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已经能听见清晨的鸟叫声了。

    因为在幻境里神游的时间太久,我这一觉睡得极沉,完全没有觉察到柏源是否从王宫回来了。

    我坐起身,试着唤了一声:“柏源?”

    “公主你醒啦?早饭马上好!”柏源在厨房里应道,听声音感觉他心情非常好。

    真好懂。

    我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下来,摸到厨房。

    “怎么了?公主饿了吗?”柏源一边张罗着早饭一边问我。

    “还好。”我睡眼惺忪地往他宽厚的背上一靠,浅浅打个回笼瞌睡。

    鸟儿在屋外婉转啁啾,屋内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像极了一对平凡小夫妻的一个平凡清早。

    他默不作声地忙活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终于想好了似地说道:“王宫不能回去了。昨晚我悄悄潜入王宫,看见很多侍卫围在你的寝宫周围,如果你回去就会被他们抓住。”

    ……因为我昨晚在幻境里跟他一起回去王宫了,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但是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编这个谎呢?

    或许他不想让我知道,是他在暗中一手促我和王庭更快地剥离。某种意义上,他成了父王的合谋者,只不过他们各有各的目的。

    又或许,他也是在试探我,看我在多大程度上能相信他的话。

    男人这种生物,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心眼子!?父王也好,他也好,都是在为了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空费心机。

    难道凭我这个路都走不了多远的盲女,就能毁了南州国的命运吗?难道我会因为柏源挖空心思地想把我留在他身边,就恨上他吗?

    能每天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才是真的。

    我懒得与他理论,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继续靠在他身上打瞌睡。

    他却仿佛受到了震动似的,转过身来,抓住我的肩膀,说道:“所以,公主同意了吗?”

    同意什么?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跟他签了卖身契一样。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抓得我肩膀生疼。

    我急中生智,寻思他这反常态度的原因。

    感觉他似乎并不认为,我就这样简单接受了他的说法。

    他话里更深层的意思,其实是认定我是在知道他说谎的前提下给出答复的。

    也就是我无意识中默许了,无论他出于什么想法,用了何种手段,我都会随他一起离开王宫。

    某种意义上算是将自己托付给他了。

    ……感觉自从跟他混在一起之后,我原本稀烂的思维能力都逐渐清晰起来了。

    但是,我之前应该有跟他说过很多次,愿意和他一起离开王宫。为什么还要一再从我这里寻求确认呢?

    难道说,仪式感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嗯,我同意了。”我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从最初你知道我是一国公主时的绝望,到现在你已经可以将我牢牢抓在手中,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没有放弃。

    得到我再次的肯定之后,我听见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将我紧紧拥入他怀里。

    一如多年前,谷仓里微凉的夜,我是他指尖触过的那朵桔梗花,他历经岁月的重重磨难与考验,终于让我只为他所有。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厨子,早饭糊了。”

    “啊!!!”

    ……

    这是我们确认脱离王庭后的第一顿早饭。他做得很用心思,还秀了下他厨子的技术,用胡萝卜雕了朵小花放在盘子边上。

    看得出来,他的确很注重仪式感,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如此,和稀里糊涂过日子的我截然不同。

    我们面对面坐在小圆桌边吃饭,亲密自然得就像长久以来的一家人。好像我们生来就该如此,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才将我们分开多年。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吃着早饭的时候又打起瞌睡来了,甚至差点一头栽进面前的饭盆里,幸亏他及时托住了我的脑袋。

    “你……昨晚没睡好吗?”他柔声问。

    我心想,虽说前半夜跑出去神游了,可是后半夜睡得很安详,也不应该一大早就这么困啊。

    我冲柏源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那也许是春困吧?要多运动运动。”柏源说。

    我想不出有什么运动好做。在王宫里的时候,唯一的运动就是饭后以及下午茶后在庭院里散步。有时候我兴致来了,还会半夜拉着柏源出去踏雪。

    “我要去睡了。”我屈服于瞌睡虫,打算彻底放弃自律,当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废柴流亡公主。

