女儿拉起来。

    “妈……”徐娆被拉起来,老妈的手一松,她又躺了回去,“我没胃口,不想吃泡面。”

    “那我带你去餐车吃,你看要吃面还是吃饭?”

    “都不想。”徐娆一直闭着眼睛,就餐车里的饭菜价格,她可不想花那冤枉钱。

    张芬兰无奈,接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直接插上吸管拿给女儿,“那先喝瓶奶,待会如果卖餐员过来,我再给你买饭。”

    徐娆没有说话,半晕着头将手里的一瓶牛奶全喝了,然后继续躺尸。

    不知睡了多久,徐娆是被上面中年男子的动静吵醒的。她能感觉到上面的男人下了床,清醒的意识不过维持了半分钟,再次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一股颤栗倏地从脚踝传便全身,睡意瞬间全无。

    她总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脚。那人黏腻的手指由她的脚指头划过脚背,接着上移到小腿肚。

    徐娆穿的裤子是宽松的八分牛仔裤,一上床后,裤腿就被卷了上来,现在几乎整个小腿肚都是露在外面的。

    明显感受到小腿被人轻轻地捏了一下,她拧着眉头装睡,装作感受到外界刺激故意抻了一下腿,然后顺利地翻了个身,顺带将腿藏回被子里,紧贴板壁捏紧了被角,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心里乱成一团,如果那只手再动,她就要爬起来喊醒老妈。

    事实是,被子被揭了一个角,那只手潜入进来,不过没摸着目标,马上又退出去。

    正当心里紧绷的弦松了几分后,耳朵后的头发突然被人刮动,使得整个耳后都在发痒。

    徐娆预感不妙,一只大手覆了过来。

    那只手接触到她的脸,脸就被那只脏手沾了什么液体,她瞬间就明白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手上有臭味,而且是脚臭味,与中午那只脚的臭味一脉相承,而且臭味中还夹杂着另一种臭。

    手指停在她的鼻尖,徐音音竟不知是先叫人还是先犯个恶心。

    手快触碰到嘴唇时,徐娆心一横,管它监控能不能照得清,先赶走这个变态再说。

    手足无措之际,率先有个声音抢先了一步。

    “大叔,你的床位在这里吗?”

    男人弯着腰,还没享受完少女肌肤的鲜嫩触感,快意瞬时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

    林柯一手机的闪光灯一直开着,像一束审视的灯,刺目地打在男人满泛油光的脸上,令他心虚地把手收回去。

    “没有。”男人脸上的心虚的表情只存在几秒,拉着床栏,毫不在意地爬上床。

    床上蹦着的身子一旦放松,就像松了琴弦,总该有个晃动的过程。

    林柯一恍惚间看见床上的女生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立马关掉了手电筒。

    待他离开后,徐娆再慢慢爬起来。上铺那个变态,抠完脚后,还用手来摸她的脸。委屈害怕的同时,总觉得自己的脸得了脚气。

    她真想去洗把脸,又怕惊到上方的人,再次被他盯上。

    越想越觉得恶心,稳定好情绪,几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地起来,半穿着鞋去往洗手台,迫不及待冲了一把脸。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水声一响,吓了她一跳。

    徐娆洗完脸,一抬头,镜子里多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是林柯一。

    顾不上脸上的水,徐娆慌张地让出洗手台。

    林柯一洗着手,抬眼看了眼身后的女生。

    她知道刚才那个声音是林柯一的,她在纠结要不要道谢。

    林柯一率先问了出来,“刚才那个床上的女生是你吧?

    “啊?”

    “我刚才看见一个男人,他……他的手脚有点不干净。”林柯一尽量组织好语言,“做了一些无耻的事。”

    徐娆没有回话,但脸上的窘迫明显是回答。

    林柯一观察她一眼,继续说,“你可以去找列车员,如果监控没有拍到的话,我拍得有视频,或者我也可以当证人。”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可以把视频删掉。”

    他的言语实诚,徐娆本来打算将这件事吞进肚子里,现在有些动摇了。

    林柯一洗完手后,好心提醒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找列车员,那种人你不知道他还有多久才下车,去找个人来逼他换个位置也好。”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陪你去,顺便当一个证人。”

    徐娆双唇紧闭,默不作声。

    林柯一打开手机里的视频,递她到面前。她看见上铺那个男人猥琐的背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影一样笼罩在她的床铺前方。

    一瞬间,徐娆的两排牙齿撞出了声。

    “我去找列车员。”或许因为林柯一说要陪她去,终于下定了决心,“麻烦你了!”

    林柯一耸了耸肩膀,领在她前面,平平笑道:“没事,在外面帮个老乡,理所应当。”

    “老乡?”徐娆有点好奇,跟在他的身后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哪里的?”

    “我无意间听见你妈妈用方言跟你讲话,所以就知道了。”

    徐娆莫名有点高兴,难得笑了一下,“你也是即节的吗?”

    林柯一慢点着头,“对啊,就是放暑假来广江的景区玩几天。不过这些天广江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天气质量还不好,我就不想玩了。”

    徐娆跟着附和,“的确,这几天广江的天气不怎么样,又湿又热的。”

    “我跟你说,还是咱们即节好,夏天的气温从来不超过三十度。”他转过头对着徐娆摇了摇手指头炫耀,“喔不,二十八度的天气都没有。”

    徐娆顺着他的话走,“那确实挺不错的。”

    她从小就离开老家,只有每年冬天才回来,大脑对小城市的夏天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常听人说,那边是个避暑圣地。

    她似乎对那个地方有点向往了。

章节目录

你也走深情人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fanthinker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fanthinker并收藏你也走深情人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