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彻】和宿敌灵魂互换！
及川彻 X 你
轻浮 X 刻薄
1.
校园美剧中，总会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她极受欢迎，相貌美丽家境富有，可偏偏观众永远讨厌她。因为她高高在上的漂亮表皮下，是个名副其实的反派。
Mean Girl，刻薄女孩。你大概能被这么定义。
校园阶级中，你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以漫不经心的轻蔑目光注视下方的人，周围总围着一些愿意为你鞍前马后的人。这对你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们利用你的名字为自己增加筹码，而你也乐得生活更便利。
你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后者则不敢说，最多在背后议论。这是校园里无形的生存规则，位于至高点的你没必要往下看，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传到你的耳朵里。
除了另一个同样在金字塔顶点的人。
“哈哈哈，下次也要来支持哦，我的发球会更帅的。”
早上第一节课，刚走进教室就听见这样大声的自恋话语，你嫌恶地皱眉，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群女生围着个子很高的棕发少年。
他肆无忌惮地笑闹着，在你耳中像苍蝇一样吵闹，烦人极了。
及川彻，排球部部长，和你一样是学校里的名人之一，同时是你的宿敌。
依你看，他明明比你还要虚伪，无差别散发着魅力，却其实连同班同学和粉丝的名字都记不住。你认为他是个根本什么都不在意的家伙，可同时享受着崇拜和簇拥，简直让你反胃。
而他也同样地看你不顺眼。在高一刚入学时，他无往不利的巧话和笑容在你这里碰壁后，就与你结下了梁子。
对你们来说更倒霉的事，之后每年你们都冤家路窄地分到同一班，就这样两看相厌了整整三年。
今年，你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三排，刚好在他的斜后方，此刻通往桌椅的必经之路被他和围成一圈的女生堵住。
你的步伐丝毫不缓，目不斜视地上前，根本没有其余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放缓脚步踌躇的反应，因为你有足够自信确定别人会为你让道。
果不其然，在发觉你的到来后，女生们下意识往两边避让，打开一条足够让你通过的小道，只剩及川彻一个人站在你面前。
他在发现来者是你后，目光迅速冷却下来，唇角拉平成直线，凭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你。
面对比你高大半个头的男性，你丝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与他对视。
锁定对方的瞬间，噼里啪啦火星四溅，如果目光有实质，你们已经刀光剑影杀了几百来回，谁也不愿意服输。
其他同学全部噤若寒蝉，安静屏息不敢打扰你们的对峙。毕竟这么长时间来，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们是死对头，日常就是阴阳怪气对方，不管什么小事都能挑出另一人的刺。
见他没有挪开的意思，你眯了眯眼睛，率先出击，道：“怎么，脑子终于退化到只会杵在原地的程度了？”
及川彻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下来，正要开口回怼，却被踏入教室的老师打断。
“都站着干什么？快回座位，开始上课了。”
听到老师的话，他被迫吞下话头，不情不愿地侧身让路。你得意地冲他挑眉，哪怕他趁老师不注意，回头瞪了你一眼都不能妨碍你的好心情。
这局是你赢了，加一分。
现在的总比分是——及川彻：378 VS 你：381
很好，阶段性大胜利。
你这么想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抬眼时恰巧和回头与后桌男生说话的及川四目相对。
“呵。”
你们同时冷哼一声，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开视线，不想再让对方的脸污染精神。
及川彻讨厌你的目中无人和理所当然的趾高气扬，你讨厌他的轻浮和每天顶着的愚蠢笑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人啊！
这大概是你们两人共同的心声。至少在这一点上，你们的意见前所未有地保持一致。
2.
下午，你抱着一个文件夹，推开了体育馆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进行训练的排球社成员，一部分占用中心场地进行队内比赛，另一部分再边缘完成体能训练。
看了眼地板上的汗渍，你皱起鼻子，环顾四周去找你的目标，最好尽早办完事赶快离开。
“哟，这么想我吗？都等不及明天再见面？”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你差点惊叫出声，但是常年的练习的仪态让你堪堪住口，转头看去。
只见全身汗湿的及川彻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握着一个运动水杯，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半敛着看你。
“看来运动出汗没能拯救你水肿的大脑，现在都患上妄想症了。”你不甘示弱地回复，将手中的文件夹‘啪’一声拍到他的胸口，道：“如果不是学生会会长的必要工作，你以为我想多看一秒你这张脸？”
他条件反射性地抬手接住，然后不明所以地翻开，快速扫视里面的内容。
里面的表格是每年校内各个社团必须向学生会上报的各种基本资料，以便在以后各种活动中让学生会核对，根据这些计划例如运动会这类活动的项目分比。
而学生会会长则需要亲自将这些文件送达，以表示对各个社团的重视。你作为新任会长，虽然和及川彻水火不容，但是教养和对工作的负责让你依旧决定按照传统来，尽量公事公办。
“下周三之前填好还给我，如果敢晚一天，我就推荐排球社在今年的学院祭上穿女装热舞。”
听到你的威胁，及川彻的额角跳了跳，但还不等你仔细欣赏，他便恢复过来，扯开弧度过大的笑容道：“想看我穿女装跳舞就直说嘛，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你感觉自己的忍耐阈值逐渐松动，咬牙切齿地反击道：“我宁可看大猩猩跳贴面舞也不愿意......”
你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声音渐弱，因为对面的少年猛地睁大双眼，双手松开向前伸。他不管掉落的水杯和文件夹，似乎想要抓住你的胳膊往旁边拉，口中有字节即将脱口而出。
你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不等你想出个理所当然，也不等他发力把你拉开或者将预警说出口，你的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
随之而来的巨大冲撞力让你失去平衡向前倒，恰好扑在及川彻身上，带着他一起摔倒在地，脑袋磕在地板上。
你痛呼出声，视野出现点点黑斑，晕眩感袭来。而充作你的人肉垫子的及川彻也没好到哪里去，疼得倒吸凉气，一时间两个人都保持着叠叠乐的姿势，无法起身。
恍惚间，你听到周遭有纷杂的喊叫声，还有几名少年小跑着围上来。
“及川前辈！”
“京谷你扣球不用眼睛吗？”
“你们没事吧？”
你痛苦地捂着阵阵作痛的脑袋，好不容易等视野清明一点，就被这些七嘴八舌的询问袭击，于是没好气地呛声：“你觉得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要不然你自己也被砸一下试试？”
说话期间，你终于能控制四肢，从及川彻身上爬起来。
棕发少年也用胳膊肘支起上身，虽然疼得咧嘴但不忘怼道：“你就用这样的态度回应别人的好意关心？真是糟糕呢，会长大人。”
你当然不想处于下风，于是你们两个按着发疼的脑袋，一来一回地开始口舌大战。
见你们即便晕晕乎乎还记得吵架，拿来冰袋的岩泉一无语扶额，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中的冰袋递给你们冷敷。
你对正儿八经的岩泉一的印象不错，虽然身为及川彻朋友这件事为他自动减分，你还是秉持礼貌结果，并且颔首道谢。
忽略掉一旁及川彻的抱怨声，以及针对你‘要不是这家伙我才不会受伤’的指责，你等头脑清醒一点就对排球社的副主将岩泉一道别，顺便提醒一句有关社团资料提交的最晚日期。
走出校园门口，你在不远处上了负责接送你的轿车。面对司机阿姨担心的追问，你只说是个小意外，没有大碍。
你强撑着回了家，忍着头痛试图学习。可勉强到了黄昏太阳将落的时候，实在是头痛欲裂，所以选择换衣服先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可哪儿知道，你这一闭上眼睛就一觉睡到天亮，直到被闹铃声吵醒，昏沉地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你的脸上，你迷迷糊糊地翻身，想要找到烦人响声的源头。
奇怪，你昨天睡着前有上闹铃吗？况且平时因为你讨厌铃声的尖促，都是家里的阿姨来叫你起床，几乎从不设置闹铃。
你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随手将闹钟铃声划掉，想要再迷瞪一会儿。
然后下一秒，你猛地坐起身，惊恐地盯着手机屏幕，睡意全无。
原因无它。你手中手机的锁屏背景不是你熟悉的图案，而是一张十几个男孩子的合影。
或者说，是青叶城西高中排球队的合影。
你看着C位那个吐着舌头，对镜头wink的少年，再环视一圈周围陌生的、绝不属于你的卧室的环境，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缓缓低头。
一马平川的宽阔胸膛，绝对不属于你的结实修长双腿，骨节较大的十指，稍微深一些的肤色......
