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这座府邸廊前有无数个门房,天花板上的浮雕景致各异。

    没有人带路的话是很容易迷路,尤其是对于姜妍这种“新客”来说。

    她垂目看着厅前声色犬马的奢靡,璀璨的光束发散到连白昼也无法到达的犄角旮旯。

    当她欲往前走时却停住脚步。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装作看不见、忽视墙边矗立出挑的少年。

    那是李焕。

    她不知道他在那呆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李焕缓慢地眨了眨眼,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换下已经被淋湿了的衣服。

    他太冷了,就这么盯着姜妍让他产生一种正在温差失衡的危机感,但靠近她时又开始发热。

    泛白的薄唇透出殷红,而后抿紧,李焕上前几步攥紧她的手。

    本想表现得凶狠或是强势,但他完完全全做不到。

    仅仅是虚虚牵住她的手腕。

    好在她还是顺着他的意跟在后面,分手以后姜妍对他近乎是有一种任取任夺的纵容。

    但此举就像是在一簇怒火旁煽风点火,轻而易举地助长他所得且所失的恶浪。

    随意打开了邻近的一扇门,又捉下姜妍伸向开关的手。

    门刚刚被合上,方才一直保持着沉默距离的他俯身压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掐住姜妍的下颌。

    心里憋着太多的话,有太多想说的,有太多想为自己、为对方辩解的语言,直到这时真正遇到了始作俑者本人却如叶公好龙般被糊住了嘴。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妍被忽而逼近的距离逼得后退,在后脑勺即将要触及到墙壁时,李焕将自己的掌心垫在她脑后。

    姜妍没有在动,她仄歪的头,后脑勺以他的掌心做枕。

    “再这么下去……会弄得很不好看。”

    什么会弄得不好看?

    本来就一团糟的关系,还是打破分手后就应该成为死了的前任的规则?

    他侧目躲开她的眸光,眉头不虞的皱起,他本来就有“他很麻烦”的自觉。

    李焕一手仍护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绕到她的腰后扯了扯她披肩的西装,那件属于宋允铮的外套顺着墙壁落地,没有被截断的可能。

    他推着姜妍与他靠得更近,双腿交叠磨蹭又踩在外套上,直到两人睫羽相接,鼻尖相抵,呼吸彼此温热的吐息。

    “太近了。”

    姜妍拿手抵住他不断靠近的胸膛,但却囿于两人的距离不断削减,这让她阻止的动作更像是攀附。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

    “西区那地方乱得很,他们又差使你去处理烂摊子。”

    “我叔父他被流放到欧洲分部,不甘心给我使绊子,我早有准备。”

    李焕没有再动,人影遮挡让从门缝析入的光变得更少。

    他就脚踩地上的影子,以指作梳帮姜妍打理头发,心底自顾自祈祷着门外的人赶紧走开。

    他们不是其他任何人,是他的哥哥李浩,还有姜妍的姐姐、他未来的嫂子姜媛。

    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如他所愿,门外交谈的两人停住,正正好就停在他们隐藏身影的那扇门前。

    “我听见亚德福利院那边有个志愿者举报爱心基金会没有将善款发下去,会不会有影响?”

    “那不是我手上负责的项目,不过这件事大概率还是会压下来。”

    “你希望怎么被压下来?”

    “怎么?你要帮忙。”

    “青瓦台那边换届,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李焕完全不在意门外谈论起的公事,但姜妍听得很认真。

    他捏了捏她的耳廓,直至将它指下的那块软肉蹂躏得发红发烫才收手。

    原本两人相恋时他不大敢这样肆意妄为,总是很小心很谨慎像对待易碎的玻璃那样对待她。

    但没有前因后果的分手与他莫名其妙占有欲的作祟,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可以对她恶劣一点。

    门外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先不谈这些,难得一次派对怎么都还没有看到我们妍儿。”

    “你打个电话试试,不过这个岁数的少男少女总是心底憋着事,就像我弟,他不吱声的就把电话挂掉,他们同岁或许聊得来。”

    “少来。”

    “不过姜妹妹回来,又正好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崔家那位的未婚妻还没有定下来。”

    姜媛想到什么,笑的有些柔软,目光直直看着大厅钢琴前起身鞠躬而又得体隐于人后的少女。眼睛难得凛冽,偏生又多了几分怜悯。

    “崔家那位混世魔王,要是疼女儿的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他做女婿的。”

    “但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为自己的女儿这么考虑,是吧?”李浩接下她的话。

    姜媛挑了挑眉,没说话。

    李浩摸了摸鼻尖:“姜妹妹没看到,崔家那位太子爷也没看到,要是在自己家里面还不放心就打个电话。”

