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很阴沉,黑压压的天空压得他喘不过气。

    被村民绑在粗壮树干上的小男孩低垂着头,任由大风将他的长发吹散,发丝飘飞,凌乱不堪。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周身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像是唯一的活物也已经是过去式一样,只有轻微浮动的胸腔证明他还有呼吸。

    虚不懂。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他呢?就因为他是一个不死的“怪物”?

    他已经习惯了死亡,然后复活,被迫接受了一次又一次如同实验一样的死亡方式。

    被饿死、被砍头、被烧死……这次是被一刀插入心脏。

    他曾经妄想过有谁会来救他,然而并没有,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只剩下恐怖和憎恨。

    【如果真的能死就好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这么对自己说道。

    【是不是死去就能摆脱了?死去是不是就不会再受到他们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了?】

    每日的希望如同虚无缥缈的幻想,幻想着有那么一个人会去怜悯他,可怜他,让他有一种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错觉。

    结果连个错觉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直到有一天,他躺在土坑里,身上都是村民扔下来的泥土,两眼无光的他静静地看着村民想把他活埋了的残暴行为。

    ‘反正还能出来。’他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睡一觉吧,睡一觉就没事了。’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窒息,和新生。

    “啊!”他听到一个村民的惨叫,紧接着是另外几个人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打架。

    精神有些疲乏的虚其实懒得去管这些,但是被顺利杀过这么多次,第一次听到他们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好奇心迫使他忍受着沙土进入眼睛里的不适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还没填好的泥土缝隙外面的世界,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朴素,打着伞遮雨还能空出手对付那些健壮村民的女人。

    “干什么干什么?”女人的声音很好听,比那些村里只会指着他骂怪物的妇女好听多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啊,要不要脸?”

    “你,你懂什么啊?!”一个村民倒在地上,声音颤抖,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臂大喊:“这可是怪物!我们为了村庄清理怪物有什么问题?”

    “啧。”女人不屑地抓起跳的最欢的那个村民,轻轻一丢就将人丢出数十米远,被吓到了的其他人连忙跑开了。

    她转身看向那个土坑,不顾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收伞,用伞尖刨开土坑,一挑就将坑里的人捞了起来,观察了一下发现还活着,惊讶地挑挑眉,吹了个口哨:“还活着啊?我都在想要不要这个坑帮他们填完给你当坟墓得了。”

    虚:……

    他想反抗,却没有一点力气,充其量在她的伞尖上抖那么两下。

    见他无大碍,女人拖着他走了,带他去了一个小木屋,把他扔在了一个大木桶里,里面都是冰凉的水,冻得他一个激灵。

    “把自己洗洗。”女人嫌弃地捂着鼻子,摆摆手去换衣服了。

    虚泡在冰水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开始清洗身体。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是就目前看来她救了他,还给他水洗澡。

    然后洗完发现女人没给他扔衣服。

    虚:……

    怎,怎么办?那身都是泥巴的衣服不能穿吧?

    就在他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对策的时候,女人推门进来了,他吓得又钻回了木桶里。

    女人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扔给他一身对于小豆芽虚来说挺大的一件外套,说道:“我可不稀罕小雏鸡,这么躲着干什么。哝,我这里没有你合适的衣服,我这件外套你当裙子凑活穿。”

    徐被她这一番逗弄整的小脸通红,又羞又恼,他还不能说什么。

    于是他待女人走后,出来把自己再一次擦干净,慢吞吞小心翼翼穿上了那件对他来说像裙子一样的外套。

    女人满意地看着这个新鲜出土(?)的清秀小孩,颜控的她特别满意这个小男孩的外表。

    她将一些面包存粮递给瘦弱弱的小孩,撑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刚开始很警惕缓慢试探食物有没有问题,判断没问题后狼吞虎咽的模样。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暗。

    他太瘦了,瘦到她拎起来都感觉像是在拎一个气球一样轻。

    他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就算他恢复能力很强,这些刀疤也不可逆,看着怪恐怖的。

    “那个……”小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她应了一声,“我该喊您什么……?”长期不与人沟通导致他的声音略微沙哑,每个音节都有些含糊,优秀的听觉还是让她听清了。

    “哈?”女人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忽地想起了由楠木做成的温馨小屋子。“嗯……叫我楠吧。”

    她实际上没有名字,南河星是一颗小小的几乎没有人生存的星球,她已经太久没和人有过交往了,以至于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间小屋子是她用楠木自己做的,这种乔木很适合建房子,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潦草地靠着这种植物就确定了自己的名字。

    她打了个哈欠。

    嗯……不过听说地球人除了名字还有个姓?

    “神楠,姓神名楠吧。”

    南河星旁边有一颗星球,她曾经去那里玩过,遇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男人,和她打了好几天,打开心了两个人好像还当过朋友?

    神楠开始出神。

    啊,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是姓神的一个秃子,当时差点因为他反光的脑袋闪瞎了她导致她战败呢。

    那她就叫神楠吧。

    “你有名字吗?”神楠问虚。

    虚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虚。”

    “就叫虚吗?”神楠挑了一下眉毛,“行吧,我还以为你没有名字呢,连你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她这一番话引起了虚的好奇心,他轻轻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神楠。

    “哼哼哼。”接收到了小孩的好奇心,神楠双手叉腰,“神叁拾贰式黑旋风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黑金红眸鬼泣害得我变成落汤鸡的豆芽小鬼!”

    虚:……

    “其实,实在编不出的话梗是不用硬蹭的。”

    “无路赛!”