你惊慌失措地爬下床，连滚带爬跑到卫生间里，抬眼看向镜子中的倒影。
同一时间，宫城县另一边的富人区，某个豪华别墅的卧室中传来一声惨叫，一阵兵荒马乱后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
“开玩笑的吧......”穿着一身真丝睡衣的‘少女’不可置信地触碰脸颊，在发现镜中影像做出相同的动作后呼吸骤停。
“这是噩梦吗......”棕发乱翘的‘少年’颤颤巍巍地扶着洗手池，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你和及川彻隔着小半个县城，在两个风格迥异的卫生间里，震惊地注视着镜子，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为什么会变成他（她）啊？！”
3.
确认自己真的穿越到死对头身上后，你石化凌乱了几分钟，等闹铃再度响起你才猛地回神。
返回卧室把它彻底关掉后，你才竭力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处境。
首先，你需要尽快联系上现在很可能在你身体中的及川彻，并且一同商议现在这种不科学的神奇状况。
这么想着，你点开锁屏下方的‘紧急通话’，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拨出，连线的声音让你更加焦躁。
不多时，那边被人接起。不过双方好像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历经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直到你试探性地道：“......及川？”
直到发声你才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声线有多么不一样，是属于男性的低沉和少年清冽的糅杂，平时听及川本人说话不觉得怎样，此刻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异违和。
“所以我们真的互换了灵魂？”女声听起来有点失真，和往日你熟知的不大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会觉得新奇。
“现在看来是这样。”
“会不会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语气还夹杂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话引得你抬头，看向卧室墙上贴满的ET海报。
人不可貌相，超人气男高中生私底下的喜好真的让你不敢恭维。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果然不该对你的智商抱有期待。”
“你难道不觉得灵魂交换这种事很像是外星科技？就是电影里那种想要侵占地球，但是降落前不小心遗失部分能源导致男女主角出现异变的外星人。”
“我和你？男女主角？你......”你深呼吸几下，强迫话题回到正轨，道：“算了，我为什么在跟你争论这些。现在的紧要事是如何解决，我们得先在学校碰面再商讨。”
“好吧。”他那边发出一点细碎动静，短促的安静后，他略带犹疑地问道：“等等，我怎么换上校服？”
听他提起这件事，你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是啊，你们如今在对方的身体里，某些平日里非常基础操作却显得格外......尴尬。
“让帮佣阿姨帮忙。”调整好心态，你嘱咐着，犹豫后威胁道：“期间闭上眼睛。去卫生间也是，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就用你的身体在学校里裸奔。”
及川彻发出被侮辱人格的声响，义愤填膺地反驳道：“我像是那种人吗？同样的警告奉还给你，别觊觎我的美色对我的身体动手动脚。”
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还有，我们互换身体的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是当然。”他轻哼了一声，附和道：“要不然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到时候有可能还会被杀人灭口！”
闻言，你无语凝噎。
你的考量是想要避免过多麻烦，先试着看能不能凭你们自身解决问题，不要扯上更多人带来不好解释的情形，时间太长实在没办法再寻求他人帮助。而他竟然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不仅感叹他的脑回路之神奇。
果不其然，及川彻就是个大笨蛋。
“到学校之后在A楼背面见，那里早上一般没人。”
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你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你正准备往外走，却意识到了什么，僵立在原地。
经过天人交战地几秒钟后，你痛苦地闭上双眼，缓慢转向一旁的马桶。
接着，你经历了人生中最受心灵创伤的一分钟，吐着魂呆滞地从卫生间出来。你换上校服后飘着走出卧室，内心反复循环三个字：我脏了。
“阿彻，动作快点，再磨蹭会迟到的。”说话的是一名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的中年女性。
她看起来状态很好，褐色得头发和及川彻如出一辙，唇角但着家人之间独特的亲昵笑意，将餐盘放在桌上的时候，双手轻轻按了下坐在桌边的中年男性的肩膀。
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们一定是及川彻的母亲和父亲，于是稍微欠身，道：“早安，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抱歉让您久等了。”
及川妈妈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餐盘，一脸惊诧地看向你，就连坐在桌旁喝着咖啡看报纸的男主人也抬头，双眼睁大。
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副见到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表情，可你只是普通地朝家长打了个招呼而已，也没有说什么其它暴露信息的话语。
来不及细想，你看一眼客厅的钟表，发现剩余时间不多。于是你扫了眼桌上明显为及川彻准备的早餐，发现是土司、培根和鸡蛋的搭配。
即使有些好奇为什么及川妈妈准备了食物却没有拿出餐具，但你秉持着少说就少露馅的规则，来到厨房，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刀叉。
接着，你三两步回到餐桌前坐下，对还看起来有点茫然的及川父母轻声道：“我开动了。”
在他们极为复杂，夹杂着不解和讶异的注目中，你灵活但不失优雅地运用刀叉，将铺在土司上的培根鸡蛋推到盘子空处，切割后食用。期间拿起杯子喝掉牛奶之后，你捻起一旁的吐司片，用手撕成小块送入口中，快速咀嚼吞咽。
用餐完毕后，你一边感叹及川彻这具身体的食量好大，一边用纸巾擦了擦完全没沾上一丁点食物碎屑的唇瓣，起身道：“多谢款待。食物很美味，母亲大人。”
及川妈妈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问题想说出口，最后试探着问道：“怎么突然改口叫我‘母亲大人’了？”
你一惊，紧接着暗骂自己的失误，竟然先入为主，没考虑到及川家会有不同于你们家的言语习惯。
现在想来，吃饭时他们会用奇怪眼神盯着你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不符合及川彻平时的常态。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回想一下他在学校午休时吃东西的样子，那个家伙大概会直接把培根鸡蛋夹在吐司片里，用手拿着吃掉吧。
“其实......我是在挑战模仿电影里的一个很酷的角色说话。”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中，你磕磕绊绊给出一个理由，蹩脚得都令你自己唇角抽搐，脚趾抠地。
“这样啊，那加油了，阿彻。”
令你没想到的是，及川妈妈超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男主人的表情也瞬间正常起来，好像觉得事情一下子合理了许多，神态豁然开朗。
竟然被这种明显是胡说八道的理由糊弄过去了吗？
不对，如果是及川彻的话，他还真有可能平时会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身边的人习惯也应该是常态。
你身心俱疲地暗暗叹气，拿起之前一并带下来的书包，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换鞋离开家门。
这简直是你经过的最刺激的一个清晨了。
与此同时，距离及川家十几公里外的另一边......
