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溪恒,你尝试慢慢地站起来。”牧之站在窗外,手拿话筒,一步一步地指示里面的人。顾旌在一旁便记录数据,边防止荀溪恒摔倒,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慢慢起来,不要慌。”顾旌小声念叨,就怕荀溪恒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荀溪恒,加油!”易抢过牧之话筒大声应援道。

    而正在努力学习站起来的荀溪恒着实很无奈,这几个人一直在自己耳边吵吵吵,烦死了。他特别想拿个胶带封住这三个人的嘴,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这三个人的语言轰炸从未停止。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你们三能闭一下嘴吗?”生冷僵硬的声音从荀溪恒的嘴里发出。

    在顾旌给他注射了第三针后,他便能开始说话了。不过声线改变了很多,生前是明亮温柔地声线,现在带着生冷与僵硬。

    荀溪恒说完便一pigu坐回了椅子上,抬头望望天,“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地面,顾旌。”

    顾旌继续记录数据,没有作答。

    “你别告诉我永远不能回到地面了,如果是这样,我会恨你。”荀溪恒视线转移到顾旌身上,眼神带着严肃。

    镜前牧之和易都停止了吵闹,顾旌连绵不绝的笔势停了下来,气氛陷入沉寂之中。

    这时牧之开口:“看你恢复。”

    荀溪恒大吼:“别拿这种借口填塞我,我知道我自己能不能恢复,我要的是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顾旌,你给我一个准话,我恢复时就能出去吗?”荀溪恒艰难地将身体转向顾旌,满脸迫切。

    顾旌慢慢悠悠地将笔收好,直视荀溪恒迫切的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笑着说:“当然行,我从来没想过把你捆绑在这里。”

    荀溪恒因为急迫而在眼里充满血丝的模样,在听到顾旌的回复时慢慢消退,直至变回了清冷平静的模样。

    “继续训练吧,我去看看其他人的实验状况。”顾旌轻轻地关上了实验室的门,一出来便看见易等人担忧的模样,便伸手向下压了压,让他别担心,他还行。“你们继续观察他的活动数据。”说完,便低头走了出去。

    顾旌一直挺拔的身躯在走进楼道时慢慢地弯曲了下来,他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够将荀溪恒安抚好,牧之说他是荀溪恒以后的光,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份光照亮荀溪恒那漆黑的世界。他不知道该如何让荀溪恒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缓解荀溪恒的苦闷。他倒是大言不惭地指责将军是隔岸观火之人。

    他望着安静毫无生气地楼道,一直循着规定的方向走,希望能够在达到出口时得到一份答案,希望有人来教教他如何成为这一份光。直至楼道尽头,他也没能寻找出这份答案。他坐在楼梯上,满脸的失败与黯然。

    突然一直冰冷地手拍了拍他的肩这只手的主人坐在了他的身旁,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觉得失败啊!”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顾旌鄙视道。

    “对啊,你才发现吗?我表现得这么明显!”牧之摊手。

    顾旌苦笑,推推眼镜,“好吧,你猜对了,我很失败。”

    “好想来一根烟啊。”牧之感叹道。

    顾旌皱皱眉,出声阻止道:“你的这个实验液是不允许你抽烟的,所以不行。”

    “哈哈哈,看吧,就你这样的直男,面对倔强的心上人,肯定会挫败啊!记得跟哥学学!”牧之打趣道。

    “我这叫实事求是,才不是你说的直男。”顾旌狡辩,肩膀微微靠在墙壁上,“就是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

    “这事你做不了,有些疼痛一辈子也忘不了,只能是悄悄地放下。当人放下一分,心情便会轻松一分,自然也会开心一分。”牧之继续抽烟地动作,眼神却是充满着眷恋。

    “牧之,有机会的话我想听听你和他的故事。”顾旌一脸真诚地说出了一直想对穆之说的话。他曾今见过这位生前的模样,那时的穆之是何等的潇洒与不羁。可以说穆之与赵启昇一样的气质。但是这两人却是不同的命运。一个获得了心中所想,一个失去了曾经的自己。顾旌摘下眼镜,从包里拿出镜布擦拭,回想着第一次见穆之的情形。

    牧之一脸傲娇,双手环胸:“那得看我心情!”

