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宗家议事厅内。

    “阿影,最近分家有何动作?”年轻有力却充满了高傲的声音自上而下流了下来。

    站在圆桌前的眼睛细长的男人恭敬地回道:“最近分家毫无异常,遵规守纪。”这男人眼睛跐溜一转那本就弯曲的腰更弯了几分:“自赵家主上位以来,分家便安静,这全靠赵家主您治理有方。”

    坐在高位上把玩着银色尾戒、微闭双眼的男人眉毛一挑,显然阿影这句话他很是受用,“嗯,那也不可不防,你盯仔细点。”

    “是。”

    “你出去吧。”

    关门声响,高位上的男人睁开了那微闭的双眼,露出了丝毫不掩饰的傲气与野心,手仍不停地转动银色尾戒。自他接过家主之位后,便发起了各种打压分家的方案,导致这两年来宗家越发嚣张,越发看不惯分家,宗家分家矛盾越来越深。

    男人身形快速消失在议事厅,最后出现一郁郁苍苍深处。

    眼前是一片蓝色花海,他伸手轻轻掠过花间,风一吹,这花海便如众鸟般迎风飞舞。

    耳旁响起一道熟悉却飘渺的声音:“启昇,喜欢吗?”

    赵启昇伸手紧握,却什么也没能握住,他看向飞舞的花海,嘴里充满了涩味,轻轻呢喃:“喜欢。”

    “启昇,今晚晚饭后来花园吧。”19岁的荀溪恒笑着揽过他,笑颜藏星。

    赵启昇疑惑:“为什么?”

    荀溪恒却只是神秘地看他,笑而不语。

    当他如约来到花园时,他惊呆了。

    那一晚荀溪恒令他热血沸腾。

    只见荀溪恒身着窃蓝长袍站在郁郁苍苍之间静待他的到来,身形挺拔,完颜姣好。他加快步伐走进了荀溪恒,呼吸急促,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荀溪恒,这也是令他十分惊喜的荀溪恒,惊喜到他记了念了一辈子。

    荀溪恒见到他的到来,本就明亮的眸子更是泛了光,“来了,跟我来。”荀溪恒拉起他的手便走向了深处。

    那时候,他想要是时光留在那个晚上该有多好,他还是少年赵启昇,荀溪恒也还活着。

    那时候,刚满19岁,爱玩,充满野心的他想到了一辈子。

    待他回过神来时,入眼便见到一片蓝色花海,在黑夜的包裹下、皎月的照耀下,黑边包裹着片片蓝色,神秘美丽。微风起,那片花海便如众鸟迎风起舞般,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喜欢吗?”荀溪恒试探、期待。

    当时的他被眼前这一幕幕的美人美景眩晕了头脑,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全力点头。他的视线在花海中奔跑,最终停留在了那身穿窃蓝色衣袍的人儿身上,月光勾勒那唯美,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他伸手抱住荀溪恒,品尝着泛红的唇,俩人来回博弈拉扯,就在差点断气前荀溪恒投降了,稍稍漏了拍,幸得氧气救命。

    荀溪恒嘴唇湿润,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你想憋死我啊。”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湿润的唇,欲再次续写激烈,荀溪恒却扳住他的攻势,“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说!”

    他随声而停,眸子里写满了不满,语气克制道:“说。”

    荀溪恒直接抱住他,声音充满了磁性,响在耳畔:“生日快乐。”

    他浑身一颤,酥酥麻麻,他想把这一刻的美好留在身边,想让时间就此停住,他的心在跳动。

    在皎月下,在花海中倒映两道隐约、细腻的身影,心动不已。

    花在风的吹拂中展现了自己的舞姿,跳尽了自由之舞。

    “赵启昇,你这混蛋!”荀溪恒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窃蓝衣袍上的湿濡。

    他眉毛高挑,气质如风,“我承认我是混蛋,谁叫男人不坏,没人爱呢!”他将炸毛的荀溪恒拉进怀里,顺毛:“别生气了,好不好。”

    荀溪恒可惜地摸着这衣袍:“这是我今年最喜欢的一件衣袍了,而且这料子不能沾水,这下毁了。”

    “你最喜欢的不就是我吗?难道我不比这袍子珍贵?”

    荀溪恒无奈:“袍子自然不能和你比,你最珍贵。”

    赵启昇爽朗地笑开了:“那不就得了,我没坏就行。”

    “你要是坏了,我就换一个人。”荀溪恒回道。

    赵启昇抱紧荀溪恒:“那你没机会了。”他将下巴搭在荀溪恒的肩上,咯咯咯地笑着,“这花叫什么名字。”

    怀中人儿身子一顿,“我去,我忘记介绍了,你说说你怎么那么急,害我都忘了流程。”

    荀溪恒蹲下身去,手覆上一朵花道:“这叫飞燕草,其形似燕子,故得其名。又因群簇飞燕草风吹时如众鸟飞舞,又叫千鸟花。”

    “我很喜欢飞燕草,它代表着自由。”

