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清调休周末,这两天干脆充当专职司机接送闻霜上下班。

    店里同事之间已经传开了,说闻霜有个长得像从旧时画报里走出来的英俊男朋友,并且人家是医生,拿手术刀的那种。

    闻霜说不是。

    现在还不是。

    同事们心领神会,那就是快了。

    闻霜没说话。

    她还没想好这个“快”到底要多快。

    周日这天,店里打烊。

    周晏清依旧把车停在小广场路边,他看了眼腕表估摸着闻霜快出来了,便发短信跟她说车里有奶茶,是买给她同事的。

    闻霜愣了一下,随即通知同行的人。

    她在人际交往这块有些缺陷。

    和她一同入职的新同事已经相继请过老员工吃饭喝饮料,她知道自己也该有所表示,但不知怎么一拖再拖,大家都快认定她不会开窍了。

    直到收到周晏清请的奶茶,同事们纷纷笑着接过。

    他们其实也不是缺奶茶喝,就是有不成文的规定,新来的要请这么一遭,不论贵或便宜,然后才算融入集体。

    等同事们走远了,闻霜看向周晏清,“谢谢。”

    难为他想得到。

    周晏清笑说:“以前也没见你跟我这么客气。这回来海城之后怎么不一样了?”

    闻霜眼尾一挑,似笑非笑道:“你是想说我以前没礼貌吗?”

    周晏清从善如流:“不敢。”

    两人上车。

    闻霜惊讶发现后座上另有一个打包袋,她问:“专门留给我的?”

    周晏清一面掌着方向盘,一面从后视镜里笑看她,“我这车好像没坐过第二个女人。”

    言下之意,不给她,给谁?

    闻霜没应声。

    她拎过打包袋,里面是一只牛角面包和一盒无糖酸奶。

    她咬了口面包,忽然想到什么觉得不对。

    “不会吧。你没载过前女友?”

    周晏清倒是不回避这个话题,他说:“这车是前年换的,在我和她分手之后。”

    闻霜挑眉,“记得这么清楚啊?”

    “……”

    周晏清发觉这两天闻霜开始“活过来了”,霸道刁钻的模样有些两人在线上网聊时的影子。

    是好事。

    “怎么突然想到来海城找工作?”隔了这么多天,他终于问出来。

    闻霜咽下面包,拆开酸奶包装,随口道:“喜欢海城,这里空气好、风景好、找工作薪水高,房租还便宜。”

    罗列种种原因,唯独和他没关系。

    闻霜气人的本领一绝。

    周晏清轻飘地瞥来一眼。

    闻霜也看他,咬着酸奶勺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样子别提多真诚又单纯了。

    周晏清收回视线,不再开腔,只专心开车。

    闻霜舒服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悠哉悠哉地吃夜宵。

    甚至交叠起双腿,脚尖一翘一翘的。

    她后脑勺抵着椅背,两个眼珠子悄咪咪地朝左侧转去,瞟见周晏清冷清的侧脸,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

    周晏清没理她,犹如老僧入定,目不斜视地将车开进桃源山庄。

    车子仍旧停在7幢楼下,这回没等闻霜说什么“太晚了”、“不请你上去”之类的话,周晏清一把明净嗓音绷着弦率先出声:“上去吧,早点休息。”

    闻霜扬起下巴慢节奏点了两下头,“咔哒”一声按下安全带按扣,另一手推开车门,被黑丝包裹的长腿伸出去,身子却转向这侧:“垃圾记得收一下。”

    “……嗯。”

    闻霜见他面色不虞,越发绷不住笑。

    但她抿住唇忍住了,怕真把这位一向矜冷自持的绅士给惹毛了。

    她下了车,把帆布包挂在肩上,细长的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哒哒”作响。

    那声音在深夜听来尤其性|感。

    白色林肯仍旧停在楼前没动。

    周晏清一贯是确认她安全到家,看见楼上灯光亮起才会走。

    他又不是不知道闻霜磨人妖精一样的性格,不至于真的生气。

    他只是对闻霜对待他们两人关系的态度感到困惑。

    他拿不准闻霜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还是为之前那个无伤大雅的谎言,真没必要。

    清脆两声,车窗被扣响。

    周晏清偏头,落下车窗,那个原本应该已经上楼的人去而复返,弯下腰,两手搭在窗框上,一张精致娃娃脸正对车里的人,慵懒腔调带一点挑|逗笑意的,“你要不要上去坐一下呀?”

    周晏清眼眸微眯,好气又好笑。

    “方便吗?”