“小姐，您不吃早餐吗？”
“不了，今天没胃口。”及川彻随口敷衍过女佣的问询，背着包就小跑下楼。
他好不容易才从迷宫一样的大宅子里找到通往门外的路，倒也没心思感叹处处暗藏的奢华，只想着赶紧到学校去和你会面。
只不过他的意图半路夭折。披着少女壳子的及川彻刚跑出大门，一辆纯黑的轿车便驶来，停在他的面前。
先下车的是一名看起来很精干的年轻人。他看见门前的及川时愣了一下，接着简短地颔首，轻声叫了声‘小姐’，然后回身拉开后座的门。
先踏出来的是一只锃亮的皮鞋，和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裤腿。
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从中起身。他身材高大，眼神锋利，哪怕岁月都无法侵蚀的俊美面容隐约让及川感觉在哪里见过。
“走路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如此开口，神态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手足无措的及川彻。
糟糕，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如果大胆猜测一下，大概是父亲或者长辈这类角色？
不过这个男人既然和你住在一处，眉目间也和你很相似，垂眼间的冷淡更是一模一样，所以很大几率是父亲，而非血缘关较疏远的亲戚。
及川彻紧张地目光漂移，思索片刻后决定赌一把，开口道：“对不起，爸爸。”
听到他的道歉，男人皱了下眉，犹如能看透人心的视线瞥向及川，让后者压力剧增，感觉好像整个人被剖析一般浑身难受。
难熬的几秒过去，他终于移开视线，道：“我这次会回来待三天。”
撂下这句话，他不再与及川多说什么，直接擦身而过进入宅邸。
及川彻没来得及回应，不过见他走远倒是松了口气，心中不免疑惑父女之间的紧绷气氛，比起亲人更像是公司里的上下级。
他晃了晃脑袋清掉纷杂思绪，刚往外走几步，便被一道声音叫住。
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大约身为助理的年轻人在门前驻足，有点困惑地提醒道：“小姐不让司机送你去学校吗？”
他看了眼左边，道：“须藤女士已经等在那里了。”
及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别墅左侧通往地下车库的升降门此刻大开，一辆白车停在前面，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衬衫和黑裤子等候的阿姨。
……一时忘了自己是有专车司机接送的大小姐人设。
“哦，之前忘了。”及川彻转了个方向朝白色轿车走去，助理的神态迷茫又不明所以。
之前对于灵魂互换的兴奋感已经彻底过去，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及川彻’的生活。
应付过司机的问候，整个上学路上，他都耷拉着脑袋坐在后座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没见到你的母亲。
难道她也像丈夫那样在出差，或者还没起床？
胡乱猜测着打发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及川彻，第一次在见到学校的铁门时近乎喜极而泣。
至少校园是他熟悉的地方，不会让他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地外来者。
4.
你千辛万苦才乘上正确的电车路线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直奔A楼背面，在长方形地水池边看到了及川彻。
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用着你的身体的及川彻。
他听到你过来的动静，朝你看来，然后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亲眼看见‘自己’的样子好奇怪，不过我果然好帅。”
“你的自恋有限度吗？还有不要用我的脸做出那种崩坏表情！”
简短地‘打招呼’后，你们交换各自早上的信息。当他听到你如何称呼他的父母，以及吃早饭时的‘破绽’后，直接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气来。
捕捉到另一个重要信息的你并没有理睬他的狂笑，而是带着惊讶问道：“父亲回来了？”
“嗯，是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大叔。”及川坐在长方形水池的边缘，晃动着双腿，好奇地问道：“他之前是在出差吗？”
“倒不如果说他大部分时候都在东京，回宫城才更像是出差，完全只关心工作。”你小声嘀咕，却在他想要追问时避开话题。
“我说。”你扫了眼他双腿岔开，裙子上移等同虚设的豪爽坐姿，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气道：“用别人身体的时候，不觉得该注意一下仪态吗？”
“这里又没人......”
不等他把反驳的话语说完，失去耐性的你上前一步。你迫使‘少女’的双腿并拢。然后，一手搂住腰固定他在水池边沿的平衡，另一只手拉下裙摆往下扯，将手掌贴在裙子和大腿的交界处压平。
“以后给我这样子坐。”
这一套动作下来你们两个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逻辑上来讲，你是在触碰自己的身体，而他则是接受‘自己’的摆布。
只是及川彻虽说没有反抗，但看起来很不爽你对他说教，抬起头给你做了个鬼脸。
你：......他是小学生吗？不，小学生都没有这么幼稚吧。
你正准备张嘴说些什么，从不远处传来的响声却篡取了你们的注意，同时往右边看去。
之间两名路过的女生大张着嘴巴，惊愕地看着你，其中一人手中提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之前的声响。
你起初有点疑惑她们为什么会像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惊天大秘闻，直到你的余光扫过你们现处的姿势。
非常令人误解的姿势。
以旁观者的角度，你们现在可谓是暧昧到有嘴都说不清的地步。
乍一看，少年把少女抱在怀里，并且极具占有欲地握着她的纤瘦大腿，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
你们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这种情况下，就连扮鬼脸挑衅你的及川都像是给男友撒娇，
看着及川彻逐渐惊恐的表情，你明白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撒手，可动作太快让坐在水池边的他失衡。
眼看着他就要往后摔倒，你挂心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腰，他也由于应激反应环住你的脖颈防止坠落。
不光如此，把他搂进怀里之后因为实在为自己的身体心有余悸，你想都没想就抬起一只手护住他的脑袋，按在胸前。
等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后，你有些绝望地再次朝路过的两名女生看去，并徒劳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是误......”
“对不起打扰了！”其中那个掉了东西的女孩子一把捡起地上的物品，然后按着同伴九十度鞠躬，根本没给你辩解的机会便跑开，还能听见在风中回荡的：“你们请继续！”
你和及川彻面面相觑，隐约听见清白‘啪’一声碎裂。
相顾无言五秒钟后，你们默契地决定将刚才的事件从记忆里删除。坚信只要不记得，现实就追不上你们这个真理。
掩耳盗铃的你们清了清嗓子，松开对方后，低声开始说起‘灵魂互换’的正事。
于是乎，在第一节课开始前，你们达成共识——你们的交换应该是源于那场排球意外。先观察一个礼拜，如果实在没找到办法换回来，拿就去寻求他人帮助。
前往教室时，你专门留心岔开时间分两次回去，坚决不要再发生被人误解的乌龙事件。
及川彻双手赞成。
5.