    门内这边,李焕还搂着姜妍的腰,两人身体胶着,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个被人发现的姿势。

    两人的眼在间隙中的拉扯,他喉结滚动,几乎是感受到门锁磕动的错觉。

    姜妍凑近了些:“你忘了?我没有带手机,不用担心。”

    她这样说倒像是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氤氲的热气,倏然一下就让他耳廓发烫,像是报复。

    四两拨千斤般轻易的报复。

    生理或心理反应,让他感受到一阵难止的痒。

    他松手拉开距离挠了挠耳朵。

    门外的人影逐渐离开。

    “电话没人接。”

    “不用着急,我陪你去找找。”

    ……

    李焕单手压住姜妍的肩膀,将她推至墙壁,掌下一用力便打消她的小心思,就像是在墙壁上钉住一只蝴蝶。

    “你给我待好,乖一点。”

    后面那一句话几乎是轻得宛如呢喃,她要是能乖一点就好了。

    等到已经确信门外的人完全离开后他才松手,在想要拉住姜妍手腕带她出去时,手却落了空。

    姜妍先他一步开了门,李焕没有动身,他看着门在她离开后又被虚掩上。

    他五指张开掩住自己的半张脸,掌下残留的气息都是贴肤时属于姜妍身上的味道。

    满手都是,现在满嘴都是,就像是他继续了被打断的动作。

    ……他本来是会亲她的。

    全身很烫,某种神经末梢在迟钝地传递这一信号。

    不自觉喉结滚动了一下。

    “……为什么?”

    在无人处,扪心自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他再三贸然叩问,若是按结果论来看,已成定局的事没有必要追根溯源。要是按目的论来看,那么她回答的同时,他也会知道——有没有喜欢过他。

    李焕不大想表现的多么不忿。

    空间很狭小,往前一动腿就会踢到某种障碍。光线昏暗,在这个逼仄的地方仿佛空气都满是浑浊的味道,没人注意这个犄角旮旯。

    身上还是半湿的,一部分布料粘着肌肤,他睁开眼又闭上,还是在想她。

    背后靠着的门被外力打开,李焕险些栽倒,再次睁眼就看到了她。

    “怎么还呆在这里?”

    姜妍折而复返回来拿那件属于别的男性的外套。

    李焕就这么站着,脚下是她影子的一段,刚刚捂住脸的手又握紧,还在发烫。

    姜妍叹了口气,身后的门半敞,得益于走廊上的光这暂时藏身处的全景才能被看清。

    与别院风格不相符的花瓶装饰、沙发……这就是个杂物间。

    大厅里衣服的主人还在等着,但她并不打算急着回去,甚至不想回去。

    李焕看她理着裙摆将要坐下,便拦住她,拿起姜妍抱在怀里的外套垫在沙发上再让她入座。

    “落了灰也不知放了多久,还不如让表哥的外套发挥余热,我想他一定是乐意的。”

    姜妍从善如流,又把外套长得拖地的袖子拢在膝上,手向下碰了碰泛红的脚后跟,裙?上提时能看到小腿的曲线,白得发光。

    李焕眸光微动,自矜地避开。

    姜妍冷不丁地开口:“他们没有多少感情。”

    说的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李焕扯开一颗纽扣,姜妍的姐姐和他的哥哥订婚之前没怎么接触,索性被捆在一起的两个人并没有抵触,所以他也觉得是正常的事。

    “没有感情也能在一起。”

    余光瞥见她把裙摆放下,他的目光又顺势落到她身上。

    但倏然,他又觉得她是在说他们两个。戒断反应让他头痛、焦虑,他开始逐词分析。

    “你会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吗?”

    他反问:“那你和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吗?”

    她说:“……不会。”

    李焕垂眸,两人之前在纽约小巷中买的指戒还戴在手上,拇指摩挲转动戒指。

    他此时竭尽全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正常的、面对前任保守该有的风度骨气的人。

    冷气或者是热气包裹着他,前者是因为未干透的衣服,后者是因为她久愈后的发热又重蹈覆辙。

    李焕此时崩溃得悄无声息:“你说的话可信度不高,真假参半,最多信一半。”

    姜妍敛神,没有反驳他:“要是我说两遍,你是信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我喜欢过你,”她接着又重复一遍,“喜欢过。”

    李焕身上淋湿的衬衫现在已成半干的状态,贴肤时像是被箍在套子里的流体,听到她的话他看着她,就像只被顺毛了的猫。

    杂物室的门并没有关,走廊上琉璃灯印出的光斑落在她眼里,就像是有光摔在了眸中。

    ……她可能又在逗他。

    两个人对看,但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双手撑在姜妍两侧,然后果断地将唇瓣贴上了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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