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车内除了列车员提醒下站的声音外,似乎只有两个少年在车厢内发出轻稳的脚步声。

    林柯一领在前,徐娆小心地跟在身后,追随着他的背影。

    他很瘦得高挑,头发短得干净利落。穿了一条六分短裤,徐娆的视线下移至他的脚踝,突然自惭形秽。

    自己的胳膊都比他的腿粗。

    头顶上的灯光犹如一颗人造的夕阳,洒落在他的头顶,泻落至肩头。

    徐娆静静地欣赏着,繁杂的思绪总算得了片刻的宁静。

    走到放餐区,好在车间内有两个工作人员。女列车员打着哈欠,无聊地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男工作人员聊天。

    工作人员见两个人过来,以为他们是来吃夜宵的。

    “抱歉啊!”女列车员放下手机,温和地说道:“两小位,餐车没有宵夜了。”

    林柯一看了那位男列车员一眼,人家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心思一直在发短信聊天上。

    他立马就转变方向,直走过去坐在女列车员的对面,拿出手机,礼貌地说:“姐姐,不好意思打扰了。”

    女列车员疑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的两眼在林柯一与徐娆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徐娆的嘴巴在这个时候就像是被什么给缝住,紧紧咬合着,她想不清楚那到底是羞耻,还是所谓的内向。

    旁边的人不发话,林柯一只能直言相告。

    “姐姐,十二车厢有变态。”

    “变态?”列车员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男列车员眼睛从手机上移开了几秒,漠不关心地说:“你亲眼看见了?”

    “当然。”林柯一认真地回答:“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全程看见了。”

    “我还拍了视频。”他将手机放到桌上,手机里正播放他拍的视频,女列车员拿起手机,里面的影象拍得十分清晰。

    林柯一继续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以调监控核查。”

    “我可以作证。”徐娆牙一咬,喊出声音,“那个床上的女生……就是就是我。”

    男列车员的注意总算全转了过来,他放下手机走过来,拿过林柯一的手机重新将视频看了一遍,两个青少年说的的确为真。

    “这个男的我有印象。”男列车员关掉自己的手机,边看边说:“之前他在厕所门口抽烟,说过他再有几站就下车。”

    “那还不是要该干嘛就干嘛。”女列车员打断他,“总不能因为他快要下车,就让他逃了吧!”

    “那……”男人撇过头,正好看见小姑娘的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立马打起了精神,“那当然不行了,我去叫人过来,马上就去找他去。”他指了指林柯一和徐娆,“你们两个跟着我去,方便指认他。”

    林柯一倒是无所谓,女工作人员注意到徐娆满脸通红,立马提出自己的想法,“还是别了吧,现在人家都在睡觉,你喊个人把他带到这里来就行了。”

    “也行。”男人揣上手机,马上就去找人。

    “坐啊!”女列车员特意给徐娆拉开椅子,把桌上的瓜子推到桌子中间,细心开导她:“以后碰见这种事,你尽管吼他,做错事的是他,你无需为他的行为感到羞愧。”

    徐娆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谢谢姐姐。”

    “你家长呢?”列车员问。

    林柯一抓了一把瓜子推到徐娆面前,“我想她不想让她妈妈知道。”

    “这有啥啊!”列车员拍了拍徐音音的肩膀,“先吃点东西缓缓,不用怕。”说完,又接着交代林柯一,“这位同学,你陪着你朋友聊会天,我去看看监控。”

    林柯一豪爽地答应,“好的,谢谢姐姐。”

    林柯一嗑着瓜子,特意模仿刚才列车员的语气对徐娆说:“咱是有理的那一方,咱怕啥,该怕的是那个男的。”

    徐娆苦笑没说话。

    如果她之前直接大声喊出来,那现在她就不是安静地坐在这里看林柯一嗑瓜子了。

    她应该被围在人群中间,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在证据不充分的条件下与一个无赖对峙。被母亲在一旁各种追问,被所有人审视。

    待事散去,他们再用一种夹带着复杂性的同情去看她。

    就跟父亲离世的那段日子一样,周围每个人遇见她都会再三申说,提醒她爸爸掉船死了,然后同情地看向她说:“孩子真可怜,还读书呢,就没了爹。”

    她就是这样胆小,心门被关闭的同时,任何人的一个眼神透过狭长的门缝,都能轻而易举地让她赋予各种情绪。

    车厢连接处传来几人疾行的脚步声,林柯一放下手里的瓜子,急忙站起来挡在徐娆前面。

    “你看到的人是他吗?“

    那个中年男人被两个警务员夹持着,面对列车员的询问,林柯一点了点头,“就是他。”

    中年男戾气布遍全脸,一直在狡辩,“我说了我没有,你们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孩的话就随便抓人啊,抓人也要讲证据呀是不是?”

