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借着官场上头一些约定俗称的惯例,稍作逢迎奉承能糊弄过去,可没想这位王爷却根本完全不与他讲官场“老规矩”。

    江庆反而收了赔笑的样子,反正面子上也撕开了,他有几分破罐子破摔了,就直接把里头该说不该的话说开了。

    “王爷您也不必为难下官,就这么跟您说吧,能被推到这个位置上来,肯定不是全凭着下官一人的本事,好好做事,大事化小解决些不必要的麻烦,也是给上头的大人们交代。”

    “人各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头,王爷久在西地羌海,恐怕这帝京这地方不能您自己地盘那般如意了。”

    江庆拈了拈保养得油光水润的胡子,眯了了眼眉似笑非笑道,脸上有几分有恃无恐,似乎料定初回京中的宋晗不会为几个无所谓的下人与北衙这边大动干戈。

    “看来江大人是十分自信自己后头的靠山了?”宋晗道:“那就告诉他们,今天北衙这地盘上的事情本王就偏要做这回主了。”

    “请江大人今日暂且歇歇,本王有意考教如今北衙子弟的本事。”

    宋晗只一个眼神的功夫,徐寿和几个手底下的便会意,拎着绳子到江庆的跟前,他还欲挣扎着嚷嚷喊人进来救助,就让徐寿脱了他靴子塞嘴里边,一脚连人带着椅子踢翻了。

    “老子听着胡咧咧半天早就想揍你这孙子了。”徐寿说着又往踢倒吃痛匍匐在地上的江庆屁股上头补了一脚。

    “给老子把这狗官捆结实点。”

    身后两人一个麻绳翻花似的飞转,一阵眼花缭乱连绳江庆就被捆到椅子上结头都难找,这捆绳的手艺就是青海西番壮汉都动弹不得,江庆这么中看不用的只能老老实实地任凭面前人处置了。

    北衙里头的人懒散惯了,尤其是那般家里有些背景,今日却被催着到校场上集中,一去那儿大多数人都顿时傻了眼。

    台子上头赫然两个座椅,一个是被捆得扎扎实实他们的江大人,另一个恶名昭著的摄政王大人好整以暇地坐着。

    “听令集中速度太慢了,不说在羌海军中,就是当年的北衙也得重责,将当日的训练翻倍。”

    那摄政王金棕色眼瞳扫过到场的北衙众少年们冷声开口道。

    这般世家子弟都听过这位摄政王的事,大多心中并不服气,只觉得手段果然如传闻中野蛮残暴,并不能让人信服。

    这位玩弄权柄的佞臣如今竟横到北衙来了,多年以来在羌海拥兵自重,如今连着京畿军务重地也想收纳囊中了。

    底下人闻言抬眸怒视,宋晗起身慢慢走到台子前端,金棕色的眼中神色淡漠,暗红色的发与玄色衣袍在风中飘动。

    “你凭什么管我们,就是顶天的王爷,也非北衙内任职,有什么资格来管,莫不是这皇城边上,乾坤朗朗还想一手遮天。”

    台下说话嚣张的是兴安郡王家一脉单传的宝贝小孙子宋飒星,向来是在在北衙被捧着惯了,平日里头连着北衙这位明面上的话事人江庆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宋飒星直言不讳,宋晗也打量这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

    说来都是宋家皇族,但皇族支脉庞杂,他们这么多辈传下来隔了许多层,宋飒星也跟祖父兴安郡王在南地多年,对这个远房皇族长辈并没有多少敬意,此时心里十分不忿。

    这位公子哥在北衙里头其他东西不多,就是跟着屁股后捧着的狗腿子数不胜数,此时听宋大少爷这么叫嚷,也跟着起了哄。

    今日到铁骑营暂驻地惹事的几个纨绔子弟分明也跟在后头,他们越发气焰张狂,就赌定了一个自己氏族罩得住,也相信一个法不责众。看着宋飒星开了头更是要鼓动大家都加入才好。

    宋晗施施然从椅子上从容起身,琥珀色的眼瞳目光有如锋刃。

    “北衙仍军中要地,可以不服权势,那便拿你们拳脚本事说话。”

    手底下铁骑营兵士拎了三个纨绔少年,扔小鸡仔一般丢到擂台上,不是别人正正是今日到驻地惹事,方才躲在后头叫嚣响亮的几人。

    “凑个十个人吧,本王看你们感情甚笃,不至于不敢吧?”宋晗挑眉看此时一时拿不定主意,面面相觑不知声的那些北衙子弟兵们。

    “本王赤手空拳对十个人,兵刃你们挑自己擅长的,只需有一招能中,本王便领着铁骑营给北衙赔不是。”

    都是平时里被捧着长大的,又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挑战权威的机会就在面前,宋飒星利落翻身上了台子上,转眼看着身后众人。

    “不跟着上,傻站着干什么?”

    宋飒星没了平时一呼百应的气势,此时身后众人迟疑着不动,忍不住语气暴躁的催促着,平时跟着紧的那些狗腿子此时都畏畏缩缩的样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人犹犹豫豫着屈服于宋飒星目光威胁,但他们这边等了老久,迟迟的仍未凑够挑战的十个人。

    “没本事,胆子都没,要不直接认输得了。”徐寿根本不给这帮帝京城里头的权贵少年们面子。

    “娘们唧唧的,还像个爷们不?”

