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对上陈露的目光,如侬开始犹豫。

    那天之后他们彼此没有联系,又或者说,很默契地没打扰到对方的生活,直到今天中午。

    当时吵架说的话像锋利的刀,划伤肤表、没入血肉后,在夏末初秋的季节开始发炎,迟迟没有痊愈。

    而她却是为此而来。

    她不是不想找江以商说,但是出于傲气,对方没给台阶,她便不愿先低头。而现在陈露带来再好不过的机会,不珍惜眼下,又待何时?

    他们有太多话该说清。

    江以商有没有喝醉不确定,但是毋庸置疑他喝了不少酒——这是如侬刚进他房间就做出的判断。

    宽敞的套房内,男人醉玉颓山地倒在沙发上,听到门扉开阖,才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倘使不知江以商的酒量,抑或是没见过他表演出的醉意,必会轻易被眼前景象骗过,可如侬再了解不过,只觉得适才看的爆米花电影在眼前重演一遍,而今天的江以商演技更差了些。

    她背靠着房门关上,止步于此,冷冷地拆穿他:“差不多得了,陈露看不见。”

    江以商倒也不装了,坐直了身子,笑得肆意且幼稚:“看来还是逃不过你法眼。”

    如侬鼻尖冷哼:“不就是想骗我来你这?有话直说。”

    许是没想到她单刀直入,江以商怔了一瞬,薄唇启合,道:“我和邵含真没什么。”

    “哦。”

    “还有上次吵架,我说话重了点——”

    “也就那样吧。”如侬嘴硬着,装作不在意,“人们攻击女性不就那几个招数,习惯了。”

    江以商默了默,神色认真:“可我真没想那样诋毁你,我只是以为你与魏无让和好了。”

    如侬笑了:“世界上是没有别的男人了么,不是你,就是他?”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面对如侬的反问,江以商的反应显得十分青涩,“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费尽全力得来的瑰宝,又如此轻易地归还给时光。

    “与魏无让是不可能了。”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平缓而镇静,比她预想的进门后的状态好很多,“况且他现在也没那么执拗,有自己喜欢的事业,也有新的际遇——”

    她之前似乎听到宫崎莉子来国内小住的消息,就在魏无让那间小公寓附近。正打算再说更多,江以商打断她:“那我们呢?”

    不像提起魏无让时那样疏离,不是我和你,而是我们。

    如侬没说出的话生生咽回,硬梆梆地一转话锋,嘀咕道:“不知道。”

    江以商展臂靠着,一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拍了拍沙发旁的空位:“坐。”

    如侬不动如山。

    她像是漂在海上,身后的门板是她相依为命的小筏。她没有底,如果过去了是否会被卷入深渊。

    江以商耐性地等着,目光深沉而平静。喝过酒后,他丢掉白日规矩精致的表象,显得有那么几分毛茸茸的温顺。

    如侬忽地就卸下了心防,试探着,磨蹭着,慢吞吞地靠过去。

    ……然后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地坐着。

    江以商被她的动作逗笑,漫不经心中,话也带了鼻音:“像是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

    “那谁知道呢。”如侬抓了个抱枕护在身前。

    他瞥了一眼,疲惫地闭目养神:“真想做什么是有心无力的,你没听过?酒后乱性都是假的,因为喝多了压根——”

    “停!”如侬红了脸,及时堵住他的话,“谁知道你喝了多少?”她顿了顿,补充:“哦对,邵含知道。”

    如果把这两天贺如侬关注的事物列个表,邵含绝对占据前三。

    江以商不理会她的小脾气,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朝如侬身侧挪去,如侬缩在扶手沙发的另一端,眼见着这座天平不可抑制地倾斜过来。

    他喝了酒眼睛少了很多锐气,雾蒙蒙的像冬夜。当年如侬就是看见这样一双眼睛,进而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那时他们年轻,连接吻都不会,她嘴巴抿得紧紧地,生硬贴在他唇上。男生不过愣了一瞬,进而用手扣住她后脑勺,温柔地撬开两瓣软唇,带她渐入佳境。

    想到那个绵长的初吻,如侬一时晃神,反应过来时他已近在咫尺,她这时才看清,他许是真的喝了不少,平时利落而冷淡的脸上浮出些许红晕。

    “你好像很在意邵含。”他沉声,“为什么宁愿吃醋较劲,也不肯承认是还喜欢着呢?”

