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呢?”薛居令冷道一声合上房门。

    谢毓感受迎面而来一阵疾风,不怒反笑:呵……这反应,果然被她说中了。

    老薛也真是的,跟她还害羞什么?若是跟她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说不定她还能给他出谋划策,助他一臂之力。

    谢毓站在院墙上,眺望薛居令立在窗格之内的剪影,欣慰叹道:“唉,不知不觉,好兄弟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呀。”

    “也不知道老薛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要不要替他把把关?”

    薛居令人杵在窗侧,透着窗格缝隙望着危墙之上的瘦弱身影,耳边又回荡起方才听到的令他感到不可置信的几个字眼:

    “龙阳之好”“心上人”……

    是谢毓疯了还是他疯了?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晚,薛居令彻夜无眠。

    次日谢毓起迟了有些犯懒,见唐若没注意到她,大摇大摆跟在谢仲承屁股后边一同出门,蹭了一段马车。

    待谢毓跳下马车后,谢仲承望着她方才坐过的地方出神,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东西。

    不过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便也放弃了,还是上朝要紧。

    谢毓吹着小曲、哼着小调一路畅快怡然地走进教室,路过薛居令时拍了拍他的肩:“薛兄,来的挺早。”

    等坐到书案前,才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还好,今早起的比较早。”

    她听出这声线有些疲惫,回过头却被蓝颜知己的两个大黑眼圈吓了一跳:“薛居令,你昨夜偷牛去了!”

    薛居令语气平缓:“没有。应当是茶喝多了,睡不着。”

    谢毓眉梢一挑,没出声。

    转身浅浅勾起唇角:什么茶喝多了?分明是思春了。

    “谢毓。”

    前者闻声回头。

    “给你。”

    谢毓看了看他手中鼓囊囊的钱袋,又看了看他:“什么?”

    薛居令抓着她的袖子,将钱袋塞进她手里:“赔你的衣服。”

    谢毓也不含糊,五指一曲裹住钱袋,拿到身前探手进去摸了一遭,抓了几颗碎银,旋即将袋口抽绳一拉,朝薛居令扔了回去。

    薛居令胸口一顿,接住滑落的钱袋,怔望着她。

    谢毓朝他挥了挥攥紧银两的拳头,笑容狡猾:“你那墨汁的确难洗,不过倒也用不着拿这么多给我,我就取几两,回头给我的洗衣丫鬟分一两。”

    薛居令正想回她,谢毓却瞟见侧方一道挺立身影徐徐而来,立刻便转过了身子,他只好作罢。

    少年捻起书案上提前备好的小纸团,闭上一只眼瞄准了第一排的位置,“嗖”一下一个纸团便稳当落在宋岚亭的身前。

    隽秀男子安坐于案前,神色淡然依旧。

    又不理她!谢毓又捻起枚“暗器”,轻轻弹动指尖,宋岚亭的案上便又多了个纸团。

    书案主人清冷如初,惹动了“刺客”火气骤增,故意将所有纸碎揉作一团,捏成拳头大的纸球,再次投掷。

    这次那道危坐的身影总算有了反应。

    宋岚亭朝谢毓的方向微微侧身,瞬息过后又回正。

    他心想这谢毓为何如此不识好歹。旁人他只要略表冷色便会对他敬而远之,唯独谢毓总是对他的冷眼视而不见,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前来,说些轻佻孟浪的话挑衅他亦或是一些蹩脚的手段戏弄他,哪怕他一概无视也依旧乐此不疲。

    他们早就不是朋友了,他为何非要做出一些一厢情愿的事情纠缠?

    谢毓还为自己引君侧目而得意,下一秒却见宋岚亭的书童上前,抬手一伸将她的“成果”全部扫下了桌。

    秋生弓腰在自家主子身侧,斜睨着变脸的谢家大郎,低声说道:“世子,要不要同闻先生说说,将谢公子的位子跟您调开?”

    “不必,他与我已是一东一西之极,还能往何处调?”

    “那便任谢公子这样时不时搅扰您一下吗?”秋生替自家主子不忿。

    “不用管他,他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宋岚亭抬手在纸上试笔,不自觉写下“钟灵毓秀”几个字。

    不过今日笔尖毫毛似乎没有完全润开,写出的字并不符合他的心意,他调整了一下镇纸,对一旁的秋生道:“闻先生就来了,你先下去吧。”

    谢毓这边不知自己总算被心心念念的宋世子提及,只是坐在原处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鼻尖,没听见隔了一列桌案的秋生,在离开时悄悄说了她一句:“武夫之子,果然粗俗。”

