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二天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一个哆嗦，果然降温了。
仿佛一夜之间，树叶就有些黄了，起早上学的学童们，想必有些冷。
我对自己的主意就更笃定了。
我默默推演了一番，觉得今天一定能把那个傻蛋哄好了，就充满自信往厨房走去。
然后路过一个默默蹲在路边的“蘑菇”。
我停下脚步，叹口气，我爹这又是怎么了。
上次为了我上私塾这件事儿，我爹就在门口当了好多天“蘑菇”，我和我娘轮流哄。这又是大半夜的，又出来当“蘑菇”。
我看着我爹满脸担忧，连声叹气，理解这次是为了我的未婚夫。
果然，我爹忧愁地垂着眉毛，每一根皱纹都仿佛在用力思考，最后终于挤出来一句话：“新姑爷，怎么就要休你呢？”
我赶紧解释：“他不是真心的，就是说着玩的。”
我爹一声长叹：“他不是去县里上学了吗，怎么会回来呢，又正好遇到你。”
说到这个我也生气，当初说他被县里老师相中了，还从我家拿了银子呢，说的那么好听，要不是我去私塾，还不知道我家银子被糟蹋了呢。
我也往地上一蹲，开始生气。
我怎么就要嫁给这种笨蛋了。
“我们家的那么多钱都被糟蹋了。爹啊，当初我记得那么多钱啊。”
我爹没有回答我这句话，毕竟我爹好面子，给女婿的钱那就是给女婿的钱，要是他再去追究，那两家的面子往哪里放了。
因而我爹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反而让我赶紧站起来，别蹲他边上。
“你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到了婆家，亲家公和亲家母会说我们不懂教女的。”
我赶紧站起来，知道钱这个事儿不能提了，只好继续安慰：“不要担心了，我去私塾第一天就见到他了，他要真的铁了心要退亲，那时候就已经退了好不好，所以现在他就是嘴上占个便宜而已，毕竟，爹，你懂的，他是个男人，也好面子。”
我爹：“你这丫头家的怎么说话的，没上没下的，还不快去厨房做饭。”
我知道已经哄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去厨房煲汤了。
表姐来接我的时候，就特别奇怪地看着我拎了一个罐子上了车。
“妹妹，这又是什么东西。”
“表姐，小心烫，不要碰，这是我给我未婚夫炖的鸡零狗碎汤。”
这个汤的名字让表姐笑了一路。
等到了私塾，我就找到师娘，请她允许我借用厨房。师娘睡得迷迷糊糊的，隔着窗户念叨：“李姑娘随便用，厨房还没生火呢，要不你等我起来。”
“不用不用，放着我来。”她话音未落我已经直接钻进了厨房，厨房里很黑，只有灶台下的炭红红暗暗的，但是没有火苗，我赶紧扒开灶口，把罐子放在了灶台上。
等灶火烧起来，厨房渐渐变得温暖了，黎明之前的阴暗墙壁也染上了暖黄色，我从围裙里取出准备好的包裹，一包是切好的大萝卜，一包是我出门前紧急擀出来的面片，都洒上了面粉防止粘连。
我准备在私塾给我未婚夫吃口热乎的，我一边计划一边将大萝卜倒进了汤水里，心想虽然汤水没有我弟弟喝的时候那么稠，但是就这么再炖一小会儿，等我未婚夫那傻瓜来的时候，这些大萝卜都炖熟透了，盛到碗里是半透明的，吃上软乎乎的，还吸饱了汤汁，味道也不会差。
然后我再现场给他下锅面片，这大冷天的，过来吃一碗热腾腾的面片，配着入味的大萝卜和我亲手擀的筋道面皮，他很难不满意。
想到这里我又环顾四周境，满意地看着被漂亮的橘黄色火苗照亮的厨房，看起来干净清爽，温暖舒适，和外面阴冷暗沉的园子形成强烈对比。
毕竟汤水有些稀，虽然面条足够地道，但是比不上老火靓汤的招牌，我还要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很久之后，当我学会更多词汇，我才能总结，我这是食材不够，让食客吃气氛呢。
“嗯嗯”
身边忽然传来两声“嗯嗯”
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
我只当没看见。
毕竟这位先生，据表姐说，是迫于姑父的高价学费，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表姐和我的，因而先生虽然收下我们姐妹，但是成天在课堂上装作我们二人不存在的样子。也就表姐每天坚持上学下学向他行个礼。
我其实特别理解先生的选择，觉得他和我一样，我是真心想要做个好女孩，但是为了表姐不得不进入私塾，所以为了维护我好女孩的名声，只能每天在最后一排做针线。