    赵启昇凝望眼前正专注介绍花海的荀溪恒,此时荀溪恒眼中充满了向望之意,他突然闻到了一丝不安的意味,他感觉到下一秒荀溪恒或许就要追随自由而离开他。

    荀溪恒继续说着:“这片花海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赵启昇也蹲在了荀溪恒身边,手搭在荀溪恒肩上,紧紧揽住。

    “你执行任务时。”荀溪恒吐了下舌头。

    “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赵启昇再次吻上荀溪恒,东方既白之景包住了俩人。

    站在花海中欣赏着日出的赵启昇突然转身,深情地朝荀溪恒说:“那我便成为风吧,让你起自由之舞。”

    荀溪恒愣住了,氲气快速模糊了视线,他看向背光的赵启昇,笑了开来,“那你这阵风可不许停啊。”

    就在赵启昇闭眼回忆着他与荀溪恒关于这片花海的记忆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冰冷声音:“家主,前任家主请您前去一谈。”

    赵启昇那充满回忆的眼神瞬间清明,转身一挥手便将传话者拍打在地,血自嘴里喷涌而出,他冷眼望着这名找死者,语气凶狠:“你算什么东西,谁允许出现在这里的,滚!”

    那传话者被赵启昇眼中戾气吓到,起身连告:“是,下属绝不再犯。”以最快速度跑了回去。

    赵启昇整理了一下墨色衣领,眼神肃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片宝地,走向了赵家内围。

    他刚一踏进赵家内围院门时,一阵气流迎面而来,锋如刃面,带走了几根发丝,院门旁的竹身上出现了道道划痕。他目视前方,面对下一波刃流,不闪不躲,定在原地。

    这些来势汹汹的刃流却在离他两三厘泄了劲儿,面前乌青色古屋里传来了一阵磅礴的声音:“进来吧。”

    赵启昇方才动身进屋,见到那自退位以来消失了两年的前任家主,他身躯微躬但头颅未低、眼神傲劲更甚几分,“前任家主气性好大,是启昇有何不对?”他加重了“前任”二字。

    背对着赵启昇的中年男人转身,直勾勾地盯着那桀骜不驯的赵启昇,一想到他自屋山回到赵家时看见赵家分家的挫败与萧条,就顿时明了造成这副场景的原因是何,在仔细询问自己留下的老部下,就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看到赵家主家与分家的矛盾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他心里十分之难过,气急之下才会对赵启昇施压。

    “你真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

    赵启昇却并没有很快速地回答,而是装作仔细思考了很久仍不知道答案的模样回道:“启昇真的不知道,前任家主就直接告诉启昇吧。”

    赵启昇这装模做样的样子,他看到眼里气到心里,加重了语气:“你对分家施加了这些压力,是想干什么!在我离开时,分家不曾如此毫无心气,而如今我见到的只有衰败!”

    赵启昇鼻子冷哼,笑了开来:“前任家主原来是因为分家之事动气,不值当!我倒觉得我的做法很是正确。”

    “正确?正确是让宗家的人对分家的拳打脚踢,而你却宣布分家的人只能忍着,不准还手吗!正确是我看到分家的年长者为赵家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而老后依然受人欺压吗!亦或者分家为国献身者灵位被你从宗祠移出随意丢弃在一居一耦吗!甚至是孩童你都不放过!”前任家主越说越气,胸脯起伏之大,眼睛里全是对赵家现存矛盾的恨呐。

    赵启昇却不以为意:“前任家主那是你以前太过优柔寡断,你总是放任分家壮大,才会导致三年前分家不受控制!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敲打敲打分家,让他们知道赵家谁才是主人,你说我不放过儿童,我承认!那是因为我要杜绝下一个荀溪恒的诞生!”,他语气一转,充了满责怪:“赵欢文,难道不是你,才会让荀溪恒成长到威胁到了宗家的地位吗!难道不是你,我才不得不杀了荀溪恒吗!”当年荀溪恒太过强大,强大到外人都在赞美荀溪恒,而他赵启昇总是会被视为稍众逊色的人。

    他不能忍受在自己掌控赵家之前,有人先他一步,他更不能忍受那人是荀溪恒。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当年的荀溪恒的确十分优秀,优秀到他自己也移不开眼,自那联合演习比赛中荀溪恒成为最后的胜者后,他就开始忌惮与猜疑,直至他杀了他。

    在荀溪恒与野心面前,他选择了自己的野心。荀溪恒死了的那一刻,他知道了一个事实: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尽管他会时常回忆荀溪恒,但也仅仅是回忆吧了。

    赵启昇的一席话,赵欢文脸色瞬变,一下就颓败了起来,眼中尽是懊悔,“赵启昇,你、你、你会自食恶果的!”

    “我食不食恶果就不用您老操心了,您老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呆在山野之中闲聊逗鸟就行了,这些琐事您就视而不见吧,反正您也没这气力了。”

    赵启昇说完点了一下头以示敬意后,转身离开。

    赵欢文亲眼看着赵启昇那决然的背影消失不见,一口气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他倒在了地上,眼睛看向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晃得他闭上了眼睛,泪水却从眼角流了下来,口中念道:“这就是我的报应……报应啊!”

    脑海中浮现了一道永不认输的脸,眼神坚定不屈,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利落的高马尾随着身体的转动而摇晃。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欢霖,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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