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卓唱晚在外人面前只崩过两次人设。特指龙卷风摧毁停车场的那种崩。

    刚才毫无形象可言的大笑就属于那种。

    但怎么就这么巧,两次都给这位郜世子撞上了呢???

    镇定。卓唱晚告诉自己。

    我要镇定。

    在短短的三秒钟内,卓唱晚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二十一世纪社畜应该具备的表情管理意识和公关技能。她露出职业微笑,提起裙袂,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微笑问道:“不知世子来府上有何要事?”

    郜煦言简意赅地回答:“来送贺礼。”

    贺礼?什么贺礼?

    大抵是因为卓唱晚把这个问题直接印在脸上了,惜字如金的郜世子又补充道:“昨夜忘带了,今日补上。”

    哦,原来是祝贺自己要嫁给莫北王子的贺礼。

    ……这种事情都能忘?

    卓唱晚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她没问,因为她现在只想早点逃离郜煦的视线范围。

    见对方不再言语,卓唱晚对他说了声告辞后扭头就走。本以为逃过一劫,结果还没走远,身后人就又开口问:“卓二小姐适才在笑什么?”

    “我开心啊,”卓唱晚转过身讪讪一笑,心虚地解释说,“都说笑一笑十年少嘛。”

    染晴在旁边小小声地提醒:“小姐你才刚及笄,再少十年就……”

    卓唱晚瞪了她一眼。

    染晴十分识趣地闭嘴了。

    卓唱晚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不料等来了对方的一声哂笑,听不出来是带了什么感情色彩。

    然后郜煦就走了。

    “……不是,”卓唱晚一头雾水地指着他的背影,“这人什么意思?”

    染晴还是抿着嘴当哑巴。

    “说话吧,你禁言时间到了。”

    “小姐,禁言时间是什么意思?”染晴开口,但说了个反问句。

    “……”卓唱晚颇感无语,“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两人干完一票大的,闲庭信步地回到香兰院,可屁股还没坐热,就因为屋外的闹腾声站了起来。

    一阵脚步声逼近,门紧接着被重重推开,几名婢女脚下生风似的走了进来,不等两人反应,架起染晴就要往外走。

    “小姐!”染晴回头喊了一声,又对架着她的人怒道,“你们放开我!”

    卓唱晚上前一步,打开那几个不知名婢女的手,质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染晴小跑着回到她身后,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

    双方对峙之时,一个穿着精致衣裳的中年妇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是乌泱泱的一群下人。

    卓唱晚不知道这货是谁,听到下人唤了一声“王妈妈”后才恍然大悟——这是卓安妤又派人欺负她来了。

    王妈妈是府上的一个管事,平日都在卓安妤的院子里,管家本领没几成,颐指气使那套倒是有模有样。在书中笔墨虽不多,但她觉得这人肯定没少帮卓安妤干坏事。

    只见这王妈妈一声令下,身后的婢女们便蜂拥而上,将染晴拉到了门外去。

    末了,她又踱步到卓唱晚面前,极不情愿地解释了一番:“染晴办事不力,惹得咱们大小姐生气,奴家这次来,就是为了好好惩治她一番,还请二小姐多见谅。”

    卓唱晚怒极反笑道:“你们要抢那盆水时,我们本就阻止过,但还是被你们拿了去用,现在出事,怎么能怪我们?”

    王妈妈不以为然:“既然那水有问题,二小姐就该好生收着,叫人端出来作甚。”

    “放开染晴,有什么事冲我来。”卓唱晚说。

    “您现在可是安北公主,身份如此尊贵,自然不能受这等责罚,”王妈妈抱着双臂,用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道,“主子过错婢子代受本就是天经地义,您就在边上好好瞧着吧!”

    谈话间,染晴已经被人按在了长凳上。

    卓唱晚蹙着眉,面色不悦地说道:“你们给我滚开。”

    “二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为首的婢女不为所动,“得罪了。”

    “奉的哪门子命?卓安妤的是吧,”卓唱晚冷笑一声,“她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就不是了?”

    一众人等听到这话,皆是缄口不言,但仍是死死拦着门不让她出来。

    卓唱晚想将她们推开,奈何这个身体娇弱,又刚受了寒,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门外传来了染晴的惨叫和棍棒一下接一下地打在肉上的声音。

    卓唱晚死死地攥紧拳头,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她看书时是知道卓唱晚在卓家的处境的。设身处地体验了一下,才知道有多憋屈。

    卓唱晚的生母早逝,父亲又不置理睬,再加上有个嫡长女卓安妤压她一头,几乎不受下人的待见。就算是现在得了公主封号,众人也都知道这只是个虚名,有与没有,都改变不了卓唱晚在家中的地位。

    二十大板很快打完了,可卓唱晚却觉得这几十秒钟有如一个世纪之长。

    众人如潮水般退去后,她飞奔而出,来到长凳前。

    “起来,我扶你回房里,”卓唱晚将染晴扶起,把对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肩上,“待会我叫人去请大夫。”

    原主喜静,院里就染晴一个贴身侍从,她这一时半会还真差不到人去请大夫,只能亲自去。

    至于刚才那群气势汹汹的……反正都是卓安妤的人,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卓唱晚这么想着,便带着染晴往屋里去。与那群婢女擦肩而过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我去请。”

    她回头,看见其中一个穿绿衣裳、发上簪着木梨花的婢女对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吧。卓唱晚撤回自己方才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

    郜煦与卓唱晚碰过面后,并未直接离开卓府,而是去找卓老爷攀谈了会。

    走出前堂时,便看见个婢女正领着大夫往香兰院的方向走,脚步还带着些急促。

    “……卓唱晚出事了?”

