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溪恒沉睡的七天中,顾旌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密切关注荀溪恒将要苏醒的气息。

    “旌,他怎么睡这么久?”牧之皱眉看着床上这么多天毫无一点动静的人。

    顾旌翻了翻荀溪恒的检查报告,“这是新实验液,人体数据尚未稳定。”

    “那你觉得他多久会醒?”牧之看向顾旌。

    顾旌顿了一顿,低头道:“我不知道。”

    两人陷入了沉默。按例大都3天就能苏醒,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荀溪恒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顾旌担忧地注视荀溪恒,默默在心里回忆那天注射场景,仔细检查当时有没有遗漏什么,做什么不到位。可是他这几天无数次的回忆检查,都发现什么都很完美,什么都做得很好。

    荀溪恒沉睡的时间越长,顾旌就越来越茶饭不吃,呆呆地坐在床边,守着荀溪恒。牧之每次送来的饭菜都得原样送回去。

    “你好歹吃点饭啊,旌。”牧之抬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无语地站在顾旌身边。

    “我不想吃。”顾旌擦拭着眼镜。

    “你真是倔得要死,还是那句好你别在荀溪恒苏醒前人没了,走了。”说完,牧之拉开门离开了,还顺带砸了一下门,以示愤怒。

    顾旌将眼镜戴好,笑了笑,小声说:“谢啦,牧之。”

    -----------

    荀溪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够听见人的声音,有祈求的,有温柔的,有暴怒,有冷峻的……他像睁开眼看看,可是眼皮却是不为所动。随后他便进入了一个漫长的黑夜中。

    那是他被自己得爱人亲手杀死的黑夜中。

    他反反复复地观看这讥讽地一幕,赵启昇毫不留情地枪杀自己。

    他不想看这令人悲痛的场面,他试图将眼睛比起来,可是却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摁住他的头逼着他看,他越反抗,这股力量就越强。荀溪恒反抗得累了,正要随着这股力量掉下黑色深渊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温暖却又夹杂着悲伤的气息混入这黑夜之中。

    这股不同于黑夜的气息牵扯他,他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在与那股力量争夺他。她的身体就在双方的争夺间来回飘摇,他不知道他该选择何方,他不知道他应该去向哪里,便由这两股力量来回折磨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感受不到疼。

    他知道他死了,无比清楚。

    将他死的画面无数次播放给他看就是在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告诉他:你死了,你该去向你该去的地方。

    这场争夺之中,双方都没讨着好,但只要荀溪恒一直不做出选择,那么这场争夺便会不止不休。

    正当荀溪恒将要闭上双眼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溪-恒。”

    这声音带着一丝丝的祈祷,几分难过,又有几分痛苦。

    荀溪恒突然睁大了眼睛,这股声线与他记忆中的某个少年重合,那是个害羞的少年。

    “是顾旌吗?”荀溪恒小心的询问着。

    可是却没有任何回答。

    但是他感受到了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这股温暖的力量透过他的手渗进与那股黑暗争夺的一方。

    荀溪恒开始挣扎甩脱黑暗力量的控制,直至将自己完全没入那股温暖之中。就如同飞蛾一般,扑向那温暖的火源,哪怕之后会葬身火海,也义无反顾。

    “是……顾旌……吗。”荀溪恒慢慢睁开了双眸,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他的声音沙哑劣质,就像几十年没用的喇叭突然出声一般,令人难以接受。

    顾旌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曾有丝毫松懈,眼睛里早已充满了泪水:“是我,是我。”顾旌低头泣不成声,这么多天以来的担忧、受惊、恐惧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还能再见心爱之人,在听见喜爱之人的庆幸。

    庆幸他醒过来了,庆幸自己救了他,庆幸命运没有加以阻拦,庆幸自己还能看见他呼喊自己的名字。

    荀溪恒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便安心地再一次睡了过去,他好像便知道有顾旌在,他能够放松下来,哪怕是在赵启昇身边都没有过这种放松。

    顾旌赶紧拨通内部电话给牧之,“他醒了,他醒了!我要吃饭。”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等牧之说几句。

    牧之拿着电话哭笑不得,这顾旌真是越来越好玩了,这个闷s、a /  o男。

    牧之双手插兜靠在墙上戏虐地看向面前这个狼吞虎咽的男人,出声打趣到:“之前叫你吃你不吃,现在知道食物的美味了吧!活该,活人就是作死。”

    顾旌直接屏蔽他,心无旁骛地刨饭。

    顾旌放下碗筷,擦擦嘴后,便将牧之顺便推来的移动床拉到床边,将荀溪恒放在了移动床上推到实验室检查身体数据。顾旌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他得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以便以后相关实验使用,而且他得做到完美至极,免得被谁抓到把柄来做文章,丧失对荀溪恒的专有照顾权。