先生则是想要赚钱，不得不接受我们，但是为了维护他作为先生的好名声，就不理睬我们。
我和先生其实用的是同一种方法。
因而，我尊重先生的选择，配合先生的做法。就算现在先生在我身边，我也装作看不见。
先生此时已经从厨房门口进来了，我装作看不见。
先生又“嗯嗯”了几声，我装作听不见，怎么搞的，他为什么总是“嗯嗯嗯”的。
我盖上锅盖，坐在炉灶旁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因为我是尊重先生的坚持，并且配合他的做法。
先生又“嗯嗯”了几声，我都只当听不见。
目不斜视，因为他要做好文人，我要做好女孩。
先生又徒劳地站了片刻，离开厨房走了。
我继续烧火炖大萝卜。
现在我开始调味，昨晚上是南方的汤，当然可以只放一点盐巴了，但是今天是萝卜面片，就必须更咸更香，吃到嘴里刺激刚刚睡醒的舌头，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其实放一些猪油是最好的，但是我经过思考，觉得猪油还是留给弟弟吃吧，我宁愿全把猪油炸成油渣给弟弟吃，也不给他吃。
于是我只能另想办法，我决定多加盐，特别是要洒一小撮磨碎的花椒，这样吃到嘴里热腾腾的，别提多适合寒冷的清晨了。
这时候师娘掀起门帘进来了。她刚梳好头，披着外衣就过来，感兴趣地盯着我的汤。
“我说李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呢。”
“师娘，也就是随便擀了一些面皮，您尝尝。”我立刻开锅盖，下面皮，很快师娘就端上碗了。
“你这汤底是什么熬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可不能说这是黑心的鸡零狗碎汤，于是胡编乱造：“是我从姑母那里学来的，据她说是南方厨子那里得来的汤方子。我打算给我未婚夫吃口热乎的。”
师娘笑起来：“你未婚夫有你真是好福气。”
我心想，我做这么多准备，自然就是希望他这么想啊。
师娘端着碗就出去了，几分钟之后表姐冲进来：“妹妹啊，你不知道啊，不知怎么搞的，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不知道，看到他出现在窗口，你姐我都不敢相信，那些男学生也都在议论呢，据说自从开了私塾，这么多年都没见他起这么早。”
表姐很震惊，表示咱们的先生一直说自己要“睡到人间饭熟时”，也就是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人在早餐时间之前见到他起床过。可是今天，他怎么起来了。
表姐：太阳今天是东边升起的吗？
我也好奇起来，于是放下正在捡柴烧火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给表姐抱怨：“是的是的，他起来了，我都看到他了，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好好在这里煮汤，他就进来了，绕着我走了好几圈，还嗯嗯嗯的，对了表姐你也来一碗吧，萝卜面片。”
表姐看看我端出来的碗，露出恍惚的表情：“妹妹啊，这碗面片怎么这么眼熟，我刚才和几个男学生偷看先生，他手里依稀仿佛的，端了这么一碗呢。”
然后她一脸恍惚就跑出去了，说要看看先生端的碗里面是不是一样的面片汤。
我被留在厨房里，继续布置我的计策。
首先再检查一遍环境 ，务必要干净又温馨。
我给炉灶填了柴火，把厨房的菜堆给归归类，就这样又过了一刻钟，然后我一眼扫去：“要不把东窗打开，这样阳光正好能照进来，更好看。”
东窗被一大堆杂物和门板什么的挡住了，我撸起袖子搬走杂物，两手挪开门。
然后我就和窗户外的先生面面相觑。
我：“不是出去了吗，表姐说你不是在吃饭吗，你跑这里做什么。
先生呢，先生如同木雕一样呆立在哪里，仿佛看不见我。
哦，对了，我也应该看不见他。
于是我依然是手下动作不停，保持完全地淡定，挪开门。
先生也嘴里开始念叨：“大学之道，在，在，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他就这么念叨着走了。
估计他在遛弯而已。
我没留意这个插曲，继续淡定地坐在灶台旁，然后把这件事也告诉表姐了。
之后表姐至少笑了一刻钟。她笑得弯着腰，指着我：“妹妹，他都绕着你转圈了，你还没意识到他想喝汤。”
“难怪师娘要过来找你端汤。”
“还有，他在东窗下可能想续汤呢，你愣是不理他。”
我无辜地坐着烧火。
表姐继续笑：“他还嗯嗯嗯，你说他都嗯嗯嗯了，你还没意识到。”
