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旌匆忙跑回工作室。

    “旌,将军怎么说?”牧之只见顾旌毫无表情地走向实验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实验工具,仔细检查工具的好坏,看看是否被动过手脚。

    待一切准备完毕,顾旌方才开口:“他会同意的!你们几人摁住他的身体,我开始注射实验液。”

    牧之望着顾旌手里紧握的呈藏青色的液体,心中生出一丝怀疑,这份液体不同于用于其他尸体的液体颜色,这一份液体颜色更加偏蓝色,这一份蓝色闪烁出危险的气味,牧之的双眼立刻变红,吼道:“你疯了吗,这是你新研究出的实验液,你还没用它做过实验,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顾旌用针管吸入这份闪烁妖异的实验液,轻车熟路的操作,头也不抬地回答。

    牧之上前抓住顾旌的衣领,“他已经死了超过24小时了,尸体僵硬程度已经成型,如果轻易用你新研究出的实验液,你能保证实验液不会超过他身体的最大值吗?你知不知道失败了他会爆炸,尸首无存!你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他不会爆炸,我保证!”顾旌平静地看着狰狞的牧之。

    “你用什么保证!啊!”

    “第一,我不会让他爆炸。第二,他生前有过高强度身体机能训练,身体韧性不是普通尸体能够相比较的。第三,我是顾旌!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荀溪恒!”顾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用力挣脱了牧之的擒控。

    “你难道希望他醒来时再次体会你们的当时的痛苦吗!不会动,不会说话,就连眼球的转动也得学上两三个月,然后每天就在学习和注射其他物质的时间中活着,在终于完成了活动自如的时候,终于能够走出这地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活在地面上的权力了吗!你们想这样吗!”顾旌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感一并迸发,就像挣破了压制的水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

    他也希望选择稳妥的方法唤醒荀溪恒,可是稳妥的方法会让荀溪恒在漫长的黑暗中痛苦挣扎,他再也看不到荀溪恒的笑、哭,他再也看不到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出现自己的身影,他再也看不到荀溪恒自由自在的模样。

    所以他宁愿赌一把,注射新实验液。赢了,荀溪恒能够喜怒哀乐,能够自由;输了,那他就去陪荀溪恒,绝不会让他孤身一人。

    牧之看着顾旌决绝的模样,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在和命运打赌,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

    “你们抓好他,他的反应会比以前的所有实验体反应都大,但是他成功了,就说明你们也将会再进一步!”顾旌话毕,开始在荀溪恒的心脏处注射藏青色液体。

    随着注射的结束,荀溪恒的身体出现急促的抽搐,全身肤色出现大量红斑,心脏处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藏青色纹路,歪歪扭扭,逐渐蔓延到全身,没入皮肤之中,隐匿了起来。

    荀溪恒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那藏青色纹路在眼球中肆意蔓延,直至将荀溪恒地双眼吞噬殆尽后才逐渐隐退。

    牧之等人拼尽全力摁住突然挣扎的荀溪恒,每个人的脸色都越来越白,直至荀溪恒的身体又突然的安静下来。

    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轻易放松,他们预感到这将是下一次风暴的平静,下一次的反应是最终关键。

    顾旌的眼镜在荀溪恒的剧烈挣扎中已经壮烈牺牲,眼镜腿与镜身分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顾旌喘着粗气,用不着一丝痕迹的白大褂擦拭额上正在下滑的汗珠,这是在场的人中唯一能够有生理反应的人。

    是唯一的一个人。

    墙上的时钟在按部就班的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混合着人的喘息声,使得原本就紧张的气氛中添加了加热剂,在紧张到达最高点时,0点的钟声敲响,荀溪恒的身体迸发出比上一次更强大的挣脱力,荀溪恒的身体正在慢慢苏醒,他发出阵阵吼叫,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容在此刻被扭曲得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后归来的模样。

    荀溪恒的心脏处慢慢闪烁出黑色光芒,这股光散发出危险的信号,顾旌一看到立马用手摁住荀溪恒的心脏,意图压制实验液的流通速度。

    却收效甚微。

    牧之反应过来也立刻按住顾旌的手,增加在荀溪恒心脏处的压力,可是当实验液被压制在心脏入口处时,它便开始不受控制开始四处流窜,不在遵循血液的循环路线,开始从四面八方汇入心脏,最后在心脏处迸发出强大力量将俩人轰了出去。

    顾旌被这股力量反弹,砸在了墙上,一股腥甜之味充满整个口腔。

    牧之在被撞飞后立刻起身将顾旌扶到正被黑光包围的荀溪恒身边,顾旌快速伸手进入黑光中,这黑光在灼烧他的双手,他也不吭一声,眼中只有那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的荀溪恒,他大声地荀溪恒吼,似乎这样做就能将荀溪恒唤醒,“荀溪恒,你快给我醒过来!!!你那么多事情没做你不能死!!!”

