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们扶桑山的话事人之一,是……”

    紫渊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如破损之墙,一举一动皆让气息漏出体外。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未见其人先嗅到了他身上的清润的竹香。

    “阿栀。”

    李闻雪的声音自秦栀身后传来。

    “师兄,快救救他!”

    秦栀眼见紫渊还未将那人信息全然吐露出来,心里焦急不已,忙扯过李闻雪的衣袖来。

    李闻雪轻轻点头安抚了秦栀,旋即回首冷睨了眼守门的杂役,淡淡道:“怎么,你是想让掌握重要讯息之人死在这吗?”

    杂役内心纠结了几息,方才上前念着咒语打开了牢门,小声道:“还请秦峰主与李师兄莫要声张,若是长老们知晓,小的怕是会丢了差事……”

    秦栀道了谢后一个箭步走到紫渊身边,手掌覆在他身后,先前李闻雪护住了他心脉,商岚又用内力吊着他一口气血,可毕竟与他属性不通,没有秦栀那般贴合,于是她引了一道内力入紫渊体内,替他将心口拥堵的淤血化开。

    李闻雪亦是在他身上封了几道穴位,止住了流失的元气。

    过了半晌紫渊终于缓过气来,自顾自抓着秦栀的手说道:“阿慕从前与我在南诏相知相识,互相许下一世诺言,可她抛弃了我!她说她不想蜗居在村子里一辈子,她被人蛊惑,要去白帝城见见世面,从此再也没回来!”

    “我找了她很久很久,最落魄之时,主人帮了我,我再次见到了阿慕,可她不愿意同我走!她说她贪慕虚荣所以才离开了我,我……我一气之下杀了她!”

    “这世上只有主人对我好!只有他!他一定会来救我!”

    秦栀听他字字泣血,眉却越皱越深。

    李闻雪瞧见他倚在秦栀肩头,眼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冷意,接着不动声色地托着紫渊的脑袋靠在了墙边。

    “阿栀,离他远些。”

    一边的杂役也跟着附和:“是啊秦峰主,别脏了您的衣裳。”

    而紫渊听了秦栀的名字,因虚弱而微微合上的双目顿时睁得浑圆,结结巴巴地指着秦栀道:“栀……秦……你,你是秦栀?”

    秦栀有些不解地蹙眉,“是,我是秦栀。”

    一时间紫渊脸上浮现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来,原本被理顺的脉络重新混杂成一团,心口气血逆流,猛地呕出一口血,他颤着手指似是十分恐惧地望着她不断重复道:“我的死期到了,我的死期到了!主人要我去死了,我得死,我必须死!”

    秦栀握住他手指,重新打入一丝真气,可如今他的身子似是十分抗拒被治疗一般,生机在一点点溃散。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是秦栀,你是秦栀……”

    他浑身痉挛了几息便咽了气,双目瞪得浑圆,眼皮怎么抚都合不上,秦栀惊出了一身冷汗,刚一抬头便望见杂役吓得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倒退,嘴里念着:“死,死了?……”

    他是重要的人犯,原本没有长老阁的命令是不该让人进去探望的,可他未能履职,如今还眼睁睁看着紫渊死在秦栀和李闻雪的医治下。

    可又有谁知道,究竟是在治疗,还是故意杀人?

    这事根本瞒不住长老阁,很快商应泽便再次召开长老阁会议,刚一进长生殿便看见他似是十分苦恼般托着额角倚在扶手上,疲惫的目光短暂地扫了眼秦栀便落在了森罗塔的位置。

    “商岚呢?”

    他问询身边的弟子,那弟子默了默方才说道:“给商峰主发了通灵传信,未得到回应。”

    秦栀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如今商岚内力全失,自是接不到通灵传信,不过还好这弟子说的是没有回应,而不是根本没发出去。

    商应泽蹙了蹙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让那弟子下去。

    “诸位,今日召开长老阁会议,是为葛家村伤人魔修——闪电魔狐灵师之死一事。”

    “死了?”向来爱看热闹的极寒山庄峰主薛凛用折扇掩面,故作惊讶,“别是被灭口了吧?”

    商应泽抬眸望他:“薛峰主慎言。”

    看守牢门的杂役被带了上来,一五一十地从秦栀到来开始说起。

    听完后薛凛笑了两声。

    商应泽目色中已然有了恼意,长老阁会议是极为严肃庄重之事,薛凛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权威,自是让他不满。

    可薛凛缓缓道:“掌门莫急,薛某只是看出了几处疑点。紫渊只差一点便可将那个隐藏在扶桑山的上峰说出来,便是如此关键之时,死在了秦峰主的医治下,实在好笑。”

    商应泽不作声,薛凛接着说:“更有趣的是,秦峰主一而再再而三引导紫渊说出那个名字,却在真正要得到答案之时,将自己的名字透露给了紫渊,难道……先是试探,再是威胁,最后逼死了他?”

