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铺路,流光驮着两名少年沿路踏光到了城门前。两列银甲兵士整整齐齐站在朱色大门前,严加防守皇城防线。

    谢毓拿出宋清容的通行令牌,轻易便过了关卡,虽也盘查了一番,却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进城后谢毓准备自己走回秋水巷,毕竟薛家和谢家是在两个方向。

    可正欲下马之际却被身后之人箍住手臂,“你下马作甚么?”

    两只手臂都被钳得紧紧的,谢毓挣扎了两下,见无用便静下来,道:“回家啊。”

    薛居令的身体虽跟她隔着一段距离,可她这么胡乱扭动还是会碰到,他被一阵柔软的、陌生的触感惊诧,未经思索边问出声:“谢毓,你是不是胖了?”

    “啊?没有吧?殿下方才不是还说我瘦了……”她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心虚道。

    不过谢毓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心虚来得没有头尾,她怼他道:“胖了又怎么样?这是我的身子,干你什么事。”

    “问问而已。”

    薛居令并没有要审判她体重的意思,扯回话题:“你回家为何要下马,我送你回去啊。”

    “你这一东一西不方便。”

    “你是嫌流光跑得慢?”

    胯.下的马儿像是听到主人的话,为了附和他鼻子重重呼出一道气息,气焰汹汹。

    “怎么会?我只是……”

    薛居令打断她:“既不嫌弃便不要多说了。”

    薛居令执意将她送到谢府大门前,谢毓翻身下马,正欲转身时被叫住:

    “对了,这是春狩的头彩,给你。”

    谢毓看到他手掌心静静躺着的玉玦,也想起自己这番安排,这一遭她为了宋岚亭不仅煞费了一番苦心,还搭上了一条腿。

    她抬手接过玉玦,勾唇一笑:“多谢,那我可收下咯!”

    “本来就是给你的。”薛居令别过眼,眸光一暗,“要不是为了它,你也不会丢……”

    “说的什么呢?听也听不清楚……”谢毓赶人,“快走吧,你父亲估计该担心了。”

    父亲……

    薛居令浑身一紧,这两日他着急谢毓完全将父亲抛到脑后了,不知回去会如何。

    他垂下眼:“或许吧。”

    谢毓知道薛居令家中之事复杂,没有多问的打算。

    她朝他摆摆手,甜甜一笑:“那我可不送你了,你快去吧。”

    薛居令被她脸上的明朗扫轻愁绪,轻声道:“再见。”

    “再见!”

    谢毓转身踏上门前石阶,抬手哐哐拍响大门。门房小厮很快来替她开门,只不过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喜表情。

    还挺淡定。

    谢毓心道做下人也不容易,还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算了,她还是去跟父亲母亲报个平安。

    走近主院,唐若不在屋中,而是在水榭小亭内的石凳上坐着,单手撑在桌面上,一副沉思神色。

    “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

    唐若正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纠结,听见谢毓声音,回头看向她。

    恰此时亭梁上一只蜘蛛挪了下脚,木头缝里积的灰抖落下来,飘飘荡荡便进了唐若的眼。

    眼一迷,酸痒难耐,她眼泪当下便涌了出来。

    谢毓一看唐若落泪,心中心疼不已,自责之余又甚是感动,她凑上前,牵住唐若的手。

    柔声问:“娘,你这两天是不是急坏了?”

    “放心吧,女儿没事。”

    谢毓刚蓄积泪花盈在眼眶中,下一秒便被唐若用力捂住嘴,嘴皮撞上门牙,疼得要死。

    唐若竖眉瞪着她:“你在殿下那儿玩两日玩傻了??这又不是在屋里,怎么能提自己是‘女儿’呢?!”

    “嗯?”

    “说你你还不乐意?万一让你祖父听去了可怎么了得?”

    “嗯嗯……嗯……嗯嗯!”

    “他不会听到?”唐若吸口气,“你就是太马虎了,即便是在家里也不可大意,知道吗?”

    “嗯……嗯嗯!”

    唐若没理解:“什么?”

    “嗯放……手!”

    “噢!”唐若勉强听清,一下将手松开。

    谢毓大口大口喘着气,被自己阿娘的操作整蒙了。

    她说自己这戏精的性子是随谁,原来是她娘!自己一个人还能自说自话半天,她差点就被捂死了!

    “娘,你说的什么呢!我去殿下那儿玩儿?”

    “对啊,长公主殿下派人来,说留你在她那里玩两天,不是吗?”

    “……”

    谢毓无语。

    所以整半天,他们连她失踪了两天都不知道?

    谢毓转身回自己院子,对身后唐若的呼喊置之不理。

    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不止阿娘,还有阿娘的女儿……

    唐若见她神情不对跟到了西院,几番逼问之下谢毓才将坠崖之事告知与她,只不过将为何坠崖的前因后果隐去。

    唐若一听,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谢毓也没真想吓她,见她几欲瘫倒,连忙上前稳住她腰身,惊惶道:“娘!您没事儿吧?”