    石平在庭中摇响铜铃,闻士沣背着手漫步走进了学堂,身后跟着的石泉臂间抱着一沓白纸。

    台下学生一见,立时便有此起彼伏的揣测低语。

    谢毓也抽动嘴角,低声嘟囔:“不会是要考试吧……”

    闻士沣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明日春狩会和本月的旬试相撞,为了你们明日能够安心游戏,我特意将旬试挪到了今日。”

    “啊——”

    座上哀嚎一片,谢毓也不乏在列。

    石泉得闻士沣示意,挨个分发白纸。谢毓趁闻士沣不察悄悄向后伸手飞速在薛居令案上敲了两下,随后感知到脊上被轻点两下,谢毓心道稳了,没想到头顶又传来一声:“谢毓。”

    是薛居令的声音。

    谢毓抬头,发现台上的闻先生不见了踪影,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谢毓。”这次不是薛居令的声音了。

    谢毓缓缓转头,扬起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扑扇眼睛:“闻先生,怎么了?”

    闻士沣用书角点了点她:“你给我安分些,收起你那些旁门左道,老老实实考试。”

    “我自然是第一本分的啊!”谢毓偷瞄薛居令,“闻先生你放心!”

    薛居令与她暗自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中都有了谋划,结果下一秒他便被闻士沣叫了起来:“薛居令,带上你的东西和关婺换个位置。”

    谢毓暗道不妙,顺势向坐在宋岚亭身后的关婺看去,关婺恰好收好东西起身,恰对上她的目光。

    关婺脸上有一道形状奇异的红色胎记,覆盖整个右眼皮肤,平时都是一人独来独往,总是一脸阴鸷表情。谢毓曾主动与他说过话,却被他沉默时的表情吓得不敢再靠近。

    一眨眼,谢毓回神关婺已经到了她跟前,少年薄唇微启,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

    可还不待他发出声响,眼前那个粉面杏眼的谢家公子已经飞快地转了回去,瑟缩着背脊趴在案面之上。

    谢毓绝望:想让他给自己传答案,光是开口求他这一步她便做不到。

    算了!这次就使上她自己的真才实学,大不了出成绩了被阿娘教训一顿。

    “也没什么可怕的……”谢毓鼓励自己。

    面色阴沉的少年默默坐下,眼睫落寞轻垂,心中再度弥漫开自责的情绪:定是我这骇人的面容又吓到他了……

    堂中众人皆准备完备,闻士沣坐在教案前,开始宣布今日旬试的题目: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将你们对这句话的看法写在纸上,限时一个时辰。”

    语毕,石泉点燃一支盘香,置放于堂后正中的高花几之上,以供所有考生能够随时查看所剩时间——这儿原本是放着一盆兰花的,只在考试时挪开。

    谢毓先是用手将答纸前前后后熨了十几遍,然后整整齐齐铺平在案上,拿起一旁貔貅纸镇压在头中,跟着拿起笔仔仔细细蘸上墨,又小心翼翼在砚台边缘剐蹭,将多余的墨汁释出来,随后闭眼做沉思状,默念了一遍今日的题目: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论语》?这她倒是知道。

    写下对这句话的看法?她能对孔夫子的话有什么看法……

    纠结了半天,谢毓回头一看,那盘香已燃去了三分之一。

    不行不行,得赶紧凑字数了。

    谢毓猛地回身开始奋笔疾书。先是写了几句大白话,讲她觉得孔夫子这话说得很好、很有哲理,给了她人生启发。写完这些以后,谢毓发现答纸还空着一大半,她又连忙抄了一遍《诫子书》。

    短短半月之内,谢毓抄了两千遍《诫子书》,不仅口头上对它倒背如流,手头上也是“倒写如流”,一遍下来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上,眼见答纸还有空闲,她又抄了两遍上去。

    盘香燃尽,闻士沣宣布停止动笔,静置半刻等待墨迹风干。

    按照惯例,依旧是宋岚亭收总答纸后一并交给闻士沣。

    他起身将自己的答纸拿在手中,从前往后迂回式接过同学们递来的答纸。走到谢毓面前时,宋岚亭伸手捏住答纸一角往上抽,却没有如别人那儿一样一抽即得。

    他本不想看谢毓,可他明显要耽搁自己的时间,于是侧目向他,手上力道一紧,将答纸往外扯。

    指尖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绷紧纸张。谢毓瞳孔一瞬间瞪大,生怕自己费尽心思填满的答卷被撕毁,连忙顺势向前,坐在软垫上的身子失了重心,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宋岚亭脚边。

    谢毓扶在案边,顺手便要去扯宋岚亭的衣角,结果又被他使劲一绷,真的跪倒在了他鞋边。

    谢毓心中咆哮:宋岚亭!你就继续冷漠无情下去吧!等我挺身而出救你于危难之中,你定要后悔自己如今这般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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