    “荀溪恒,你给我听到没有……你给我醒过来啊……”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顾旌紧紧握住荀溪恒的手,跪在了试验台前,他的大吼,逐渐成了祈求。

    他开始变得害怕,他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可是他仍在怀抱希望,希望世界不要那么残忍。

    就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中,黑光消失不见。

    荀溪恒的眼睛慢慢睁开,没有目光,却依旧美丽。这份美丽在绽放一秒后再次陷入黑暗。

    顾旌立刻测量荀溪恒的身体,看到一切数据都达到了希望值上,他知道他赌对了。

    他双脚瘫软在地,眼泪从他眼中流了出来。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让他看不清那张沉睡的脸庞。他狠命地擦拭眼泪,可是越擦越多,越擦越汹涌,最后埋头失声痛哭。

    牧之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哭得像个孩子的顾旌,他第一次见。

    在之前的日子中,他觉得顾旌是一个机器人,对人事物的反应都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对自己的任务极其看重,说要做到就会做到的信守承诺的男人。

    但是从昨晚悔恨到今天痛哭的顾旌打破了以往他的认识,只因为一个人。

    牧之侧头打量那长得俊美的男人,微微一笑。他有种直觉以后的日子会很好玩。

    “这下得忙起来了!”易双手撑在地上,感叹道。

    “对啊,以后可有得玩了。”牧之望着那实验台上的男人,摸摸下巴,大笑了起来。

    顾旌双手撑地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移动到那安安静静躺着的身体旁,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没有一丝温度的脸,果然是这样,无论怎么改进实验都不能让你拥有身体温度,无论我怎样做,我都不能让你复活。顾旌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那干净无瑕沉睡地脸上,顺着脸颊地弧度滑落。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威严地走了进来,这个男人剑眉星目,眉宇之中充斥着一股正气,这个男人环视这个房间地一片狼藉,抿抿嘴,冷声道:“顾旌,你还是选择一条不幸的路。”

    顾旌慢慢转过身,除了红了的眼,再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他平静而自豪地直视着这位位高权重者,缓缓开口:“谢谢将军好意,但是是幸还是不幸由我来决定,将军你说呢?”

    顾旌平静地眼神陡然之下,突然凌厉起来,“将军,你目睹那人死去时,你是幸还是不幸呢?”

    “顾研究员,希望你注重一下自己地言辞。”将军身后的副官立刻出声警告。

    “好的,是我冒犯了。”顾旌转回身,慢条斯理地给荀溪恒整理服饰,“牧之,麻烦你在我房间加一张床吧。”

    将军身边的副官见在场之人都将将军忽视,正要出声呵斥,将军抬手示意他闭嘴,“顾旌,那你便留着他吧,祝你好运。”

    关门声响起,顾旌才松了口气,双手紧紧握着荀溪恒的手,好似一辈子都不愿放开。顾旌将荀溪恒的身体缓缓抱起,脸上青筋尽显,星上前伸手准备接过荀溪恒却被顾旌躲开了,“不需要帮忙,我自己来。”

    顾旌每走十步路都要休息一下,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将荀溪恒抱回了卧室,牧之见状赶紧将被子掀开,然后便站在了一边看着顾旌忙上忙下的背影。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顾旌多了丝生活气息。

    直到顾旌坐在椅子上,牧之将提前准备好的水递给这个累得气喘吁吁的男人,“明天在给他指定恢复计划吧,今天你很累了,需要休息。”

    顾旌边喝水边摇头:“不行,我的赶快制作这个计划,我要让他赶快恢复行动力。”顾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突然他又转过头来看向牧之,眼中充满了不安:“牧之,溪恒会不会怪我?”

    牧之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揣揣不安的顾旌真的令人大跌眼镜,那个杀伐果断的男人,在面对心爱之人重生时刻也能迅速做出决断的男人竟然在此刻害怕起来。“顾旌,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居然会害怕。”

    顾旌伸手在床头柜里拿出备用眼镜戴上,回敬道:“希望你没有那一天。”

    牧之嘴角的突然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我本来就是没有时间的人,不会有那一天的。”

    顾旌感受到牧之的落寞,眼睛也慢慢望向那正在沉睡的脸,心里也充满了这种苦涩,喃喃道:“我多么希望你能不尝到这种苦涩。”

    牧之拍了拍顾旌的肩膀,无言地走了出去。

    走出房间的牧之摸了摸左耳的银灰色耳钉,心里满是悲凉,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见一次另一耳钉的主人。估计见了,他就能安心去见佛了吧。

    牧之双手插兜,寂寞地走在这狭长安静的楼道上,心里全是期盼与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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