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蓉不敢再耽搁,劺足了劲儿朝白琼音跳去。

    可她终究慢了,花台失去红绸的牵制瞬间倾斜,让她脚下不稳,起跳时身形晃动。

    好在白琼音早已等在台边,堪堪抓住了她。

    “啊啊啊!救命啊!”苏妙蓉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双腿胡乱踢蹬,唯一的救命绳就是白琼音拉着她的手。

    “别、别动,我拉你……上来……”白琼音右臂被拽得酸麻,左手拉着附近红绸,努力保持平衡。

    尽管苏妙蓉体轻,这份重量也不是白琼音能单臂扯动的。

    眼见这样下去不成,白琼音狠下心,松开红绸,换成两手一起拽,同时尽力将身体大幅度后倾,免得被对方拖下去。

    “白琼音!救我!你可千万别松手啊!”苏妙蓉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白琼音很想安慰她,可眼下她屏气凝神,脸憋得涨红,愣是连一个字都挤不出。

    在她的奋力拉扯下,苏妙蓉当真被拽动了些许距离。

    可四周火焰炙烤,温度太高,再加上两人皆高度紧张,彼此紧扯的双手都开始微微渗汗。

    白琼音大惊,她能感觉到苏妙蓉的手在慢慢下滑,逐渐脱离!

    “呜呜,阿音,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苏妙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拽住白琼音,力气之大,连指甲都深深嵌入她的血肉中。

    白琼音吃痛,眼中刹那间疼出泪,却硬是忍住没有叫。

    但即便白琼音不撒手,拼尽全力,也只能让这种情况僵持下去,得不到丝毫改善。

    更糟糕的是,因两个人的重量过于偏移,这个仅剩的花台也开始慢慢倾斜,白琼音的身体眼看着就要滑出台面。

    她们两人,都要完了。

    “白琼音!其实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你样样都比我出色,还有人护着,凭什么大家都是乐伎,就只有你高出半分!”

    “呜呜,你这该死的,运气这么好!”

    “一定要活下去啊!”

    原本紧紧攥住的手腕舒然滑落,伴随苏妙蓉凄惨的哀嚎,白琼音被反力支配,朝后翻滚。

    她没看到苏妙蓉跌落火海的瞬间,她自己也要摔下去了!

    “阿音!”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喊得肝胆俱裂。

    穆寻点踩梯栏,飞跳至花台,强劲有力地把她从花台边缘拉回!

    他脸上尽是汗渍黑灰,衣衫上血迹斑斑,随处可见刀剑砍伤。

    “阿寻……”白琼音盯着这张日夜思念的脸,气若游丝,彻底晕厥。

    * * *

    这把大火烧得直冲天际,惊动了整座城的人。

    巡城护卫同捕快们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张印和眼见事大,并未撤离,当场表明身份,组织众人运水救火。

    此火若不能及时扑灭,牵连到整街,事态便会进一步恶化。

    届时上头追责,张印和定会被治个失察之罪,没准还要乌纱不保。

    薛晴山被暂时抬到一处树荫底下休憩,片刻后悠悠醒来。

    他痛苦地揉着后颈,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泽仙坊,好半天才回过神。

    薛晴山不顾周围人的搀扶,踉跄起身,着魔似的,跌跌撞撞往坊口走去。

    “晴山呐,都这时候了,能跑的早都出来了,你现在进去,除了多送条命还能有什么用?”张印和正忙得焦头烂额,见薛晴山又是副魔怔样,只觉恨铁不成钢。

    刚想让人再把他打晕,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中忽然传出阵惊呼。

    只见不断崩塌烧落的危楼里,忽然有一男子狂奔而出。

    他速度奇快,发梢衣角隐隐有被烧焦的痕迹,背着一位失去意识的女子,总算冲破那无边的烟与火,重见天日。

    “阿音……阿音!”薛晴山眼前一亮,立刻认出他背上的女子,正是自己牵肠挂肚的人!

    推开周围阻拦他的护卫,薛晴山疾步迎上前,想接手把白琼音抱过来。

    哪知还没到近前,就被穆寻恶狠狠瞪住。

    薛晴山下意识站住,透过那人满脸的脏污,终于记起他是谁。

    “白寻?”薛晴山脱口而出。

    对方敌意过甚,虽未发一言,薛晴山却能断定,如果他硬要接人,恐怕那白寻会如条疯狗般以命相搏!

    “贤弟呀!你总算出来了!”五皇子急忙跑来,无意中撞开挡路的薛晴山,围着穆寻絮絮叨叨,关切他的伤势。

    穆寻呛咳两声,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哑声道:“去找大夫。”

    他的伤原本无碍,奈何在火场里四处奔波,又背着失去意识的白琼音,心力交瘁,眼下还真有点眼前发黑。

    “好好好,走!”五皇子忙不迭应道,刚想帮穆寻托着点白琼音,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立即转而搀扶穆寻。

    可还没等走出几步,薛晴山却从护卫腰间拔出长剑,厉声相拦:“你们走可以,把人放下!她是我薛家的人!”