她过来拍拍我的头：“我就说，虽然你聪明绝顶，但是有些方面，你还是个傻妞。”
仿佛一夜之间，树叶就有些黄了，起早上学的学童们，想必有些冷。
我对自己的主意就更笃定了。
我默默推演了一番，觉得今天一定能把那个傻蛋哄好了，就充满自信往厨房走去。
然后路过一个默默蹲在路边的“蘑菇”。
我停下脚步，叹口气，我爹这又是怎么了。
上次为了我上私塾这件事儿，我爹就在门口当了好多天“蘑菇”，我和我娘轮流哄。这又是大半夜的，又出来当“蘑菇”。
我看着我爹满脸担忧，连声叹气，理解这次是为了我的未婚夫。
果然，我爹忧愁地垂着眉毛，每一根皱纹都仿佛在用力思考，最后终于挤出来一句话：“新姑爷，怎么就要休你呢？”
我赶紧解释：“他不是真心的，就是说着玩的。”
我爹一声长叹：“他不是去县里上学了吗，怎么会回来呢，又正好遇到你。”
说到这个我也生气，当初说他被县里老师相中了，还从我家拿了银子呢，说的那么好听，要不是我去私塾，还不知道我家银子被糟蹋了呢。
我也往地上一蹲，开始生气。
我怎么就要嫁给这种笨蛋了。
“我们家的那么多钱都被糟蹋了。爹啊，当初我记得那么多钱啊。”
我爹没有回答我这句话，毕竟我爹好面子，给女婿的钱那就是给女婿的钱，要是他再去追究，那两家的面子往哪里放了。
因而我爹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反而让我赶紧站起来，别蹲他边上。
“你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到了婆家，亲家公和亲家母会说我们不懂教女的。”
我赶紧站起来，知道钱这个事儿不能提了，只好继续安慰：“不要担心了，我去私塾第一天就见到他了，他要真的铁了心要退亲，那时候就已经退了好不好，所以现在他就是嘴上占个便宜而已，毕竟，爹，你懂的，他是个男人，也好面子。”
我爹：“你这丫头家的怎么说话的，没上没下的，还不快去厨房做饭。”
我知道已经哄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去厨房煲汤了。
表姐来接我的时候，就特别奇怪地看着我拎了一个罐子上了车。
“妹妹，这又是什么东西。”
“表姐，小心烫，不要碰，这是我给我未婚夫炖的鸡零狗碎汤。”
这个汤的名字让表姐笑了一路。
等到了私塾，我就找到师娘，请她允许我借用厨房。师娘睡得迷迷糊糊的，隔着窗户念叨：“李姑娘随便用，厨房还没生火呢，要不你等我起来。”
“不用不用，放着我来。”她话音未落我已经直接钻进了厨房，厨房里很黑，只有灶台下的炭红红暗暗的，但是没有火苗，我赶紧扒开灶口，把罐子放在了灶台上。
等灶火烧起来，厨房渐渐变得温暖了，黎明之前的阴暗墙壁也染上了暖黄色，我从围裙里取出准备好的包裹，一包是切好的大萝卜，一包是我出门前紧急擀出来的面片，都洒上了面粉防止粘连。
我准备在私塾给我未婚夫吃口热乎的，我一边计划一边将大萝卜倒进了汤水里，心想虽然汤水没有我弟弟喝的时候那么稠，但是就这么再炖一小会儿，等我未婚夫那傻瓜来的时候，这些大萝卜都炖熟透了，盛到碗里是半透明的，吃上软乎乎的，还吸饱了汤汁，味道也不会差。
然后我再现场给他下锅面片，这大冷天的，过来吃一碗热腾腾的面片，配着入味的大萝卜和我亲手擀的筋道面皮，他很难不满意。
想到这里我又环顾四周境，满意地看着被漂亮的橘黄色火苗照亮的厨房，看起来干净清爽，温暖舒适，和外面阴冷暗沉的园子形成强烈对比。
毕竟汤水有些稀，虽然面条足够地道，但是比不上老火靓汤的招牌，我还要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很久之后，当我学会更多词汇，我才能总结，我这是食材不够，让食客吃气氛呢。
“嗯嗯”
身边忽然传来两声“嗯嗯”
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
我只当没看见。
毕竟这位先生，据表姐说，是迫于姑父的高价学费，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表姐和我的，因而先生虽然收下我们姐妹，但是成天在课堂上装作我们二人不存在的样子。也就表姐每天坚持上学下学向他行个礼。
我其实特别理解先生的选择，觉得他和我一样，我是真心想要做个好女孩，但是为了表姐不得不进入私塾，所以为了维护我好女孩的名声，只能每天在最后一排做针线。
先生则是想要赚钱，不得不接受我们，但是为了维护他作为先生的好名声，就不理睬我们。
我和先生其实用的是同一种方法。
因而，我尊重先生的选择，配合先生的做法。就算现在先生在我身边，我也装作看不见。