    如侬立即反驳:“我没有。”

    “我有。”

    江以商撑在沙发扶手上,把她圈在方寸天地里,无比虔诚地看进她的眼:“《胭脂扣》第一场公演谢幕时,魏无让给你送了花,又和你拥抱,我当时真的很慌,仿佛我们之间不过是你与他闹矛盾的一时消遣。后来在后台看到你一个人,我有点窃喜又有点侥幸,但是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就变成那样。”

    如侬安静的听着,长睫毛扑闪,难得地显出乖巧来。

    “你不告而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承认是自己被甩了,听上去真的非常丢人,也因此怀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你总是迫不及待地抛下我。后来看见你去国外拍电影,阴差阳错地,就跟你演《小楼》时一样,还是秦述文。”

    江以商玩笑道:“我当时还在想,秦述文是不是克我,老破坏感情。”

    他说得轻松,如侬心里却风起云涌。她拍《失温》又何曾好过?在雪地里找石头那场戏她演得走火入魔,手冻得通红地扒开雪,用一种具象化的形式翻找他们相爱的证据。

    秦述文夸她那场戏爆发力令人惊叹,她又何尝不知道,镜头里她演着阿梅,眼前却是富士山和静冈的明月。

    如侬只字不提,心肠软了几分:“他是我伯乐,不许胡说。”

    “我只是嫉妒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江以商瓮声瓮气,十分幼稚,“不光是他,还有电影。”

    “你是不喜欢我的事业了?”

    “不是,我只是……”他说不过,索性耍赖起来,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酒精后调扑鼻而来,盖过他自带的松香。

    蜻蜓点水的一吻,如侬没有反抗,江以商的神色竟有几分得逞。

    “我只是希望无论你做什么打算都跟我商量一声,不过是出国拍个电影而已,犯得着整个人凭空消失么?”

    他的声线低醇温柔,如侬心旌动摇,几乎就要妥协。

    可是要怎么宣之于口呢?按江以商的性格,肯定不喜欢她向魏无让妥协。他习惯于有事自己扛,只是如侬知道他再没有第二个六年了,武断地替他做出选择。

    江以商看着她,顺毛又翘首以盼的样子,真的很像落水小狗。

    如侬不得不避开他的目光,生硬地撇过脸:“我拍戏就是这样,要找状态,不喜欢被打扰……况且这个机会很重要,我……”

    她说不下去了。这些理由单薄得站不住脚,她原本也不打算让江以商信服,只是话到了这里,不得不拙劣撒谎来为自己遮掩。

    如她所料,江以商的期待一点点地淡了下去,恍惚中,好像看到他眼眶有点红。

    如侬只视若无睹。

    “江先生,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她打量着他神色,想要及时抽离。

    刚动了一寸,江以商就捉住她的腕,掰正下巴,切切地盯着她双眸:“你宁愿说谎,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太过了解也不好,有时连狡辩的留白都没有。如侬咬唇,他掐得下巴有些疼,使她不得不仰着点头,眼神就莫名地显得傲慢。

    然后她狠下心来,说,不能。

    咬字残忍而清晰。

    江以商怔了片刻,缓缓地,气极反笑:“贺如侬,我看你是真的没有心。”

    如侬唇角微勾,面色平静:“你该早点知道。”

    “是,早点知道就不必招惹你,也不用把我自己困在这里。”江以商说着松开她,“我是活该,把这么多年花在你这样的女人身上,一点都不值得。”

    这么多年……她又何尝不是?

    但如侬只是听着,轻轻揉被他抓红的手腕,假做从容,起身准备离开:“那从现在开始,你能及时止损。”

    刚站直,腰猝不及防被他挥臂揽过,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下跌进男人怀里。他的呼吸经酒精灼烧,喷在她肌肤上,烫得吓人。

    他索性把她折起抱进卧室,两人双双倒入柔软的双人床里,她被江以商压着,心跳突然开始失控。

    江以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几近偏执:“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咎由自取。”被他拥在怀中,记忆中的熟悉感一时袭来,如侬竟有些有恃无恐,“江先生是要留我?不怕再栽一次跟头?”

    她笑得灿烂,江以商却答得冰冷:“你想多了,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没良心的女人念念不忘。”

    他伏在她身上,轻吻耳垂,气声缱绻暧昧:“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那方面很合。”

    如侬脸烧了起来,慢慢偏头,正好对上他爬满欲望的眼眸。

    他也许本意想要用言语回击,但是这话说得不假,如侬也并不否认,况且她确实有稳如泰山的资本。

    她环上他的脖子,拉低些许,也学他一般凑在耳侧,轻声道:“真不巧,我今天生理期。”

    肉眼可见江以商僵了一瞬。

    如侬笑得很开心,摊成大字占领他的床:“江先生,来吧?”

    江以商不理会,从另一侧上了床,把她拎起来,从后面搂着她,胳膊揽过腰际一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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