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原来我也可以不再独自一人。

    贺廷宜眼睛里的光仿佛凝滞,时间流逝,嗓子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

    原来她之前在病房里说的话,昏迷中的贺奶奶都听到了。

    “奶奶......”她还有资格叫奶奶吗?

    贺奶奶看到她的反应,又费力地笑了笑,“别怕,我不是要怪你,也不是要骂你。”

    贺廷宜坐得很端正,一副等着被审判的样子。

    “你说的那些话,我刚开始觉得很惊讶,活到一把岁数还没听过这样奇妙的事情。”

    老人家想起身。

    “我来。”贺廷宜起身调高床位,让贺奶奶靠得更舒适。这些日子她在病房里没少帮忙,已经很熟练了。

    便是再难以开口,也终要开口。

    “我原本也叫贺廷宜。”她鼓起勇气直视奶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责备,只有包容。

    “这么说来,我们都是你笔下创造出来的人?”

    “不是”,贺廷宜很笃定,“我写的内容很少,根本不足以描述这个世界。实际上这里的每个人都和我所写的不一样,还有很多人从来没有在我的剧本中出现过。”

    窗外的阳关洒进病房,给这场沉重的对话带来了一丝温暖。

    贺奶奶脸上岁月的痕迹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显。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和窗外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贺奶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然后缓缓开口,“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贺廷宜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我也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生命,它在不断地生长和发展,超出了我最初的设想。”

    也许根本就不是我创造了这些人,只是冥冥之中,写出了和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相似的故事。

    贺奶奶了然,也不再追问。“廷宜,你如今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贺廷宜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想活下去。”

    “那就活下去。”贺奶奶笑了,“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我甚至分不清你与原来的廷宜有什么不同。”

    病床边的贺廷宜低下头,“因为我在塑造她的时候,几乎投射的都是我自己。”

    奶奶回忆起从前,又看看面前的人。“你们的性格几乎没有差距,日常喜好如出一辙。我看着原本的廷宜在身边长大,她自信阳光、品行正直,直到成年以前都是如此。和季暖暖相遇后,她的变化越来越大,一举一动仿佛被人牵着走,丧失了自己的本性。现在看来,若是因为剧情的原因,倒也解释得通了。”

    “对不起,奶奶。”除了说这个,贺廷宜说不出任何话。

    “抬起头。”贺奶奶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贺廷宜一凛,依言抬头。

    老人的神色沉静,一字一句的说:“我老了,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既然你觉得是自己造成了她的遗憾,那索性你便代替她活着,活出贺廷宜本该有的样子,也算是解了她的遗憾。”

    这个提议出乎贺廷宜的预料,她想了想,才问:“奶奶,您不怪我吗?”

    “怪你?怪你让贺家发生了这一切?”

    在老人的注视里,贺廷宜点了下颌。

    “我也想怪你,可除了廷宜的事,哪一件都和你扯不上关系。你刚才也说了,只言片语决定不了任何人的命运,我也这样相信。廷川和季暖暖的事,都是他们自己的个性所致,而我如果一味地认为只有他才能继承贺氏,致使贺家始终深陷于他们两人的情爱纠葛,那造成后来的悲剧也不奇怪。”

    贺奶奶清醒得有些可怕,贺廷宜在心里想。

    “正是你的出现,让我认识到自己也有目光短浅之处,才下定了决心重新审视一切,避免了贺家的悲剧。说起来,是你的出现救了贺家,也救了我。也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我们何不随遇而安。”

    老人笑了笑,朝贺廷宜伸手,贺廷宜没有犹豫,握上老人苍白的手。

    “奶奶。我以后还可以叫您奶奶吗?”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别哭,亲情本就不可强求,就和从前一样就好。

    但这一刻,她还是有些有些期待。

    “当然,我就是你的奶奶。你此生就是贺家的继承人,谁也改不了。”

    贺廷宜的泪腺突然崩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滴答的划过眼睑。无端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见她敞开心扉,贺奶奶见状彻底放下心来。“这件事情,奶奶知道就好。你就是贺廷宜,不需要看谁的脸色,也不需要向谁交代,明白吗?”

    “谢谢你,奶奶。”她埋头扑在床边,总算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放心的在人前哭泣,放心的展露出软弱。

    兵荒马乱的一天结束,贺廷宜和傅寒年回到家。

    身心俱疲。

    就算她是逃出了既定的命运,但不代表从此高枕无忧。她要开始真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烦恼。

    她也可能会面对真实的困难,客观的主观的,意外的人为的。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失神间走回房间,身后突然被重力笼罩。

    她倒忘了,如过山车一般的一天结束,回家还的应付身后有名有实的丈夫。

    “终于到我了。”贺廷宜好像从傅寒年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哀怨的味道。

    “你也想让我把一切告诉你吗?”她很累,语气幽怨。

    她被迫转过身面对他,但他的神色并不像她想象的样子。

    “今天不急。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讲。”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唇瓣,鼻梁,眼睑,眉心,端详着她的脸。

    他这么聪明,估计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干嘛?想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假的?”她故意激他。