先生此时已经从厨房门口进来了，我装作看不见。
先生又“嗯嗯”了几声，我装作听不见，怎么搞的，他为什么总是“嗯嗯嗯”的。
我盖上锅盖，坐在炉灶旁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因为我是尊重先生的坚持，并且配合他的做法。
先生又“嗯嗯”了几声，我都只当听不见。
目不斜视，因为他要做好文人，我要做好女孩。
先生又徒劳地站了片刻，离开厨房走了。
我继续烧火炖大萝卜。
现在我开始调味，昨晚上是南方的汤，当然可以只放一点盐巴了，但是今天是萝卜面片，就必须更咸更香，吃到嘴里刺激刚刚睡醒的舌头，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其实放一些猪油是最好的，但是我经过思考，觉得猪油还是留给弟弟吃吧，我宁愿全把猪油炸成油渣给弟弟吃，也不给他吃。
于是我只能另想办法，我决定多加盐，特别是要洒一小撮磨碎的花椒，这样吃到嘴里热腾腾的，别提多适合寒冷的清晨了。
这时候师娘掀起门帘进来了。她刚梳好头，披着外衣就过来，感兴趣地盯着我的汤。
“我说李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呢。”
“师娘，也就是随便擀了一些面皮，您尝尝。”我立刻开锅盖，下面皮，很快师娘就端上碗了。
“你这汤底是什么熬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可不能说这是黑心的鸡零狗碎汤，于是胡编乱造：“是我从姑母那里学来的，据她说是南方厨子那里得来的汤方子。我打算给我未婚夫吃口热乎的。”
师娘笑起来：“你未婚夫有你真是好福气。”
我心想，我做这么多准备，自然就是希望他这么想啊。
师娘端着碗就出去了，几分钟之后表姐冲进来：“妹妹啊，你不知道啊，不知怎么搞的，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不知道，看到他出现在窗口，你姐我都不敢相信，那些男学生也都在议论呢，据说自从开了私塾，这么多年都没见他起这么早。”
表姐很震惊，表示咱们的先生一直说自己要“睡到人间饭熟时”，也就是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人在早餐时间之前见到他起床过。可是今天，他怎么起来了。
表姐：太阳今天是东边升起的吗？
我也好奇起来，于是放下正在捡柴烧火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给表姐抱怨：“是的是的，他起来了，我都看到他了，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好好在这里煮汤，他就进来了，绕着我走了好几圈，还嗯嗯嗯的，对了表姐你也来一碗吧，萝卜面片。”
表姐看看我端出来的碗，露出恍惚的表情：“妹妹啊，这碗面片怎么这么眼熟，我刚才和几个男学生偷看先生，他手里依稀仿佛的，端了这么一碗呢。”
然后她一脸恍惚就跑出去了，说要看看先生端的碗里面是不是一样的面片汤。
我被留在厨房里，继续布置我的计策。
首先再检查一遍环境 ，务必要干净又温馨。
我给炉灶填了柴火，把厨房的菜堆给归归类，就这样又过了一刻钟，然后我一眼扫去：“要不把东窗打开，这样阳光正好能照进来，更好看。”
东窗被一大堆杂物和门板什么的挡住了，我撸起袖子搬走杂物，两手挪开门。
然后我就和窗户外的先生面面相觑。
我：“不是出去了吗，表姐说你不是在吃饭吗，你跑这里做什么。
先生呢，先生如同木雕一样呆立在哪里，仿佛看不见我。
哦，对了，我也应该看不见他。
于是我依然是手下动作不停，保持完全地淡定，挪开门。
先生也嘴里开始念叨：“大学之道，在，在，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他就这么念叨着走了。
估计他在遛弯而已。
我没留意这个插曲，继续淡定地坐在灶台旁，然后把这件事也告诉表姐了。
之后表姐至少笑了一刻钟。她笑得弯着腰，指着我：“妹妹，他都绕着你转圈了，你还没意识到他想喝汤。”
“难怪师娘要过来找你端汤。”
“还有，他在东窗下可能想续汤呢，你愣是不理他。”
我无辜地坐着烧火。
表姐继续笑：“他还嗯嗯嗯，你说他都嗯嗯嗯了，你还没意识到。”
她过来拍拍我的头：“我就说，虽然你聪明绝顶，但是有些方面，你还是个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