    “好了,你去看看其他实验室情况,然后快点回来吧,荀溪恒在你不在的时候脾气更暴躁,你在他会安心一点。”牧之起身拍拍pigu,抱怨一句:“两个小屁孩,真难管。”

    牧之回到实验室时,看到荀溪恒一个人在那里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却总也不能如他的意,一次次的摔回座椅上,他又一次次地试图站起来,彼此往复,看着令人心疼却又让人说不出让他休息的话语。荀溪恒一看到牧之回来后,便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双手紧握,背脊挺直,别开了眼睛:“对不起,我之前有点心急。”

    “没事啊,我很大度的,你继续练习,争取早日回到地上去。”牧之向他招招手,一脸和善。

    “荀溪恒,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南看着这个满身充满焦虑与不安的男人,这个男人在一次次失败中遍体鳞伤。

    荀溪恒抬头望向南,点点头。

    南清了清嗓子,转过头看了一眼牧之,询问他的同意。见牧之点头,便幽幽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到地面去打算做什么吗?”

    “我想你肯定会说报仇,可是如何报?在你昏迷期间,背叛你之人早已被宣告为未来赵家家主了,他已经接受了家族大部分事宜。你现在贸然回到地面,你让分家之人如何活?”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将你交给我我们的?是分家家长,他给了你苏醒的机会,这个机会是他用整个分家的命运担保的,更是用他自己的命来与天命为赌。”

    “所以,我想问你,你回到地面要做什么?”南平静地将所有真相一一点破,将其中一点利弊犀利呈现在荀溪恒的面前。

    这几个月中,荀溪恒一直埋头于报仇的漩涡之中,将其他的人事物全都抛出脑外,整个人都在一个漆黑的匣子里看着世界,却忘了匣子里的世界有多么狭隘。他忘了广阔的天空是有多么的事纠缠牵扯在一起。

    南的这些话一句一句地敲打在荀溪恒的胸口上,南将荀溪恒深处的匣子整个拿了起来,让荀溪恒直视面前这错综复杂的局势。

    “是宇父将我交给顾旌?!!”荀溪恒双目撑大,眉毛上调,很是惊讶。

    “是。”牧之开口回答,“所以,溪恒睁开眼睛看看这些利弊吧,看看你身边的人吧!你虽然命不好,但也是牵扯着多方人命运地命。”

    南摸了摸下巴,眉眼里全是无奈:“很抱歉,让你一下子知道这么多,本来这些都该等你调整好心态后才能告诉你的,但是看着你现在这样在一个地方跌跌撞撞、磕磕绊绊,我……看着着急。”

    易看着气氛慢慢地陷入清冷与尴尬,赶忙出来打个圆场:“那个,溪恒,你今天先休息吧,欲速则不达,对吧。来来来,我送你回去休息。”

    荀溪恒便在易地“精心服务”下,回到了房间。

    他拉下一下易的衣服,询问道:“这个房间是顾旌的,对吗。”

    易点了点头。

    荀溪恒松开了易的衣角,躺在床上呆呆地回想着自己醒来后的一切。

    刚刚会说话时,顾旌的激动。能够起身时,顾旌的紧张。

    心情烦躁时,自己的暴躁与发狂。

    在自己一次次练习表情管理、声线管理中,顾旌、牧之地陪伴与照顾。

    在这几个月中,原来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赵启昇已经被承认是赵家未来家主了。看来赵启昇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力了。

    就在荀溪胡思乱想时,房间的灯被人打开了,他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纯白色大褂的带着银色边框眼镜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肤色在银色边框的映衬下现得白皙无暇。

    顾旌柔声道:“我来给你送药,晚上的药还没注射。”顾旌便熟练地将荀溪恒的袖子搂起,将药液注射进去。

    荀溪恒看着顾旌一脸的认真与专注,很想开口向他道歉,但是心里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匆匆转过头,不在看向顾旌。

    顾旌看着荀溪恒此刻的模样,以为荀溪恒还在生气,他有点手足无措。

    他愣愣地看着荀溪恒地后脑勺,愧疚地开口:“对不起,我最近没考虑到你的情绪。”

    荀溪恒紧绷的双肩随着顾旌地声音慢慢松懈下来,他回过头来,扫了一眼顾旌后双眼盯着床被,双手互掐:“从我醒来以后,你说了很多次抱歉了,但是你一次都没做错过。”“顾旌,你不需要道歉。”

    “这个世界就是很奇怪,明明没有做错事的人却永远在道歉。”荀溪恒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嘲讽。

    这个世界真的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当人自以为要登顶获得心中所想时,他就会给你一巴掌,认清现实。当你愤世嫉俗想要拼命时,他就会让你看清现实。

    “愿意道歉的人,肯定拥有一样珍宝。”顾旌收拾好针头针管,将他们放进专门的收纳盒里,“我先去忙了。”

    荀溪恒静默地盯着顾旌的离开的背影,珍宝?顾旌,你是在说你有一件珍宝吗?

    荀溪恒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脑海里全是今天南说的话,还时不时夹杂着顾旌的神情与话语,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视野。只有在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只有感到痛苦时,他才能感觉到活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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