午休时间一到，你很坚决地忽略及川彻，准备离开教室，与他的距离越远越好。
你刚出教室，路过隔壁的五班时，有人重重拍了下你的肩膀。你满怀不悦地转身，正想要斥责，却发现来者是岩泉一。
“刚刚叫你那么多声，没听见吗？”黑发少年稍稍蹙眉，问道。
叫你？没有啊，你根本没听见......对了，他呼唤的肯定是好友的名字，而你当然对‘及川彻’没有反应。
你想开口搪塞，但在关节时刻掉链子卡壳，脑海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平时及川彻是如何称呼岩泉一的。
毕竟有了早上及川父母的前车之鉴，你还是得在这种细节上小心一点。他和及川既然是多年好友，那么一定不是只称呼姓，而是会选择更亲近的名。
于是你扬起微笑，尝试模仿及川彻平时欢（欠）快（揍）的语气，道：“抱歉啦，一，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岩泉一浑身一僵，然后一点一点看向你，脸上是世界观被颠覆的样子。
半晌后，他迟疑地询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一听这话，你就知道自己猜错得离谱。
因此你飞快转移话题，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道：“没有没有。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来着？”
他狐疑地瞥了你一眼，但还是选择放下疑虑，转而说道：“我听说班里的女生说，有人早上看见你和会长幽会，两个人搂搂抱抱，说得有模有样。”
因为深知校园里的八卦传播速度有多快，你其实不怎么讶异，只是心累地解释道：“肯定是假新闻，我讨厌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她......”
你的话音未落，视线却被十几米外的某个画面吸引，声音悬停在半空。
使用着你的身体的及川彻蹲在走廊边上，蜷缩着身体捂住上腹，脸色煞白还出着冷汗。
该不会是例假来了？不对，时间对不上。那他为什么会肚子痛......搜寻一遍记忆，你猛然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拉出及川提起他为了赶时间没吃早饭的事，在心中暗骂一声。
你的身体从小就被养得金贵，胃更是娇气，昨天晚上你就因为头疼没吃晚餐，再加上今天早上的空腹，会胃疼简直不出所料。
那可是你的身体，及川彻倒是珍惜一点啊！
这么想着，你在焦躁中无视了身边的岩泉一，大步跑过去，从围在他身边真心或假意关心的人群挤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蹲下。
“是不是胃疼？”你动作轻柔地将汗湿的碎发从他额间扫开，观察着他的脸色，急切问道。
及川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抱怨：“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弱。”
“在这里乖乖等着。”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计较，放下这句话后便站起身。
过于焦急的你甚至没注意到一头雾水，想要叫住你的岩泉一，就迈开双腿朝楼下的便利店狂奔而去。
男性运动社队长的体力和爆发力都很恐怖，你飞速掠过人群，买热牛奶和三明治的来回也就只花费了两三分钟。
你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将及川扶了起来，回到班里坐到座位上，然后将牛奶和三明治的包装拆开推到他面前。
“慢点吃。”你叮嘱道，害怕他狼吞虎咽的速度让本来就脆弱的胃雪上加霜。
他疼得没力气再和你插科打诨，安静老实地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见终于有食物下肚，你这才松了口气，有闲心从及川身上移开注意。
随即被四面八方投来的灼热视线震住了。
不仅六班里还在的人目瞪口呆，窗户外也围着好大一群瞠目结舌的学生。他们的焦点不出所料是你和你身边的及川彻。
“这么说......”岩泉一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神色渐渐古怪，感叹道：“原来传闻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好好吃东西，食勿言。”你立刻否认道，并且在及川吞咽下食物，条件反射地想要和好友打招呼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按照他平时在岩泉跟前的性子，保不准一开口就是亲昵的口吻，那样才麻烦大了。
黑发少年看了看手臂还撑在及川椅子背后的你，再看看明显很不情愿，但的确委屈听话闭嘴的及川彻，恍惚地道：“这样的回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顿了顿，他看向你，平常严肃的神情少有地透出一点探知欲：“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宿敌快进到这种关系的？”
你和及川彻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欲哭无泪和‘累了，毁灭吧’的心情。
紧接着，你转身就走，他埋头啃三明治，将‘装聋作哑’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逃避虽可耻，但有效。
6.
交换身体得第二天，你和及川彻昨天的事迹，以及绯闻八卦早已传得满天飞。你走进学校的一路上都有人‘隐蔽’地打量，连待在班里都不能幸免于难，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我就说他们绝对有一腿，这下实锤了。”
“有些人表面上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怎么你侬我侬呢。”
“他们两个在一起倒是感觉很顺理成章，毕竟是那个及川彻和那个会长大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你们也不是没看到他们平时一见到对方就带电花的目光，燥得我每次都怕他俩吵着吵着，就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
“这绝对是今年最热度最高的校园情侣，新闻社的头条有了。”
……
传言愈演愈烈，你和及川彻越是否认，越是不理会对方做出冷淡的样子，越是会被人认为是在欲盖弥彰。
也因此，你们不谋而合地选择‘躺平摆烂’这条道路。反正八卦这种东西只要不管就会沉寂下去，等你们换回身体肯定也就不会有更多异常的交集了。
可惜的是，命运好像不准备放过你们，甚至还兴高采烈地火上浇油。
第三节的体育课上，你们的运动项目是羽毛球。
你从未感到运动是如此得心应手的事。属于及川彻的优秀动态视力，调适到同龄人巅峰的身体机能，还有常年训练所留下的肌肉记忆都让你感到新鲜。
对面的搭档是班里一个游泳部的男同学，他和即便有优良的身体，但没有什么运动经验的你打得有来有回，让你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剧烈运动的乐趣。
这不像是你习惯的舞蹈训练，不是几个小时里极缓地渗透骨髓的疲惫，而是在短时间里，和一个‘敌人’爆发的紧凑对战。
就在你玩儿得眼睛越来越亮时，一旁女生区域的喧哗引起你的侧目。
“会长扭伤脚踝了！”不知是谁朝老师喊了一声。
你瞬间警觉，丢下搭档朝事故中心跑去，看见及川彻倒在地上，疼痛让他抿起嘴巴。
让你怒火中烧的是，在起初最剧烈的阵痛过去后，他竟然试着自己爬起来，企图用轻松的‘没大事’混过关！
拜托，那是你的身体，要用来跳芭蕾、脚踝养护极为重要的身体！
被他乱来气得理智丢失的你直接上前去阻止他的动作，然后动作利落地弯腰把他抱起来，指责道：“你是傻瓜吗？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你现在可是在用我......”