    “胡说,我分明是在欣赏。我的老婆这么好看,还不能欣赏欣赏?”他的神色一本正经,显得说出来的话像冷笑话。

    回想起他们当初在机场时,她标榜自己“谁见了都说好看”,没憋住笑了。“你还是毒舌的时候比较好。”

    腰间被他的手臂一拦,身子被迫紧紧贴在他身前。

    傅寒年眯了眯眼睛,语气不善:“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许再说那两个字。”

    贺廷宜仿佛感觉不到危险,较真辩驳:“你说的是不能讲‘毒傅’两个字,又没说不能讲‘毒舌’”。

    话音未落,他突然拦腰将她抱起,“我当初说什么了,如果你再敢说那两个字,我就把你扔在地上。”

    “啊,不要。”贺廷宜一惊,不停挣扎,这要是摔地上,非得摔成骨折。

    他无视她的抗议,突然将她一抛,她怕得闭上眼。

    身体重重一弹,受了些冲击,但却不痛。

    他竟然把她扔到不远处的床上。

    她愣神的间隙,他已经走过来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也不舍得把你扔在地上,所以,你说我该用什么方法惩罚你?”

    傅寒年的神色很镇定,像是在思考傅氏的工作一般严谨。但贺廷宜就是知道,他脑子里绝对装着黄色废料。

    她本能感觉到今天自己有苦头吃,抓起枕头朝他扔过去,趁机起身就跑。

    抓到门把,她迅速打开门,视线看到客厅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不过又一瞬,门再度关上,她被迫旋转一圈,后背抵在门板上,他的气息沉沉的压过来,腕表贴在她耳侧,隔着空气传递冷意,密不透风。

    他的脸隔得很近,明明没有碰到她分毫,却更让人觉得煎熬。

    “你别这样,我害怕。”她好声好气的示弱。

    他轻笑出声,颤动的气息惊得她腿泛软。“死都不怕,怕我?”

    “怕死,更怕死了见不到你。”他今天有点情绪,她怂了怂,突然走起了真诚的路线。

    她明明都这样说了,傅寒年的脸色也没有变好,还变得更沉了。

    “为什么?我分明只是你联姻的对象。”他突然较起了真。

    这话怎么答?贺廷宜犯起了难,双唇蠕动数次,她才找回智商:“你也一样啊。我也只是你联姻的对象。”

    他的眼睛暗了暗,咬牙告诉她:“谁会为了联姻对象冒死亡的危险?”

    她的眼睛蓦的一跳,数次回味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怎么可能!她最终下了定论。

    他们就是联姻关系加床伴关系,他挺洁癖的,难道是不想随便换人?

    贺廷宜在脑子里组织了语言,谨慎的回答他:“不瞒你说,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

    她的回答似是而非,避重就轻。亲人,朋友,都可以适用舍不得。这个表述很好,也很普遍。

    傅寒年知道她回避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心里燥意越发深重,有种欲望要闯出来的感觉。

    她看他脸色黑沉,还想开口缓和:“我......”后半句已经被吞进了傅寒年的唇齿间。

    他今天很急,下手也很重。明摆着有些情绪。

    她莫名有些心虚,有意放任。

    夜色沉沉,她被翻来覆去的带去了好多地方,他仍乐此不疲。

    “傅寒年,细水长流,明天虽然不用上班,但我们还得去傅家呢。”她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嗯。”他敷衍的答应,但动作是一点没停,天花板晃得她越发头晕。

    她的眼角渗出泪,被他抹去,又顺手抹在了其他地方,她身子跟着一颤。

    又不许她咬牙不出声,又不许她哭,又不放过她,她也很委屈。

    在她哀怨的神色里,他大发善心的提示她:“叫我什么?”

    “傅寒年。”话落,她眼泪更多了,认输的喊:“老公,老公!”

    她输入了正确的密码,这场她自己也有所享受的折磨才终于收尾。

    第二日,两人依约来到傅家。

    同样是在花园里,傅母再度如幽灵般出现在贺廷宜眼前,仿佛是盯紧了她。

    贺廷宜的脸色与她所预料的不同,面色红润,生机勃勃,毫无衰败之色。

    傅母抿紧了唇。不得不说,她的五官和傅寒年有几分相似,但这幅不高兴的样子,比起傅寒年还多了几分狰狞。

    她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寻不到出路,也挣脱不开黑暗的情绪。就是不知道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贺廷宜隔着几步远,嗅到了一股偏执的味道。

    “看你现在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看来你是忘了我的提醒,傅家的男人是什么货色,你还年轻不太明白。”

    这回她倒是没有说完话就走,贺廷宜笑了笑,“我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他们是什么样子,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也不劳烦您屡次赶过来提醒我。”

    贺廷宜的神色没有被搅乱,仍是淡然居多,傅母越发看不惯,不许她如此安然若素。

    “哼,果然是年轻气盛,不知好歹。寒年和他父亲一样,迟早会让你认清现实。”

    “妈,这就是我在你心里的样子?”听到这个声音,傅母身子一抖,显然被吓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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