    荀溪恒在检查的途中醒了过来,张着嘴半天只能勉强发出劣质的声音,满目震惊听着自己的声音,转动眼球询问顾旌这是怎么回事。

    顾旌低下头,慢慢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荀溪恒的疑问:“我很抱歉,没能让你真正的复活。”

    荀溪恒很想表达自己的难过与悲伤,很想反抗,可是自己手脚不能动,声音沙哑不成声,他一切都做不了,就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全身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就只有那双黑白均匀的眼球了。

    “荀溪恒,你好好听我说,你现在是活死人,你仅仅是复活却不是重生。你身体里的实验液融入进你躯体时,你将会进行一系列相关训练,有行为训练、表情训练、说话训练等,完成先前的训练后,你将会进行武力值训练,我作为负责人会全程陪在你身边,帮助你行动自如。”

    “我很抱歉,我能力不够,没能研究出真正的复活,却只能让你成为活死人。”

    “我也很抱歉,我是按照自己的意识来决定将你变成活死人,没经过你的同意,对不起。”顾旌起身向荀溪恒深深地鞠了一躬。

    荀溪恒无力地看着顾旌,他知道自己变成这样这不能怪顾旌,顾旌没有义务来救自己,而且顾旌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却不能接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活在世上的死人,他有一种他被全世界放弃的感觉,这是他生前所没有感觉,哪怕生前他在赵家遭受白眼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顾旌看到荀溪恒闭上了双眼,心里一紧,他知道自己智商很高,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荀溪恒,手足无措时他被牧之拉了出去。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这样会好点,以后会想通的。”牧之打了一个响指。

    “万一他没想通呢?”顾旌紧张地透过镜子看向里面紧闭双眼的人。

    “不会,会想通的,这个感觉我知道的。”牧之淡然道。

    顾旌侧过头打量着牧之的神情,突然冒出了一句:“当时你恨我吗?”

    牧之惊讶,她没想到顾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旌微微笑了笑,“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会不会怪我将你们唤醒却不能将你们复活。会不会怪我让你们在这世界成为了真正的行尸走肉之人?会不会怪我把你们束缚在了这地下室里面,只能偶尔得以出去看看世界?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的寂寞与难过。”

    “牧之,你心里面一直有一个人,可是你却不能出去看他。”顾旌推推眼镜,苦笑道。

    牧之突然很想来根烟在这个煽情的时刻,可是他习惯性的默默裤兜才会发现原来早已没了烟,“刚刚醒来的确很讨厌你,一天天严肃得要死,像个老头儿一样。不过现在却觉得你好像比我们更被束缚吧,对吧,旌。”

    “你除了能够吃饭、有喜怒哀乐以外,不也是被困在这地下吗?更或者你回了家也仍然被束缚着。”牧之眼睛看向了地面。

    这么多年他看清了很多,他从只体会到活死人痛苦到现在看清了顾旌作为活人的痛苦。他在停止的时光中寻到了慰藉,只是自己心中那抹祈愿可能永远无法实现。

    “顾旌,作为一个活死人很痛苦,但是当活死人心中有了期望时,这种痛苦便会少了几分。顾旌,你今后就是里面那孩子的光了。”

    “我曾受那孩子母亲的帮助,今后我会尽力保护他的。”牧之大呼一口气,坦然道。

    “谢谢,穆之。”顾旌透过眼睛看向牧之,喊出了牧之早已埋藏在心底的名字,曾经属于他的名字。

    顾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实验室对面的办公室,独留牧之傻傻地站在走廊上。穆之一名,对于牧之来说何其珍贵,却也是他再也不能触碰的。

    荀溪恒清醒已有12个小时了,顾旌走进实验室开始准备第一针回复液注射。顾旌轻轻地将液体注射进荀溪恒的心脏之处,液体从心脏慢慢遍布全身,正当顾旌转身要走时,荀溪恒出声了,可是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旌放下了针头,坐在地上,摘下眼镜,闭上眼睛,开口道:“当我注射到第三针时,你便能开口说话了,你的实验液是最新研究出来的,他会让你无限接近于活人的。”顾旌说完睁开了眼睛,“所以,我想请求你再等等,或许世界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荀溪恒望着顾旌眼中的真诚,停止了咿咿呀呀的发音。他在顾旌的语气中品尝到了笃定,他知道了顾旌是真的很想帮助他,而不是利用他。但是他却不敢回应这份真诚,他还没有走出被挚爱之人利用背叛的阴影之中。

    顾旌听到荀溪恒安静了下来,温柔地用手摸了摸荀溪恒的头发,“我会和你一起找出答案的。”转身便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未·亡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子小王木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子小王木木并收藏未·亡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