气昏头脑的话没说完，及川手疾眼快地捂住你的嘴巴，防止你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冷静了些，在周边同学各异的注目下对老师说：“她现在没办法继续上课，我刚好离得近，就让我来照顾她，去拿冰袋冰敷可以吗？”
全班同学&老师：......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以为我们没看到你刚才是从场地的另外一端跑过来的吗？
不过也许是因为及川的体育成绩很好，或者平时嘴巴甜讨老师喜欢，亦或者老师根本懒得管，你很快就得到体育老师的同意，将怀里的‘少女’抱到场边用来休息的长凳上。
你一言不发地拿出教师备用的急救包，有条不紊地喷上喷雾后，将冰袋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被凉得瑟缩，你的身体的敏感度使这种温差更为强烈。
无言相对一会儿后，他讷讷开口道歉：“对不起，我错估你的力量落地的时候没站稳，弄伤了你的身体。”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在明知受伤的情况下，下意识假装若无其地想要继续参与。”你没抬头，只是沉声道：“明明是个运动社主将，怎么这么没有珍惜身体的意识？“
他怔忡一刹，目光不自主地飘向右膝盖，接着又猛地别开，盯着手掌。
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发丝垂落挡住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沉默了一阵子，在你准备离开时突然开口，道：“可是如果不足够努力，不断逼迫自己突破极限，会被其他更有天赋的人超越的。”
及川这乍听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你愣神。
脑海中信息翻腾，几个线索串联起来，想到之前见他的右腿穿过白色的医用护膝，再结合青叶城西排球社这几年来不理想的比赛成绩，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思考片刻，对你一直以来的死对头说道：“为了一时的较真失去未来数不清的机会，这样的想法未免太狭隘了。别人拥有更高天赋并非是最可怕的事，最绝望的是你在胜利之前就被自己摧毁，丢失掉所有的‘如果’和‘可能性’。我想就算是你这种大笨蛋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认识的三年以来，你们是第一次不夹带偏见色彩对话。
及川彻呆愣片刻，棕色的瞳仁在阳光下展现出极为透彻的质地，柔软又像是因为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防备。
失神几息后，他迅速回过神，吵吵嚷嚷地控诉，拔高的声量更像是在掩饰慌张：“说我是个大笨蛋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自知之明是种好东西，你应该了解一下。”你完全没停顿地反呛，一边转身一边道：“这次就放过你。如果再不拿我的身体当回事，我真的会在全体师生的早会上让‘及川彻’跳脱衣舞。”
说完，你被给他反击的时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看着你离开的背影，他又陷入沉思，好半天之后才倏地拍拍脸颊，驱赶走杂乱思绪。
“她可真狡猾。”及川这么腹诽道，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却被脚腕传来的尖锐疼痛闹得呲牙咧嘴。
赌气似的鼓起嘴巴，他宛如在对谁强调一般，出声道：
“果然最讨厌她了。”
7.
及川彻的家庭和你所习惯的实在不一样。
比起身为独生子的你，他有两个已经搬出去住上大学的姐姐，而他的父母让你体验到从前不知道的‘家庭’的感觉。
他们会在晚餐的时候询问你对一天，关心你在学校的情况，提起自己遇到的趣事。对于习惯用餐时保持绝对缄默的你来说，这既别扭，又令你产生出陌生的向往。
无论如何，被人在意着的感受真的很温暖。
另一方面，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回应这样的关切，不知所措到躲在卫生间发短信给及川彻请外援，或者使出浑身解数尽快逃回房间，避免让你无所适从的氛围。
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心底根深蒂固的认知动摇，开始思考是否你和父亲才是‘异常’。
对及川彻发出这样的疑问后。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宛若被噎住一样，脸上浮现你没办法辨认的复杂情绪，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我有资格评论的事。”
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上课的铃声打断。
这样的思虑占据你的大部分注意力，让你差点忘记当天下午‘及川彻’本应去排球社，幸好岩泉一路过时叫上了你，你才没直接回家。
你对排球虽然不是一窍不通，但是顶多只在以前的体育课上玩过几次。及川又不允许你请假（他的原话是：主将缺席训练像什么样！），而你也认同‘认真对待责任’的概念，所以有了现在站在排球场地的这一幕。
万幸的是，这次的训练更多是体能锻炼和练习基础，你凭借及川的□□记忆奇迹般蒙混过关，直到训练时间结束都没露出什么明显的马脚。
可即便如此，你收拾好东西往场馆外面走时，发现社员们都投来用惊疑的目光，所以肯定还是你哪里做得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听到岩泉的问题，你看了眼时间，道：“已经结束训练了啊，大家不都已经准备回家了吗？”
“是这样没错。”岩泉的表情更加诧异，道：“但你平时都会给自己加训。要么练习跳发，要么吵着让我留下来陪你练习托球，累到虚脱瘫倒也要继续，怎么今天......”
他接下来的话你没怎么听清，只是心中想起了这几天了解到的‘及川彻’。
你大略知道他的不甘心和为之付出的汗水，曾经也从一些女生那里道听途说过‘及川君很努力’的话。
然而你从未有过一个确切的定义，别人的赞扬在你耳中只是令你嗤之以鼻，能化为言语攻击的利器。因为你认为及川彻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他的所有长处在你眼里自动成为没有实质的吹捧。
不过在此时，你好像窥见真正的及川彻的冰山一角，在剥去惯性思维的丑化滤镜后，重新审视自己的记忆。
他不只是那个轻浮地穿插在女同学中的讨厌鬼。从你故意忽略的角度，他是天之骄子，是带领队伍的领军者，是可以依靠的伙伴，又或是拼尽全力试图达成目标的、令人敬佩的人。
你究竟为什么拒绝看到这些，削弱他的坚韧和勤奋，将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喂，你在听吗？”
缓过神，你连忙回答道：“抱歉，有点不舒服。”
“你这两天确实有点古怪。行了，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休息，别耽误之后的训练。”
你对岩泉点头，调整一下背包的肩带，迎着夕阳走出体育馆。
“及川彻。”你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好似要把音节咬碎了细细品尝。挫败地长叹一口气，你仰头看着天际火烧釉彩一般的云，喃喃自语道：
“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8.
及川彻其实头脑很聪明，这几日来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和女佣们透露的只言片语很快让他发现了一件事。
你是单亲家庭。母亲差不多在你小学时期就过世，虽然你的父亲决定让你继续在她的故乡宫城长大，但男人本身却在妻子过世后极少逗留，大部分时间选择住在东京的本家。
这个结论让他不知如何反应，好像知不知道也没有差别，可又像是个足够颠覆很多天平的重大线索。
不光是这个，及川彻觉得你的父亲停留的三天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压抑，最小心谨慎的时光。
男人的存在感极其强烈，气场冷淡，极其稀少的交谈也多半是礼貌性寒暄。
能看出来，平时你的父亲对你的要求很高，而且非常严厉，哪怕不说话，半个不经意的眼神也能让及川浑身僵直。
完全不像是‘家’，更接近公事公办的上下级。
所以当你问出有关家庭的问题后，他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干巴巴地表示不给予评论。
他又能说什么？说这根本就不正常？说你家里太冷清，你的父亲严格到让他受不了？说你很可怜，没有他幸福？
然后呢？说了又能怎样。
让他去肆意评价自己的人生，给出你也许根本不想要的怜悯，攀比对方缺少的陪伴，这种事情及川彻做不出来。
况且你们其实根本没多么熟悉，灵魂交换的插曲并不能突兀地让你们变成至交好友。
于是，他咬着牙在你的父亲和那些幽灵一样的佣人面前扮演好角色，在前者终于离开时松了口气。
“父亲走之前没对我......对你说什么吗？”
看着你激励粉饰，但依旧能看出希冀的眼神，及川彻吞咽一下，避开对视，轻轻摇了摇头。
“知道了。”你听起来并不过于失落，只是半垂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你暗自沮丧的神态，及川彻眨了眨眼，忽然从背后扑在你身上挂着，腾出一只手袭击你的头发。
“你干什么！快点下来，大家都看过来了！”
“你别以为我没发现，这几天你去便利店买的都是最贵的便当吧？那可是我的零花钱啊你这个可恶的大小姐！”
“明明只是几千円的小事......行行行，会还给你的，别乱摸！同学们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妙了，绯闻会传得更离谱！”
……
钢琴，小提琴，芭蕾，书法，插花......