    薛晴山是文人,平素从未舞过刀剑,此时却也顾不得那许多。

    眼见白琼音生死未卜,还要被这不知心思的生人带走,薛晴山血气翻涌,哪里还能冷静!

    穆寻视他如无物,擎着白琼音的双腿,将她的身子轻轻往上颠了颠,继续朝前走。

    杀那等草包,还用不到他的手。

    “站住!你……”薛晴山怒不可遏,见穆寻不停,举剑就要刺。

    五皇子见事不好,拧着眉抬剑反击,毫不客气地将薛晴山弹出数米。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张印和虽气薛晴山耽于美色,却也看不得这未来女婿当众受辱,帮将其扶住,对五皇子怒目而视。

    “哪里来的混账!光天下日下强抢民女,视朝廷法律如儿戏,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将此二人拿下!”张印和怒声下令。

    巡城护卫与众捕快听命而动,眨眼间便将人团团围住,刀剑相向。

    粗略算去,大抵有二百多人,即使是绝世高手,想要突围都得费一番功夫。

    更可况反抗官差形同造反,普通百姓骨头再硬,大多数情况下也不敢继续造次。

    穆寻眸底寒光闪烁,刚要动作,身边的五皇子忽然挡在面前,从腰间掏出金牌,高举喝道:“大胆!本王乃当今圣上钦点晏州节度使!谁敢无礼!”

    “什……”张印和一惊,本能地以为这厮是在蒙人,待分开官差们上前打量片刻,才认出那是真品。

    乖乖,此人非但是新任节度使,还是天子最最宠爱的五皇子!

    天呐,他这是捅了什么篓子!

    察觉到事态不妙,张印和慌忙跪下,叩首问安,其余官差见状亦紧随其后。

    薛晴山一时没缓过神来,手中仍持着佩剑,愣在原地。

    五皇子眼刀扫过,那有眼色的捕快即刻将他压倒在地,解除武器。

    “即刻叫城内最好的医师过来,不可耽搁!”五皇子顺理成章接过指挥大全,对张印和威严命令道。

    张印和忙不迭应着,再没半分神气,点头哈腰地请五皇子去府衙暂歇,信誓旦旦保证医师马上就到。

    穆寻渐渐收敛住杀气,朝五皇子点点头表示感谢,背着白琼音穿过跪倒一片的人群,随张印和而去。

    珰啷一声,有物件从白琼音袖口掉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动。

    待五皇子等人离开,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归于火场,薛晴山终于摆脱了压制。

    他缓走几步,弯下腰,捡起那沾了灰尘的金钗,呼吸一滞,心如刀绞。

    原来,他的心意,她始终都贴身藏着。

    * * *

    白琼音在梦中不断下坠。

    她与秦茹、苏妙蓉始终都困在三楼的花台上,被慌乱的看客们抛弃,自生自灭。

    红绸渐燃,有时是她掉下去,有时是她看着另外两人摔落。

    待火海与一楼的地砖近至眼前,一切又会重来。

    她还是困坐在那花团锦簇的飞天台中央,充满绝望。

    白琼音不知在梦里挣扎多了久,久到她疲惫至极,甚至还是盼望死亡,祈求解脱。

    可梦境的最后,她拉着摇摇欲坠的苏妙蓉,听对方字字泣血,要她一定要活下去。

    于是梦破,她当真醒了。

    眼前房梁陌生,不是她住惯的杏雨间,也并非薛晴山的卧房。

    她不知道身在何处,想坐起却动弹不得,想开口喉咙却干哑得要命。

    那场致命的大火历历在目,眼下这间闺房里却宁静祥和,安神香袅袅。

    一时竟让她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梦境。

    好在,没过多久,门外便进来位丫鬟,手里端着汤药,见白琼音醒来,登时大喜,跑到外头高声呼唤。

    少顷,两位须发皆白的医师背着药箱进来,神色紧张地帮她把脉。

    直到确认她确无大碍,医师们这才长舒一口气。

    “姑娘,你受惊过度,足足昏迷三日,现下觉得可好?”老医师小心翼翼问道。

    白琼音张张嘴,仍是发不得声。

    老医师见状,耐心帮她灌下半碗汤药,又以银针活络血脉,调理半晌,总算让她恢复如常了。

    白琼音先行谢过医师们劳心,问清此处是在府衙内,心里百般不解。

    “泽仙坊那边……怎么样了?”白琼音按下无数问题,先择最要紧的问。

    老医师叹了口气:“惨,惨呐,死伤过百,满目疮痍,老夫此生从未见过那般严重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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