    “我来。”人群中又来了一个少年,他方才站得比较远,此时穿过好些人才走到擂台前边,撑着手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擂台,没有丝毫畏惧瑟缩的神色,反而燃着跃跃欲试的火焰。

    “安成晖?”连宋飒星都十分惊讶这人会加入进来。

    北衙当中按着阶层派系小圈子向来是泾渭分明的,安家是翰林院文官清流,父辈并没有掺和进核心权力主流圈子。安成晖也是个倔强性子,平日也看不上他们懒散的作风,可谓是互相看不上呀。

    “这次算小爷欠你一个人情。”宋飒星退了步难得露出和解的举动。

    “我自己想来的,不是要帮你,谁要你的人情,别不要脸。”

    “你....”

    宋飒星欲发作,安成晖却并不多理睬他。

    安成晖眼睛一直盯着擂台中央八风不动如长刀般锋利修长的身影,那人琥珀色眼眸也在打量着他,他毫无畏惧的回望。

    “北衙当中有种的我算一个,今日就来应战。”

    宋晗颔首觉得眼前名叫安成晖的少年郎有些意思,她看安成晖踢起一支长枪到手中挽了花儿,基本功夫手里把势还算不错。

    北衙这帮小娃娃,实在经验本就不足,临时凑起来的心思都不忘一起想的十人更是乌合之众,看似来势汹汹的进攻,宋晗背着身翻身便掠了过去,衣角的边儿都沾不上。

    下半身虚浮无力,一看就是平时校场上头的练习不扎实,宋晗轻松回身踢翻了两个下路不稳了。

    其他人见着这势头还有攻过来,剑和长枪同时攻过来,却未成合围封锁之势,反而互相掣肘。

    这给了宋晗太多可操作的空间,长枪与剑刃卡在一起她借力使力,翻江过桥,越到背后抬手给了宋飒星后背一记。

    擂台上头的形势很快便一边倒,宋晗低头看地上横七竖八一大片。

    安成晖鼻青脸肿一副倔脾气不肯认输,心里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地僵持了许久,此时还想挣扎。

    宋晗一脚踩住长枪把他踢翻在地,再起不能,长枪也踢落擂台下头。

    “老徐怎么看?”晁衡手肘碰碰旁边徐寿道。

    “该,给他们长长教训。不过王爷欺负小娃娃兵没什么好看,他们也忒不经打,就那个倔脾气的有点意思。”徐寿满不在乎道。

    “还有没有能上的?”宋晗问台下。

    回答她的是人群中的沉默,垂首的,默然的,咬牙的。

    “如今就这么点本事也配称北衙训练出来的?”宋晗冷冷道。

    “昔日北衙虽千万人亦能勇当强敌,贵在勇毅。在座之下居然连挑战之勇都无,简直折辱北衙之威名。”

    冷冰冰的话语之中失望溢于言表,底下少年面上多少带着羞愧,他们不敢直视台上的宋晗,这位摄政王在他们看来是玩弄权术的佞臣,是红发金瞳的凶煞怪物。

    如今在他们面前的宋晗确实也是无法逾越的高山,擂台上连衣角都碰不到更不用说战胜,不管外头的名声如何,就是不得不折服承认的强大。

    “身居北衙若无不折不挠傲骨,为生民安定家国丹心,何必在此处耽误年华,这不是你们蹉跎岁月的地方。”

    宋晗落下的几句话语,犹如千钧巨鼎压在众人的心头当中。

    “所有人校场二十圈。做不到的,今日起赶出北衙,本王说到做到。”

    宋飒星黑色眼眸中满是不甘,咬咬着牙第一个转身朝着校场而去,连这小霸王都听话的去跑圈了,其他人本就被一番话激得又是羞赧又是愤然,也纷纷跟着去。

    “别忙他们先去,事情是你们三个起的头,所以还得先先领五十军杖。”徐寿提醒道,显然罪魁祸首不会被轻易放过。

    昨夜虽下了雪,这时校场上的北衙子弟兵心里窝着一团火,跑得汗流浃背,自然是顾不得冷不冷的。宋晗以及一众铁骑营军士在羌海冰原雪海呆惯了,这帝京城里的气候说得上十分温柔,也是不冷的。

    但呆惯了烧得温暖营帐的江庆穿得单薄,此时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冷得嘴唇发紫,两腿禁不住的颤动,更难受的是他今日喝了不少茶水,实在是憋不住,一股热流之后湿掉裤子很快就结了冰。

    皆说摄政王是在世活阎罗,没情面可讲,江大人今天算是真体会一回。

    “王爷,校场上基本跑完了,有三十七人无法坚持瘫倒半道上,其余的都跑完了。”晁衡汇报到。“还有江大人冻晕过去。”

    宋晗近旁战战兢兢的站着一人,正是江庆副手名叫黄谦,今日之事在旁看了全程,此时被请到近前一句话不敢说,只得摄政大人说什么是什么,生怕下一个被拿来开刀的是自己。

    “将江大人送回府里去,积劳成疾难胜其职,本王将亲自禀明圣上特许养病,北衙的事情就暂时不要费心了。”宋晗道。

    “另外无法坚持着,心志不坚无法适应北衙军中训练,按之前说遣返过去,北衙不是混日子的地方,讨说法大可直接找本王。”

    “黄大人,以上安排你有何异议?”宋晗故意问道。

    “王爷您安排就是。”黄谦头都不敢抬。

    “往后一段时间须得你多费心打理北衙军务了,但愿往后本王不必再来此处越俎代庖了。”

    听着宋晗的话语,黄谦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此间事毕宋晗正欲走下擂台一路出营门外去,却听着远远的一声急切的“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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