他一直知道你会这些技能，毕竟同班同学了这么久，就算他捂着耳朵，也会在休息的间隙得到你这个风云人物的情报。
那时，他得知这些后，曾笑着寻衅道：“会长大人果然是个小公主，晚上会压着豌豆睡觉吗？”
你则机敏地反唇相讥，巧妙地反客为主占据上风。
对于当初的你们而言，其实并不觉得各自的话会有多伤人，因为再尖利的话语都变成了日常任务一样的事，心里也不会把对方当回事。
可现在的及川彻看着你脚上练习芭蕾留下的伤疤，指腹揉捻琴弦的茧，家里阿姨准备的、每一顿都让他毫无食欲受到严格控制的饮食，不禁回忆起当时自己的话。
他为什么会那样漫不经心地用自己不了解的事针对你？
及川咽下干草一样的蔬菜沙拉，戳着玻璃碗里的小番茄，幽幽叹气。
“好麻烦。”
9.
互换身体的第四天，你和及川把网上搜到的奇奇怪怪办法都试了一遍，但依旧没换回来，两人开始有些焦虑。
“还有两天，若还是换不回来我们就得寻求帮助了。”
这天是周五，你放学后要代替他去排球社训练，他则不想那么早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所以与你一起走在通往体育馆的小道上。
“难道真的要再把脑袋撞一次吗？”及川彻苦恼地摸摸后脑勺，道：“反正我下不去手。”
你推开体育馆的门的同时回头想跟他说话。可下一瞬间，头部传来熟悉的猛烈撞击，你往前一栽，高大的身形轻易扑倒‘少女’，和他双双倒在地上。
“京谷，怎么又是你？！”
“及川前辈！”
“会长也倒下了！”
……
啊，这该死的既视感。
你和及川彻捂着剧痛的脑袋，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等最疼的阵痛过去才抬头看向围在身边的排球社队员们。
及川揉了揉痛处，对一个金色寸头少年道：“这下刚好省了我们自己狠下心动手的功夫。谢了，京谷。”
你的脑袋还没清醒，在他旁边晕乎乎地附和道：“谢谢你，京谷君。”
队员们的表情立刻变得一言难尽。
岩泉一：......不光及川，就连会长也被砸坏了脑袋么？
之后，作为伤员的你们被靠谱的副主将岩泉勒令回家休息，两个人捂着脑壳儿走出校门。
分别前，及川犹豫了一下，接着下定决心般提议道：“如果明天我们能换回来，就在学校西侧的公园见个面吧。”
你没想到他会主动发出这样的的邀请，不过在短暂的斟酌后，点了点头，应答道：“好。”
他笑起来，嘴角的拉扯幅度却牵动伤口，让面部不伦不类。
“一言为定。”
10.
又一个清晨，你缓慢睁眼，度过起初几秒的迷糊后猛然起身。
主调为白色的卧室装潢，kingsize大床，落地窗式设计......
你惊喜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紧接着赶紧查看自己的身体，发现是属于女孩子的柔软白皙后差点喜极而泣。
真的换回来了！
所以契机果真是被排球砸脑袋吗？该不会真的像及川说的那样，是排球之神的安排？
这时，你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today 7.02am]
From 排球笨蛋：换回来了！
From 排球笨蛋：时隔多日再次从第一视角看到自己，果然还是好帅！
[today 7.39am]
From 排球笨蛋：会长？会长大人～
From 排球笨蛋：还没醒吗？
From 排球笨蛋：我先去公园等你。
[today 8.12am]
From 排球笨蛋：快点起床啦，这里好无聊。
From 排球笨蛋：[定位图标jpg]
看到这一连串的信息，你飞速起身换好衣服，往楼下跑去。
二十多分钟后，你到达公园入口。从车上下来后，你偏头随口吩咐司机阿姨先回去，然后朝及川给你的发的位置走去，心中突然升起‘想要尽快见到他’的急切感。
也许是为了确认这几天并不是幻觉，或是纯粹见面才能感受到落到实处的安心。不管怎样，你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不知不觉地演变成奔跑，穿行在公园里散步的人群中。
你在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看见他。
身材修长的少年靠着树干，仰着头，一片樱花瓣落在他的鼻尖。他撅起嘴巴，试图通过吹气把花瓣赶走，却只让它翻了个滚，转而落在眼皮上。
见到这一幕，你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听到声响的及川彻回头，视线落在你的唇边的弧度上时失语般怔住。
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你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早春的阳光落在你的身上，让笑着的人看起来柔和又烂漫，和以往那个面无表情的冷冰冰学生会会长相差甚远。
及川彻的心跳突然加速，说不清缘由是什么，樱花花瓣的粉色仿佛蔓延过边境，染上他的脸颊。
“你......”
“那个......”
你们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无法命名的气氛弥漫，你们欲言又止，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开口。
最后是及川彻打破沉默，上前几步，来到你面前，道：“你好，我是及川彻。喜欢排球，外星人和牛奶面包。”
你有点错愕地看着他，在发现他强装镇定但不住飘忽的视线后，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和及川彻认识很久，但在这次意外之前不曾了解真正的对方。他现在的意思是想要翻开新的篇章，以重新认识的方式与曾经冰释前嫌。
他看上去挺难为情，毕竟主动向宿敌表达这样的意愿总是伤自尊心的，手指在他以为你没注意的角度，忐忑不安地揪着衣摆。
听到他迟来三年的自我介绍，你好像在这一刻真的第一次认识了眼前的少年。
他既然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勇气，你也不会退缩。
更何况，即使在这种时候你也不想输给他。
于是你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对他说道：
“你好，我是——”
轻浮 X 刻薄
1.