    “你个混账东西!”唐若痛斥她,眼眶通红。

    自己在城内将她千娇百宠的养着,她却在城外给她整一出坠崖戏码,当真是要把她给气死!

    缓了缓神,唐若站直了身子,勒令道:“从今日起,你就待在家中,哪儿也不许去!”

    随后不顾谢毓反复说长公主已替她看过诊,又叫来常年为谢毓看诊的女郎中将她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诊断结果倒是一样,问题不大,只是扭伤了腿,需要静养。

    唐若不放心,又让她开了些药才作罢。

    大半夜等到谢毓将煎好的药全部服下才离开,甚至还破天荒的给她院中增设了人手,下令无论如何都要将谢毓给她看紧了。

    谢仲承听到风声从主院过来,见唐若怒火滔天不敢多说,只在听说谢毓没什么大碍后跟着唐若数落了她几句,随后将唐若小心迎回房。

    爹娘走后,谢惢闻讯赶来,刚至门槛看到谢毓胳膊和腿上都扎满了细细的银针,不由得一下绷紧了脸。

    她快步进来,担忧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我好好的呢!”谢毓倒是一脸轻松,僵硬的躺在榻上,“你说娘怎么动这么大的气。”

    谢惢坐到她身旁的小矮凳上,凑身近距离观察这些银针,道:“大哥一向身体柔弱,娘本来就对你最不放心,现在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娘能不气吗?”

    “大哥你也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倒说起来像是跟自己无关一般。”

    谢毓回想起当时的感觉,却只能想起来被宋岚亭抱住的震惊,道:“当时还是很怕的,现在过去了再提起来似乎也就那么回事。”

    谢惢不以为然,认真道:“这事儿可得瞒着祖父,祖父一大把年纪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知道知道,这话方才娘走时便说过几遍,你这一来又说一遍。”谢毓伸着手挠挠耳廓,“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大哥!”

    见她嗔怒模样,谢毓呵呵一笑,道:“好好好,我开玩笑呢!我记住了,铭记在心!”

    虽说谢毓总是一副乖张模样,可坠崖可不是什么可以随口带过的事情,重则丧命,她仍旧是如此就让谢惢,难怪娘刚才这么生气呢!

    她伸手摸了一下笔直竖起的银针,问道:“大哥这针还得扎多久啊?”

    谢毓僵硬的躺在榻上,转动眼珠子往一旁的女子看了一眼:“这你得问邱先生哪,问我我怎么知道?”

    谢惢闻言望向一旁端坐的女子,木簪素衣,肤色白到近乎透明,脸上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平和,与之身上散发的淡淡药材香融合呼应。很神奇,只要看一眼便能猜出这是一位医者。

    邱茯苓是谢家特请的女郎中,十几年来随叫随到,并且只为谢毓一人看诊。

    她默然看了谢毓一眼,朝谢惢道:“一刻后便可取针。”

    谢惢点头而后追问道:“邱先生,我大哥为何要扎针呀?”

    邱茯苓耐心解答:“大公子天生体弱,本该远水近火,此番落水不免寒气侵入,配合药疗以外还需针灸相辅而行为佳。”

    “原来如此……那是只用扎今晚吗?”

    “不,维持一旬。”

    “啊??”谢毓闻言一惊,险些不顾四肢数针坐起身来。只甫一动身针扎孔隙便血气紧迸,吓得她连忙又躺了回去。

    对上邱茯苓的目光,更是安守本分,只喃喃自语道:“竟要这么久……”

    她这是在为自己操心:邱先生能保证每次都扎在同一处吗?该不会十天以后我的腿上全是针孔吧?

    而邱茯苓像是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没由来说了句:“行医问诊,各处穴位我还是找得准的,谢公子大可放宽心。”

    “是…我自是放心邱先生的……”

    瞧见谢毓在邱茯苓面前唯命是从之态,谢惢也放宽心,对置身榻上的谢毓道:“大哥,你好生听邱先生的话,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明日还得早起上学呢。”

    “你就这么走了?!”看到谢惢起身,谢毓睁大眼盯着自家三妹。

    好不容易等来个人,怎么现下又要走了?她不想单独跟邱茯苓待在一起呀!!

    “那不然呢?我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呀,更何况有邱先生在此,我留下反倒显得多余了。”

    谢惢已站起身,伸出白嫩的小手在谢毓头顶轻轻拍了拍:“惢儿走了,大哥要乖乖听话哟。”

    谢毓说不出再见,只能沉默望着谢惢的背影消失在院外,而后又同邱茯苓二人共处一室。

    邱茯苓原本只独自在一旁静静翻阅医书,可无奈脸上的视线太过炙热,她只好往美人榻上看了一眼。

    女相少年朝她莞尔一笑,嘴角甜蜜,眼中却透露出明晃晃的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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