    他问这话时,已然不自觉伸手去拔车钥匙。

    “我方便呀。”闻霜耸耸肩,“你要不方便就算了。”

    周晏清拉开车门下来,“带路。”

    闻霜住六楼,她走前面,周晏清落后两步台阶走在后面。

    上去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

    橙黄声控灯忽明忽暗,楼道空旷,只能听见两人的足音。

    “请进。”闻霜掏了钥匙开门,锁舌有些老旧,连转了好几圈才打开。

    她随手打开门边墙上的灯光开关,一室一厅的房子瞬间一览无余。

    闻霜蹬掉高跟鞋,靸上拖鞋。

    回头跟周晏清说:“不好意思,没准备你的鞋子,直接进来吧。”

    她知道周晏清迟早要走进这间屋子,进入她的领地。

    不是没有想过提早给他买一双拖鞋。

    也只是想想,没买。

    闻霜有顾虑。

    来海城这个举动本来就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投奔,若是再在各个细枝末节上低头,那她就会完全失去主控权。

    如果她和周晏清有以后,闻霜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占上风,不多,一点点就好。

    “好。”

    周晏清没有因为这个细节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他走进来,发现屋子老归老,却被闻霜收拾得很干净。

    仿木纹地板贴纸和淡蓝色窗帘视觉清爽,意外和这间老屋很搭。

    但干净是一方面,杂乱又另当别说。

    闻霜把沙发上未叠的薄毯搭在靠背上,又伸脚把摊在一旁挡路的行李箱踢远了些。

    做这些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脸皮厚得可以,一点也不窘。

    转念一想,这是她的真实生活状态,不怕被周晏清看。

    “坐,我煮点果茶给你喝?”

    这个点,哪里适合喝茶。

    可闻霜这样说,周晏清便看向她,点头,“好。”

    厨房很小,就在客厅一侧,没有隔挡,一眼望去,橱柜和放在流理台上的两三餐具尽收眼底。

    闻霜买了个养生壶,功能很齐全,熬粥、煮茶样样可行,还有定时和保温功能。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颗雪梨,削皮改刀切成粒状,再抓少许干陈皮和红茶,一并放入养生壶中加水等待煮沸。

    闻霜就倚在流理台边,静静看着显示屏上的水温慢慢上升。

    周晏清坐在沙发上,清淡目光始终落在她背影。

    她进屋之后就脱了西装外套,黑色丝绸吊带下摆束进半身裙里,两条长腿被不透明黑丝包裹,一条腿稍微弯折交叉在另一条腿前面。

    厨房的灯具是那种印着黄色藤蔓图案的吸顶灯,色泽呈现一种被晕开了的蜂蜜色。

    闻霜就在这样的光线下姿态慵懒又放松地背对着他。

    水沸了。

    闻霜把那只从渝城带来的鸦青色圆肚马克杯用清水涮了涮,倒入红茶梨汤。

    没有多余的杯子,便随手拿过一只五寸的饭碗。

    她走到客厅,把马克杯递给周晏清,“不好意思,也没准备你的杯子,你先用我的?”

    周晏清单手接过杯子,修长食指勾住杯把的时候无意间擦过闻霜的手背。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闻霜:“有什么是你准备了的?”

    闻霜本打算返回厨房去端那只盛了梨汤的饭碗,闻言,才刚伸直的上半身再度弯下来。

    “有啊。”

    黑色吊带衫领口下垂,隔着一张玻璃茶几,她两手撑在几面上,那双小猫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脸慢慢靠近。

    随着两张脸越来越近,周晏清才发现她上眼皮涂的是桃红色眼影,中间点缀银粉,眼尾却叛逆地用了紫红。

    周晏清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紫与红,吻上去的一瞬间,想到有一年去江南旅游时,走在细雨霏霏的石板路上,偶有落英飘散,那浅粉淡红的花瓣蹂|躏在春雨里,花汁逸散。

    这是一个很轻、很缠绵的吻。

    不同于那时在渝城酒店里的欲|望滋长,四片唇瓣相触,似有若无。

    他们静悄悄地交换口息,整个空间里没有和情|欲相关的水声和喘息。

    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圣洁的吻,两个灵魂在靠近、抵挨。

    “周晏清。”

    闻霜擦着他的唇,轻声呢喃。

    她说:“我确实是因为喜欢海城,所以才来的。”

    成年人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盈亏自负。

    “……嗯。”

    闻霜唇瓣一张一合,周晏清温柔舔舐她唇缝里溢出的香甜。

    他声音又低又哑,“除了喜欢海城,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喜欢别的什么?”

    闻霜闭上眼睛,扬起的唇角被他湿润地吻住。

    她尾音不由得战栗,“……有吧。”

    “知道了。”

    周晏清只应了这三个字。

    下一秒,他一手抬起轻柔地扣住她后脑勺,另一手隔着薄滑的丝绸面料按在她侧腰上。

    一个长驱直入的吻随即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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