校园美剧中，总会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她极受欢迎，相貌美丽家境富有，可偏偏观众永远讨厌她。因为她高高在上的漂亮表皮下，是个名副其实的反派。
Mean Girl，刻薄女孩。你大概能被这么定义。
校园阶级中，你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以漫不经心的轻蔑目光注视下方的人，周围总围着一些愿意为你鞍前马后的人。这对你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们利用你的名字为自己增加筹码，而你也乐得生活更便利。
你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后者则不敢说，最多在背后议论。这是校园里无形的生存规则，位于至高点的你没必要往下看，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传到你的耳朵里。
除了另一个同样在金字塔顶点的人。
“哈哈哈，下次也要来支持哦，我的发球会更帅的。”
早上第一节课，刚走进教室就听见这样大声的自恋话语，你嫌恶地皱眉，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群女生围着个子很高的棕发少年。
他肆无忌惮地笑闹着，在你耳中像苍蝇一样吵闹，烦人极了。
及川彻，排球部部长，和你一样是学校里的名人之一，同时是你的宿敌。
依你看，他明明比你还要虚伪，无差别散发着魅力，却其实连同班同学和粉丝的名字都记不住。你认为他是个根本什么都不在意的家伙，可同时享受着崇拜和簇拥，简直让你反胃。
而他也同样地看你不顺眼。在高一刚入学时，他无往不利的巧话和笑容在你这里碰壁后，就与你结下了梁子。
对你们来说更倒霉的事，之后每年你们都冤家路窄地分到同一班，就这样两看相厌了整整三年。
今年，你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三排，刚好在他的斜后方，此刻通往桌椅的必经之路被他和围成一圈的女生堵住。
你的步伐丝毫不缓，目不斜视地上前，根本没有其余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放缓脚步踌躇的反应，因为你有足够自信确定别人会为你让道。
果不其然，在发觉你的到来后，女生们下意识往两边避让，打开一条足够让你通过的小道，只剩及川彻一个人站在你面前。
他在发现来者是你后，目光迅速冷却下来，唇角拉平成直线，凭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你。
面对比你高大半个头的男性，你丝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与他对视。
锁定对方的瞬间，噼里啪啦火星四溅，如果目光有实质，你们已经刀光剑影杀了几百来回，谁也不愿意服输。
其他同学全部噤若寒蝉，安静屏息不敢打扰你们的对峙。毕竟这么长时间来，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们是死对头，日常就是阴阳怪气对方，不管什么小事都能挑出另一人的刺。
见他没有挪开的意思，你眯了眯眼睛，率先出击，道：“怎么，脑子终于退化到只会杵在原地的程度了？”
及川彻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下来，正要开口回怼，却被踏入教室的老师打断。
“都站着干什么？快回座位，开始上课了。”
听到老师的话，他被迫吞下话头，不情不愿地侧身让路。你得意地冲他挑眉，哪怕他趁老师不注意，回头瞪了你一眼都不能妨碍你的好心情。
这局是你赢了，加一分。
现在的总比分是——及川彻：378 VS 你：381
很好，阶段性大胜利。
你这么想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抬眼时恰巧和回头与后桌男生说话的及川四目相对。
“呵。”
你们同时冷哼一声，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开视线，不想再让对方的脸污染精神。
及川彻讨厌你的目中无人和理所当然的趾高气扬，你讨厌他的轻浮和每天顶着的愚蠢笑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人啊！
这大概是你们两人共同的心声。至少在这一点上，你们的意见前所未有地保持一致。
2.
下午，你抱着一个文件夹，推开了体育馆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进行训练的排球社成员，一部分占用中心场地进行队内比赛，另一部分再边缘完成体能训练。
看了眼地板上的汗渍，你皱起鼻子，环顾四周去找你的目标，最好尽早办完事赶快离开。
“哟，这么想我吗？都等不及明天再见面？”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你差点惊叫出声，但是常年的练习的仪态让你堪堪住口，转头看去。
只见全身汗湿的及川彻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握着一个运动水杯，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半敛着看你。
“看来运动出汗没能拯救你水肿的大脑，现在都患上妄想症了。”你不甘示弱地回复，将手中的文件夹‘啪’一声拍到他的胸口，道：“如果不是学生会会长的必要工作，你以为我想多看一秒你这张脸？”
他条件反射性地抬手接住，然后不明所以地翻开，快速扫视里面的内容。
里面的表格是每年校内各个社团必须向学生会上报的各种基本资料，以便在以后各种活动中让学生会核对，根据这些计划例如运动会这类活动的项目分比。
而学生会会长则需要亲自将这些文件送达，以表示对各个社团的重视。你作为新任会长，虽然和及川彻水火不容，但是教养和对工作的负责让你依旧决定按照传统来，尽量公事公办。
“下周三之前填好还给我，如果敢晚一天，我就推荐排球社在今年的学院祭上穿女装热舞。”
听到你的威胁，及川彻的额角跳了跳，但还不等你仔细欣赏，他便恢复过来，扯开弧度过大的笑容道：“想看我穿女装跳舞就直说嘛，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你感觉自己的忍耐阈值逐渐松动，咬牙切齿地反击道：“我宁可看大猩猩跳贴面舞也不愿意......”
你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声音渐弱，因为对面的少年猛地睁大双眼，双手松开向前伸。他不管掉落的水杯和文件夹，似乎想要抓住你的胳膊往旁边拉，口中有字节即将脱口而出。
你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不等你想出个理所当然，也不等他发力把你拉开或者将预警说出口，你的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
随之而来的巨大冲撞力让你失去平衡向前倒，恰好扑在及川彻身上，带着他一起摔倒在地，脑袋磕在地板上。
你痛呼出声，视野出现点点黑斑，晕眩感袭来。而充作你的人肉垫子的及川彻也没好到哪里去，疼得倒吸凉气，一时间两个人都保持着叠叠乐的姿势，无法起身。
恍惚间，你听到周遭有纷杂的喊叫声，还有几名少年小跑着围上来。
“及川前辈！”
“京谷你扣球不用眼睛吗？”
“你们没事吧？”
你痛苦地捂着阵阵作痛的脑袋，好不容易等视野清明一点，就被这些七嘴八舌的询问袭击，于是没好气地呛声：“你觉得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要不然你自己也被砸一下试试？”
说话期间，你终于能控制四肢，从及川彻身上爬起来。
棕发少年也用胳膊肘支起上身，虽然疼得咧嘴但不忘怼道：“你就用这样的态度回应别人的好意关心？真是糟糕呢，会长大人。”
你当然不想处于下风，于是你们两个按着发疼的脑袋，一来一回地开始口舌大战。
见你们即便晕晕乎乎还记得吵架，拿来冰袋的岩泉一无语扶额，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中的冰袋递给你们冷敷。
你对正儿八经的岩泉一的印象不错，虽然身为及川彻朋友这件事为他自动减分，你还是秉持礼貌结果，并且颔首道谢。
忽略掉一旁及川彻的抱怨声，以及针对你‘要不是这家伙我才不会受伤’的指责，你等头脑清醒一点就对排球社的副主将岩泉一道别，顺便提醒一句有关社团资料提交的最晚日期。
走出校园门口，你在不远处上了负责接送你的轿车。面对司机阿姨担心的追问，你只说是个小意外，没有大碍。
你强撑着回了家，忍着头痛试图学习。可勉强到了黄昏太阳将落的时候，实在是头痛欲裂，所以选择换衣服先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可哪儿知道，你这一闭上眼睛就一觉睡到天亮，直到被闹铃声吵醒，昏沉地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你的脸上，你迷迷糊糊地翻身，想要找到烦人响声的源头。
奇怪，你昨天睡着前有上闹铃吗？况且平时因为你讨厌铃声的尖促，都是家里的阿姨来叫你起床，几乎从不设置闹铃。
你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随手将闹钟铃声划掉，想要再迷瞪一会儿。
然后下一秒，你猛地坐起身，惊恐地盯着手机屏幕，睡意全无。
原因无它。你手中手机的锁屏背景不是你熟悉的图案，而是一张十几个男孩子的合影。
或者说，是青叶城西高中排球队的合影。
你看着C位那个吐着舌头，对镜头wink的少年，再环视一圈周围陌生的、绝不属于你的卧室的环境，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缓缓低头。
一马平川的宽阔胸膛，绝对不属于你的结实修长双腿，骨节较大的十指，稍微深一些的肤色......