    于是,虚踏上了和神楠四处流浪的旅途。

    神楠实际上是一个很靠谱的家长,最起码在吃食等方便都不会亏待他。

    比如她会出去赚钱,去赌场。

    虚:!(◎_◎;)

    第一次知道神楠去赌场赚钱的时候别提有多惊讶了,他那天在家里坐立难安,生怕人回来捞起他就跑说欠了一屁股债。

    然而事实是人回来就带了比原来还多了一个荷包的荷包。

    虚:!!!

    神楠仰着头欣然接受了小屁孩崇拜的目光。

    神楠真的很会造房子。

    很神奇,抬抬手的功夫她就能用楠木造出精致的小屋,以及即使拥有优秀的动态视力,虚也完全看不清楚这栋小屋子哪里来的,那些楠木又是哪里来的,就算是虚也是个小孩子,他觉得这真的太酷了。

    也因为她这个能力,他们的旅途完全不愁没有落脚休息的地方。

    他偶尔问起神楠的这个能力,却只得到了人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会的答案。

    她抓了一下自己的长炸毛:“我也不知道啦……楠木是因为我的星球很荒芜没有什么树木,离开星球后的第一站去的那颗星球有一种树木叫楠木,记忆比较深,造房子用的也都是这个木材了。

    我为什么会凭空造房子?嗯……这我更不知道了,就好像一夜之间会的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讲了跟没讲一样啊。

    “不过我也没那么厉害啦,我只会造房子。”神楠笑到,拿起一颗白菜就扔给他,说今晚要吃水煮青菜。

    虚:……诶。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靠谱,有时候。

    神楠还会念书写字,平常闲着没事干就喜欢薅那些贵族私塾扔掉不要的书给他念书用,偶尔还会教他两句俳句,他含含糊糊念不出来还会嘲笑他两句,经常给他气的当场学会了这段俳句,效果显著,就是对他心脏不太友好。

    被问起为什么会这么多东西,她也只是轻笑两下,淡淡说道:“活得久了,自然就会了。”

    “不过我还差得远呢。”

    她还年轻,也就才刚过三百岁呢!

    这就没必要和小豆芽讲了,虽然小豆芽明显也不是个正常人,但是小孩子还是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等他长大了再说吧。

    虚有时候会自己出去偷玩,路过一家贵族私塾,听着里面的孩子称教书的人“先生”,眼珠子一转,回去对着神楠就是一生严肃大声的“先生好!”

    这一下给神楠吓得不轻,喝着的水差点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说:“别,别……”抬头对上被她反应吓了一跳的小孩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下一软:“别叫我先生,就叫我老师吧。”

    嗯,这个词是这么讲的吧?当初那个神那个谁不就追着她想当她老师来的?

    虚眼睛亮了,上前抱着神楠,红着一张小脸小声喊着:“神楠老师!”

    他有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羁绊,名为老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虚长得很快,被好好养着的他才十二岁,身量就拔高看着像个十四六岁的俊俏小伙子,性格也没七八岁那样可爱,成天喜欢耷拉着他那张脸装深沉,看得神楠更加喜欢逗弄她了。

    这一天,她一如既往想着去逗深沉哥玩,却让她对上了一张有刘海和有着一双浅灰色双目的温柔型虚。

    一眼就看出这不是那个臭屁小孩的神楠:???

    她当即拿起伞就指着这个陌生的“虚”,满脸警惕:“你是谁?从深沉,从虚身上下来!”

    只见听到了她的话,眼前的温柔小孩脸色一僵,刘海忽一下飞起,闭上又睁开的眼睛变成了红色,隐忍怒气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喊我深沉哥?”

    一时间把自己内心的绰号说嘴瓢的神楠:“咳。”

    熟悉的味道又出现了,她才没继续警惕,一问才知道刚才那个应该是虚的第二人格。

    一听到这里,神楠瞪大了双眼,拉着小孩左看看右看看,嘴里不停嘀咕:“不对头啊,这小孩看着也不像会得精神分裂的样子啊?”

    虚就知道她会纠结这个,叹了口气说:“谁知道呢。”

    他没敢说,没敢说或许是因为他经常跑去私塾偷听,没敢说或许是因为起了想和那些学生一起学习的心,没敢说或许是因为想成为一个和神楠一样伟大的老师的想法。

    他至始至终都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村民们口中不死的怪物,就算遇到了神楠,过上了从未忘想过的美妙生活,他还是解不开那个心结,觉得自己想成为神楠这样伟大的人都是一种对她的亵渎。

    从他出生到第一次死亡,收到了村民恐惧的目光和残暴的对待起,他自卑的枷锁就没有打开过哪怕一点。

    有哪些孩子愿意和一个不死怪物学习?又有哪些孩子愿意进入一个不死怪物的学堂?他这种人怎么能和神楠相提并论?

    或许因为这些原因,这个孩子就出现了,这个温柔的、如同早春最温暖的太阳一般的人格,和他性格截然相反,平易近人。

    神楠在名字上再一次犯了愁。

    为了避免新人格莫名其妙多一个奇奇怪怪硬蹭梗的名字,虚赶忙想起前两天在私塾偶然听到的一个名字,大致改了几个字就说:“就叫松阳吧,吉田松阳。”

    “诶?有点耳熟呢……算了不管了,这名字也蛮好。”神楠敲板就和虚定下了新人格的名字,“不过居然有个姓氏呢,小虚也想用这个姓氏吗?吉田虚?”

    虚:“……不,算了吧,虚就挺好的了。”

    虚大概是有自己的心思。

    一个未来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能没有一个像样的姓氏呢?

    不像他,永远都叫虚,不会因为什么变故而改变,就跟他永远都做不到成为一个老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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