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亮,好刺眼。

    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在浓浓暖风中悠悠睁开,女子身上暖意融融,鼻尖上雀跃着花的芬芳,耳边尽是清脆的鸟鸣声,身下尽是一片花海。

    远方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触及视线之中,她依稀见着那手上握着一把剑。

    赏花之人察觉身后的探究目光,心思转移到她身上。

    她低首致歉:“扰了公子清净,请见谅。”

    “姑娘莫自责。”

    蔓君打量起少年手中的剑身,好奇的问道:“此地花开的甚好,公子却是来此处练剑?”

    “姑娘觉得花开得好?”

    “难道不是吗?”蔓君轻嗅萦绕在身上的花香。

    少年莞尔一笑,“姑娘有所不知,所有美好事物的背后,都有一段让人愤懑的事实存在。”

    女子正疑惑此话何解,那郎君挂于腰间的香囊绳子断裂,咕噜噜滚落地上。

    男郎弯腰拾起掉落的香囊澄清道:“此物是家里母亲所制之物。”

    一时间,空气微妙起来,时间放慢了脚步,直到眼前少年打破平静。

    “敢问姑娘芳名?”

    蔓君玩心大起,霞光缓而爬上两颊:“暂不告知,有缘自会再见。”

    她一口气跑回镇上,恰巧镇上有一户人家要嫁女儿,整条街道人满为患。

    不同于印象中的兴高采烈,目之所及处均是一张张苦愁的脸。

    那新娘子头戴红艳艳的花朵,眼瞳装的是胆怯与恐惧。

    “我们又见面了。”

    蔓君闻到熟耳的音线,转身而过,还是那位玉面郎君。

    “此香囊,是名为恒宁......”

    肌肤表层的温度伴着那郎君的话在一层层升高,最后映入蔓君眼帘的是烛火鼎盛的内室。

    梦中景象延续现实,榻上人眼帘启开一线,即刻湿漉漉的凤眼锁住了那抹金色香囊袋的存在。

    “我认得那香囊,它叫、”蔓君紧蹙秀眉,半时云开见月,“它叫恒宁!是不是?”

    说完闪着凌灿灿的眼眸看去旁人。

    殿中紧接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神色均看向同坐在塌边的帝王。

    帝王担忧的余色仍在,可也被眼前的丹唇所言给僵在原地,脸阵青阵白,最后被殿中飘忽的烛火一掩,一切重回黑暗。

    恒宁察觉那道等待答案的眼神遁来,刀柄上的指尖已然泛白,人硬着头皮抬眼正要答话,帝王抢先开了口。

    “没错,但是皇后只答对了一半。”

    白蔓君求知的眼神重新回到甫身上,“臣妾答错了什么?”

    帝甫当着众人的面,倾身轻啄了她的唇角,怜爱的声音款款绕进她的耳里:“那香囊,没有名字。”

    “她记得你?她居然记得你!”

    “恒宁有罪,请陛下息怒。”恒宁维持跪地姿势,以此消灭帝王无处发泄的燥怒。

    “息怒?你叫朕息怒?!”甫目眦尽裂,恨不得就地撕了恒宁,“如果你爱的人在你的怀里身下喊着朕的名字,你能当无事发生?”

    恒宁未置可否,一言不发硬对着王君的威严,谁也不让谁的情况下,他重重以首扣地,声音苍翳:“臣罚一年的俸禄,并自愿发配去战乱边境。”

    “如今不仅宦官能做朕的主,连你也来替朕出主意了!”帝王锋利而猩红的眼梢深深探进恒宁的眼底,说出口的话冰火交锋:“恒宁,你是不是也觉得,朕的这皇位,这江山,来得轻而易举,来得人神共愤?”

    颓然跪地的人没回音,帝王意有所指的宦官却说曹操曹操到。

    “陛下,卢少卿前来求见。”姜公无视场面的熊熊火势,面无表情地传着话。

    “不见不见!”

    甫猛拂大袖,岂想旋个身,卢少卿人已经站在眼前。

    “姜公,你是不是也不服气朕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帝王清瘦的脸庞涨红,牙关几近咬碎,“不然为何老跟朕过不去?”

    姜公双手紧握置于胸口前,头稍低作卑微状,说的话却不吭不卑:“陛下言过了,奴婢只是思虑到卢少卿为国事伤肝劳神,不便在殿外吹冷风。”

    卢少卿是自他坐上皇位以来算是任劳任怨的大臣,虽然在公事上比较紧巴,但换个角度想,他也算是没有私心。

    如此思量,帝甫火气降了不少,语气有所缓和:“卢少卿深夜来见朕有何急事?”

    埋首的恒宁连忙出声:“臣先告退。”

    帝王别过绷红的脸,胸腔的快速浮动无声传达着帝王的爆雨磅礴。

    目视恒宁离开,卢少卿才急缓有序禀手觐言:“陛下,臣知陛下日理万机劳心伤神,但眼下花神大会迫在眉睫,臣斗胆请陛下立即定夺!”