    郜煦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进了香兰院,适才那个领大夫的婢女正在庭院内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着屋内的消息。

    他上前几步,就被对方给看了见,“见过郜世子。”

    “发生了何事?”郜煦问。

    那婢女看看郜煦,又看看屋内,终是摇了头:“世子恕罪,奴婢不敢多言。”

    大抵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卓唱晚走出来瞧了瞧,一看见郜煦便是地铁老人手机。

    她调整好心态,强颜欢笑道:“世子有何贵干?”

    “笑不出来就别强撑着。”郜煦面无表情地拆穿她。

    卓唱晚瞬间变脸:“哦。”

    看到对方仍然活蹦乱跳,显然是并未受伤,郜煦不知为何安心了许多。

    但他又不能直白地表现出来,只能硬邦邦地问:“请大夫做什么?”

    卓唱晚疑惑,但还是将事情讲了一遍,轻描淡写,隐去了诸多细节。毕竟这只是些姐妹内斗的家事,上不得台面来说。

    何况人家还是郜西王的亲儿子,虽是衢京困兽,但身份地位仍然实打实的尊贵。

    郜煦听完这些事情便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巧这时,屋内的大夫唤了自己一声。卓唱晚没等对方说话,就快步走了进去。

    染晴伤得严重,得好生养一段时日才能痊愈。大夫给她开了药方,说是日日坚持敷药,很快就能好转。

    卓唱晚同他道了谢,又给了点银钱封口。大夫离开后,她看了几眼药方。

    好家伙,这不就跌打酒的方子么。

    染晴后背都全是血了,这真能管用?伤口感染或者发炎了怎么办?

    作为一名卫生防护意识十足的二十一世纪公民,卓唱晚好无助。

    “小姐……”染晴虚弱地喊了一声,想要从床榻上爬起来,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呢,就好好趴着养伤,”卓唱晚帮她整好衣裳,用被褥盖住了她下半身,“这仇我日后一定替你报。”

    染晴担忧道:“大小姐手段歹毒,小姐若再与她对着干,恐怕更要遭殃,还是算了吧。”

    卓唱晚笑笑:“谁遭殃还不一定呢。”

    就在刚才,她改变注意了。

    卓唱晚在现实中本就是个要强的人 ,本想着穿书后混混日子了事,不料就是有人犯贱,硬要在她面前舞。咸鱼摆烂只能等死,最后任人宰割,她可不想当个受气包。

    她要把这些烂人通通踩到脚底下。她要赢。

    ……

    等卓唱晚关门出来时,郜煦已经走了,而方才帮自己请了大夫的婢女仍然在院子内候着。

    “你叫什么名字?”卓唱晚问。

    对方十分拘谨地行了个礼:“奴婢名叫浅黛,是苍月院里负责扫除的。”

    苍月院正是她好姐姐的居所。卓唱晚意外,对方敢顶着被罚的风险帮助自己,但又不太意外。

    就刚才那王妈妈趾高气昂的态度,也能知道苍月院的婢女们心中多有不满。

    卓唱晚又问:“你今日帮了我,若被她们知晓此事该怎么办?”

    浅黛沉思片刻,如实答道:“奴婢不知。”

    她只是同情二小姐的境遇,便不假思索地帮了个小忙,没往后想那么多。经由卓唱晚这番提醒,才明白自己大抵是要被赶出苍月院了。

    “那奴婢该怎么办呢?”她问对方。

    “你愿不愿意随我去莫北和亲?”卓唱晚说,“诏书里说我可以带两名家中女眷前去,如今还缺一个。”

    在提出这邀请之前,卓唱晚想过对方可能是派过来监视她的眼线。

    因为她现在根本没按原剧情走,也就遇到了书中从未出现过的人,比如浅黛,比如适才的大夫。

    但按照她阅文十年的经验来说,这种突然冒出来帮助自己的、又非常边缘的跑龙套,大多是好人。

    浅黛帮了她,她自然要还人情。但思来想去,竟只有让对方和自己同去莫北这一个法子。

    莫北位于极寒之地,气候恶劣,以放牧狩猎为生,而莫北人又性情豪爽,本就看不起大衢,掠夺大衢商队、无故杀害大衢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总而言之,谁嫁去莫北,谁倒霉。

    陪主子去莫北的,跟着倒霉。

    卓唱晚见对方沉默良久,以为她会拒绝,结果却等来对方的跪地行礼,“浅黛愿意跟随二小姐。”

    “好,你先回苍月院,”卓唱晚将她扶起,“明日我就去找卓安妤要人。”

    浅黛含泪点头。

    “哦对了,郜煦呢,他方才有没有说些什么?”卓唱晚突然想起了这茬。

    “郜世子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呢,”浅黛回忆道,“我想他应当是在等二小姐出来,但迟迟未等到,就先走了。”

    卓唱晚:“……?”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说可能啊,他可以直接进来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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