    他连忙拉住我,说道:“怎么能一大早就睡觉。来,我带你复习一下之前教你的刀术吧。”

    额。老实说,我现在困劲儿正大,完全提不起练刀的兴致。但我又不想拂了柏源的好意,只好依着他的意思站起来。

    柏源将他那把南国之刃递给我,说道:“试一下我之前教你的基础动作。”

    我费力地搜索了一番记忆,勉强回忆起他在山上教我的动作。

    然后我半闭着眼睛,软绵绵地挥了几下南国之刃。

    做完这套动作,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柏源这个刀术大师亲自手把手教过我的,结果就被我练成这个鬼样子。

    “不好意思啊,柏源。我实在是,好困。”

    “呵,这有什么关系。来,我再带你练一遍。”他走到我身后,从后面握住我的手,用他的力道带起来。

    我靠着他站着,任由他摆弄来去,只觉得他怀里暖得窝心,更让人想睡觉了。

    他明明看到我眼睛已经闭上了,却什么也没有说,仍是从身后环抱着我站着。

    就那么喜欢抱着我吗?还要找个教刀术的借口。

    他就这样维持着我们靠在一起的姿势,许久没动,不知道在品味什么。

    我知道他这一身使刀的本事是真的,只是被他用在了不正经的地方。

    终于,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然后轻轻将我横抱起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放下。

    他拉过一层薄被单给我盖好,又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溺爱了,让我毫无限度地睡懒觉。

    我听见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又关门,屋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来不及想他出门去做什么,便被一股仿佛蓄谋已久的力量拽入了梦乡。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城市的雨夜中。

    但是我的脑海里却自然浮现出关于这个城市和时代的知识,甚至对自我的身份也有了模模糊糊的新认识。

    可是这些认知却是断断续续不成片的,如果努力去想就会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在这个地方,我是……

    我正在使劲整理思路,却看见有个人影站在雨中。

    这么大的雨,他居然不打伞。

    我发现自己手中有把伞,就走过去。

    他很高,我伸直了胳膊才将伞撑在他头上。

    他惊讶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眸像夜色中跳动的火光。

    我对他笑笑,想问他是柏源吗,却发现我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却伸手将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我。

    我没有心理准备,手里的伞掉在地上,滂沱的大雨立刻包围了我们。

    在这里,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吗?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话,但还是不行。

    他却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放开我,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回家吧,好吗?”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却不知道从何表达心中的疑问。

    他见我没有反对,便小心地牵起我的手,将地上的伞拾起来,撑在我们头上。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中,他的手却仍然温暖而干燥。

    我们回到一处公寓里。这个地方给我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陌生是因为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熟悉是因为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门口的鞋架上整齐地摆着他的几双运动鞋,其中两双白色的感觉是特制的,似乎是为了参加某种运动比赛而准备的。

    进了门,我才知道那是什么比赛。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在靠窗的位置,支着一个画架,纸上画着他在网球场上笑得恣意的模样。

    是谁画的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斑斑点点地沾了些颜料。

    是我画的?

    一旁的浴室里,传来热水器开启的声音。

    他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刚才淋雨了,去洗个澡吧,别着凉了。”

    他看了看我,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出一行字给他看:

    你是柏源吗?

    他的眼中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光影掠过。他看向我,轻轻点了点头。

    是柏源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走进浴室,这才注意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衣服领子是扯开的,脖颈上有几处红痕。

    是在哪里弄的?

    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先洗澡。

    洗完以后,我把自己身上吹干,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看到他正在看自己的比赛录像。

    说是比赛,但我怎么感觉这是完全单方面的碾压呢?柏源把对面打得一脸懵逼之后,又向对手露出纯良无辜的笑容,好像刚刚根本不是他下的狠手。

    他听到我站在他后面的声音,便转过头问我:“洗好了?”

    我点点头。

    “那换我去洗了。”他起身走向浴室,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住了。

    明显感觉到他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靠近我,用手极轻极轻地环住我,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很快放开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匆匆走去浴室了。

    什么东西……

    算了,不管他了。靠窗放的这幅画看起来好像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完善,我打算继续把它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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