    秦栀冷笑一声:“往日却不知,薛峰主如此喜爱搬弄是非,只言片语中便编了个故事,不去镇子里说书实在是屈才了。”

    薛凛扇着折扇,“不敢不敢,自是没有秦峰主特立独行。”

    秦栀目光锐利射向他,毫不客气地回怼:“那杂役尚未诉说事情经过,你便断言紫渊被人灭口,薛峰主的耳目未免过于灵通了。”

    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秦栀点破薛凛消息灵通,怕是有不少眼线潜藏在各峰中,甚至是口风严密的地牢。

    薛凛面色沉了下去,嘴角虽勾着弧度,却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秦栀。”

    “安静。”商应泽止了薛凛的话,“秦峰主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栀起身行至大殿正中,朝长老门行了一礼方才说道:“秦栀此去地牢,是想从紫渊口中套出幕后之人的身份,至于为何他一听到我的名字便如此激动,甚至一心求死,秦栀不知。”

    李闻雪亦是走到她身边,道:“紫渊情绪失控暴毙而亡,确实不是死在秦峰主的手里。”

    他话音刚落薛凛便说:“我倒是忘了,紫渊死前李师侄亦在场,也参与了医治,你也身怀嫌疑呢。”

    “薛峰主是想将矛头对准自己人吗?”秦栀横眉瞪他。

    却只得了后者耸肩摊手,“紫渊说扶桑山话事人中有内鬼,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而我自知一身清白,最有嫌疑的,莫过于秦峰主与代管藤云峰事务的李闻雪了吧,我指控你二人又有何不妥?”

    “信一个魔修的话实在可笑!”

    “若秦峰主不信,又为何亲自去逼问他呢?”

    “你!”

    “安静!”商应泽拍了拍扶手,浑厚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中,所有人皆如覆耳听钟般浑身一震。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近日扶桑山异事频出,天机阁的客卿长老不日传信于我,天下恐要生乱,如今魔修能在我等眼皮底下杀死森罗塔的弟子,又将抓获的重要人证灭口,实在欺人太甚!”

    说着他忽然沉下声音:“即日起九峰轮流巡视夜猎,如遇魔修,杀无赦!”

    他转头睨了眼秦栀,“灵晔峰峰主秦栀言行有失,罚闭门七日。”

    回灵晔峰时已是日暮西沉,秦栀心乱如麻,可刚踏进屋子便听见碗筷摔碎的声音,接着商岚扯着那破锣嗓子吼道:“叫你做个饭磨磨唧唧,想饿死老子吗?嗯?你们峰主便是这般教你的?”

    另一边褚云祁目中夹着森森寒意,鸦羽般的睫毛几乎眯在了一处,指骨捏得森白,背后的鬼骨亦是传来阵阵麻痒。

    骂他便也罢了,他竟对师尊不敬!

    她三番五次接近师尊定是不怀好意!师尊身边不该有这般恶劣之人!真该死!

    “云祁。”

    便在褚云祁忍无可忍,即将发作时秦栀唤住了他,“到师父这来。”

    他乖乖走了过去,将手自然而然放进了秦栀伸来的掌心。

    秦栀查探了一番才说:“没伤着便好,你去歇着吧,师父来解决。”

    如今商岚扮作女相,翘着二郎腿大刺刺倚在桌边,秦栀踱步到她跟前,扯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睥睨的目光凝着后者,道:“商峰主好大的威风,谁准你欺负云祁?”

    褚云祁抱着胳膊站在秦栀身后,若有若无冷哼一声。

    商岚几乎瞪大了双眼,拍桌而起。

    “你搞清楚到底是谁欺负谁!你自己看看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啊?”商岚将面前那一大盆汤推到秦栀面前,那卖相,不正是秦栀第一次做的翡翠白玉汤吗?

    浑黑的汤水上飘着形状不明的褐色菜叶,味道也是刺鼻的焦糊味,实在不像人吃的东西。

    秦栀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褚云祁这三年来为了填饱肚子练了不错的厨艺,至少不会将汤给熬糊,这碗翡翠白玉汤显然是他刻意捉弄商岚呢。

    “笑笑笑,你还笑!”商岚更加恼火。

    秦栀挑眉道:“商峰主你可真是误会云祁了,云祁这汤分明是道大补汤!”

    说罢她舀起一碗汤抿了几口,好家伙,盐也放了不少哇!

    “你瞧,这汤能增长内力呢!”

    商岚半信半疑地望望汤又望望秦栀,问道:“真的能增长内力吗?”

    “商峰主不信大可试试。”

    商岚跟着舀起一碗,她性子急,直接喝了一大口,难喝到险些喷出来,费了很大的劲方才咽下,感受着墟鼎里升腾而起的暖意,他愤怒的眼神里竟多了一丝惊讶。

    “好神奇,这竟真的是神汤!”

    他端起盆,露出决然又坚定的目色憋着一口气狂饮翡翠白玉汤,师徒二人皆是瞪大了双眼。

    好家伙,这家伙怕不是水牛转世?

    可……这翡翠白玉汤的效用仅在第一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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