    “这位小哥,我有惹到你吗?”那双猥琐的眼睛此时透露着无辜,直勾勾地盯着林柯一,“你为什么张口就乱说话啊!”

    林柯一:“我没有乱说,我全都看到了。”

    中年男子呸了一声,嘴里不断吐着粗气,”当事人都没有,你看到什么了你看到。“

    “你吼什么吼?”警务员加大手上的力气,把即将暴跳起来的混球重新压制下去,“你是不是还想要打人啊!”

    警务员一声呵斥,男人总算消停下来。

    “不光是他,还有我。”徐娆慢慢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大家的眼睛,“我就是那个当事人,就是他……摸我。”

    “你有证据吗你就瞎说?”男人再次暴起,转头对身后的警务员说:“我要求看监控,如果监控没拍到,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说得理直气壮,反正自己已经全方面了解过了,床铺的位置是监控盲区,就算被拍到个角落,也不能看见他在做什么。不然,他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怎么会得手那么多次。

    林柯一的手机被女列车员拿去跟监控核实了,否则他现在一定要把那个视频在警务员面前循环播放。

    “行了,你也别太暴躁。”男列车员从去带他过来时就一直被追要证据,到现在已经不下三次,他也不嫌烦,“证据我看过了,现在正在核查,马上就来,不会冤枉你。”

    男人傲慢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最好是。”

    标志性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徐音音转头往后看,女列车员拿着两个手机过来。

    她将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给男列车员看,低声说:“监控确实拍得不太清楚,只拍到个角。”

    男人凑近耳朵,听见这个消息,抱着双手得意地靠在椅背上。

    “不过跟这个手机里的视频对比一看,还是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他。”女工作人员抬眼晃过男人,男人心虚地放下双手。

    手机?怎么有两个视频。

    “来,证据在这!”其中一个警务员拿着清晰明了的手机录像放到男人眼前,男人的嚣张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你不是要监控吗?”警务员说:“监控也有,都可以证明视频里的这个男人就是你。”

    男人抬起手,欲夺走警务员手里的手机,警务员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迅速地抽回手。

    男人扑了个空,恶狠狠地瞥了一眼林柯一,这小子他妈的居然录了视频!

    火车将要到站,张芬兰被广播吵醒,对面的床铺还是空的。这几天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上了火车才得以休息,一躺在床上就睡得很沉。

    之前列车员从旁边经过,她都没被吵醒。

    现在女儿的床上没人,张芬兰一蹬脚爬起来,半穿着鞋子跟着下车的人就往外走。

    厕所里也没人,张芬兰心里开始慌了,来不及自责,逢人就问:“你好,请问你有看见一个穿着灰色T恤,有点胖胖的,个子一米五几的小姑娘吗?”

    低头玩俄罗斯方块游戏的年轻人抬起头,礼貌地摇头:“抱歉,没有看见。”

    张芬从车位问到车头,人人许多人都在睡觉,又不好大声喊,女儿还没有手机,这下可真麻烦了。

    “阿姨,您可以去一下餐车,之前我好像看见有个小姑娘跟一个男生往餐车的那个方向去了。”

    正焦急时,还好身边等下车的一个年轻人提了醒。

    张芬兰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加快步子赶往餐车,途中碰见两个警务员押着一个男人下了车,赚取了周围等车的所有人的注意。她没多看,一股脑小跑到车厢,看见女儿坐在中间的餐桌上和列车员嗑瓜子,她才放了心。

    “徐音音。”

    张芬兰一急,说话的声音也就大了一点。

    “妈。”徐娆闻身抬头,老妈正站在四五米外的地方,细密的汗珠洒满了额头。

    张芬兰胡乱揩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慢走过去,“大晚上餐车也没做饭啊!你饿的话,书包里不是有面包吗?”

    徐娆赶紧站起来, “妈,我不饿。”

    “你就是她的家长啊?”女列车员侧过身,看了徐娆一眼后,把之前发生的一档子事全说出来。

    张芬兰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完后,眼眶一红,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上两秒没反应,下一秒直接两腿开迈,急着想要下车去给那个男的来上两脚。

    “妈。”

    在她转身之际,徐娆提前拉住了她的衣摆,“我没事,那个人被带走了,你现在要是下了车,火车开走了怎么办?”

    张芬兰心疼地轻拍了女儿的脑袋一巴掌,“你啊,我就在对面,遇见这种事你就喊啊,你怕什么?”

    “我没怕啊!”徐娆犟着嘴,即使声音都在抖,她还是强装洒脱,“反正有监控,我怕什么嘛,我这不也来找列车员姐姐帮忙了吗?”

    “可是我是你妈!”

    “以后再有这种事别憋着。”

    憔悴不堪的脸上,一抹明亮的水光荡漾在老妈的眼眶之中。

    徐娆这时候好想哭,她低垂着头捏了捏眼角,特意不让眼泪掉出来,老妈的糟心事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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