    君王指尖掐上眉心不以为然:“这不是离正式祭祀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吗?”

    卢少卿手伸进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支粉白色的花,明了回话:“陛下,这是臣在兴明宫丹墀旁发现的花。”

    帝王身形一凌,瞬间脸色又黑了一度,口气不禁硬了几分,把花往地上狠狠一扔:“朕说过无数次了,皇后非不祥之兆,为何你们都在拿皇后说事?”

    撒完气,帝甫才想起蔓君回宫的事情没有太多人知道,便顺着台阶祥怒打太极:“还是卢少卿忘记了朕的皇后被你们群臣逼上后狼山,最终尸骨无存的事了?你们忘记了,朕可记着一辈子!”

    卢少卿面对帝王的怨气丝毫不惧,匍匐在地郑重一磕:“如若不立刻定夺,岚国势必会遭天谴啊陛下!”

    “放肆!”帝甫愤然拂袖,“朕堂堂大男儿,大岚国众多壮男丁,还不如一个弱女子保国?!”

    “朕今日乏了,姜公!送客!”

    帝王匆匆离去,那名腰间携带香囊的男子也跟随其后。

    白蔓君自然能感受到帝王在她面前尽力压抑的火气,基本能猜到是自己惹出了事端。

    那名字,怕是那名将军的名讳。

    她又想起了那梦里的婚嫁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苦想半日,还是想不通。

    “娘娘,我们可就寝了?”

    蔓君望去声源,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看模样不过二八,可整个人显得老练,浑然不觉她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娘娘?”

    蔓君被唤回神,摇摇头说:“哦,我......本宫现在不困。”

    她盯着那稚气未脱的小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轻颜。”

    殿内炭火烧的正旺,把她热出一身细汗,蔓君张望向窗外,月色正酣,外头应是无人了。

    “本宫出去走走。”

    宫人陪她在寒风中散了一会儿步,体温正舒适的人不经意间注意到身旁的丫鬟衣袖下不断颤抖的双手,终于意识到不妥。

    “回去吧。”

    只是跨过门槛的左脚急急收回,蔓君被殿内正盛头的打热浪激的打退堂鼓。

    “娘娘?”轻颜不明所以。

    蔓君定定神,琢磨着心思将话盘出口:“轻颜,一直是你待在本宫身边的吗?”

    轻颜明晃晃的眼珠子没有掺杂任何异样:“回娘娘的话,奴婢也是前日刚进的宫,今日才被指命来服侍娘娘。”

    品着轻颜滴水不漏的话语,蔓君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咬咬唇接着说:本宫今日有些疲惫,你先去命人备好热水。”

    得以逃脱宫人的眼神禁锢,蔓君松了一口气,手不由自主摸上小腹,那小腹宛若汤婆子的化身。

    可汤婆子尚有退热的时候,她的小腹,是一直处于温热的状态。

    在梦里,她更是热得仿佛身置于一团熊熊烈火当中。

    想唤人把炭火减掉一部分,即将脱口而出时她收住了,这阖宫上下,住的不止她一个人,蔓君觉得自己不能肆意。

    陛下离开前命宫里资历较老的老媪前来给她诊脉,但依旧找不着什么问题根源。

    老媪当她思虑过度,是跌落山崖留下的后遗症,出的依旧是原来的安神药方。

    罢了,且算是因祸得福。

    “怎么了?为何在寒风中站着?染了风寒如何是好!”斥责的声线砸来,却躲过了寒风的侵入,显得格外温润。

    蔓君福身:“参见陛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臣妾这里?”

    “朕不来,怎么知道你又不听话!”

    气结伴着宠溺,帝王一手探寻到蔓君的掌,五指张开与她的相扣,一阵温热霎时由掌心相传而来。

    蔓君讪讪接过话:“臣妾无事,反而是有些热乎。”

    帝甫拉着她往寝殿走去,边走边徐徐念叨:“这帮大臣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一个劲的让朕马上定夺花神大会的人选,朕真是被他们烦死。”

    蔓君忍受着飞扑脸上的阵阵热浪,“花神、是什么意思?”

    帝王纵有小时候见过,但长辈鲜少与他聊开,故而知道的也并不多,“朕闻言是上祖流传下来的礼制,祖祖辈辈皆是如此。”

    蔓君应着话,心思倒念去其他地方,自己在失去意识前救下的姑娘去了哪里?

    疑问也随心而出。

    “嗯?你不想朕,倒念着外人?”甫抬手抚摸蔓君白嫩的侧脸,故作冷脸。

    女子反应极快,如小脸的彩霞连篇:“如今陛下好好的在臣妾跟前,臣妾为何还费着心思去想?那是得不到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情。”

    蔓君的三言两语哄得男人心花怒放,他开怀放言:“既是如此,那朕明日带你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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