你惊慌失措地爬下床，连滚带爬跑到卫生间里，抬眼看向镜子中的倒影。
同一时间，宫城县另一边的富人区，某个豪华别墅的卧室中传来一声惨叫，一阵兵荒马乱后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
“开玩笑的吧......”穿着一身真丝睡衣的‘少女’不可置信地触碰脸颊，在发现镜中影像做出相同的动作后呼吸骤停。
“这是噩梦吗......”棕发乱翘的‘少年’颤颤巍巍地扶着洗手池，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你和及川彻隔着小半个县城，在两个风格迥异的卫生间里，震惊地注视着镜子，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为什么会变成他（她）啊？！”
3.
确认自己真的穿越到死对头身上后，你石化凌乱了几分钟，等闹铃再度响起你才猛地回神。
返回卧室把它彻底关掉后，你才竭力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处境。
首先，你需要尽快联系上现在很可能在你身体中的及川彻，并且一同商议现在这种不科学的神奇状况。
这么想着，你点开锁屏下方的‘紧急通话’，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拨出，连线的声音让你更加焦躁。
不多时，那边被人接起。不过双方好像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历经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直到你试探性地道：“......及川？”
直到发声你才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声线有多么不一样，是属于男性的低沉和少年清冽的糅杂，平时听及川本人说话不觉得怎样，此刻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异违和。
“所以我们真的互换了灵魂？”女声听起来有点失真，和往日你熟知的不大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会觉得新奇。
“现在看来是这样。”
“会不会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语气还夹杂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话引得你抬头，看向卧室墙上贴满的ET海报。
人不可貌相，超人气男高中生私底下的喜好真的让你不敢恭维。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果然不该对你的智商抱有期待。”
“你难道不觉得灵魂交换这种事很像是外星科技？就是电影里那种想要侵占地球，但是降落前不小心遗失部分能源导致男女主角出现异变的外星人。”
“我和你？男女主角？你......”你深呼吸几下，强迫话题回到正轨，道：“算了，我为什么在跟你争论这些。现在的紧要事是如何解决，我们得先在学校碰面再商讨。”
“好吧。”他那边发出一点细碎动静，短促的安静后，他略带犹疑地问道：“等等，我怎么换上校服？”
听他提起这件事，你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是啊，你们如今在对方的身体里，某些平日里非常基础操作却显得格外......尴尬。
“让帮佣阿姨帮忙。”调整好心态，你嘱咐着，犹豫后威胁道：“期间闭上眼睛。去卫生间也是，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就用你的身体在学校里裸奔。”
及川彻发出被侮辱人格的声响，义愤填膺地反驳道：“我像是那种人吗？同样的警告奉还给你，别觊觎我的美色对我的身体动手动脚。”
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还有，我们互换身体的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是当然。”他轻哼了一声，附和道：“要不然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到时候有可能还会被杀人灭口！”
闻言，你无语凝噎。
你的考量是想要避免过多麻烦，先试着看能不能凭你们自身解决问题，不要扯上更多人带来不好解释的情形，时间太长实在没办法再寻求他人帮助。而他竟然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不仅感叹他的脑回路之神奇。
果不其然，及川彻就是个大笨蛋。
“到学校之后在A楼背面见，那里早上一般没人。”
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你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你正准备往外走，却意识到了什么，僵立在原地。
经过天人交战地几秒钟后，你痛苦地闭上双眼，缓慢转向一旁的马桶。
接着，你经历了人生中最受心灵创伤的一分钟，吐着魂呆滞地从卫生间出来。你换上校服后飘着走出卧室，内心反复循环三个字：我脏了。
“阿彻，动作快点，再磨蹭会迟到的。”说话的是一名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的中年女性。
她看起来状态很好，褐色得头发和及川彻如出一辙，唇角但着家人之间独特的亲昵笑意，将餐盘放在桌上的时候，双手轻轻按了下坐在桌边的中年男性的肩膀。
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们一定是及川彻的母亲和父亲，于是稍微欠身，道：“早安，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抱歉让您久等了。”
及川妈妈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餐盘，一脸惊诧地看向你，就连坐在桌旁喝着咖啡看报纸的男主人也抬头，双眼睁大。
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副见到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表情，可你只是普通地朝家长打了个招呼而已，也没有说什么其它暴露信息的话语。
来不及细想，你看一眼客厅的钟表，发现剩余时间不多。于是你扫了眼桌上明显为及川彻准备的早餐，发现是土司、培根和鸡蛋的搭配。
即使有些好奇为什么及川妈妈准备了食物却没有拿出餐具，但你秉持着少说就少露馅的规则，来到厨房，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刀叉。
接着，你三两步回到餐桌前坐下，对还看起来有点茫然的及川父母轻声道：“我开动了。”
在他们极为复杂，夹杂着不解和讶异的注目中，你灵活但不失优雅地运用刀叉，将铺在土司上的培根鸡蛋推到盘子空处，切割后食用。期间拿起杯子喝掉牛奶之后，你捻起一旁的吐司片，用手撕成小块送入口中，快速咀嚼吞咽。
用餐完毕后，你一边感叹及川彻这具身体的食量好大，一边用纸巾擦了擦完全没沾上一丁点食物碎屑的唇瓣，起身道：“多谢款待。食物很美味，母亲大人。”
及川妈妈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问题想说出口，最后试探着问道：“怎么突然改口叫我‘母亲大人’了？”
你一惊，紧接着暗骂自己的失误，竟然先入为主，没考虑到及川家会有不同于你们家的言语习惯。
现在想来，吃饭时他们会用奇怪眼神盯着你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不符合及川彻平时的常态。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回想一下他在学校午休时吃东西的样子，那个家伙大概会直接把培根鸡蛋夹在吐司片里，用手拿着吃掉吧。
“其实......我是在挑战模仿电影里的一个很酷的角色说话。”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中，你磕磕绊绊给出一个理由，蹩脚得都令你自己唇角抽搐，脚趾抠地。
“这样啊，那加油了，阿彻。”
令你没想到的是，及川妈妈超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男主人的表情也瞬间正常起来，好像觉得事情一下子合理了许多，神态豁然开朗。
竟然被这种明显是胡说八道的理由糊弄过去了吗？
不对，如果是及川彻的话，他还真有可能平时会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身边的人习惯也应该是常态。
你身心俱疲地暗暗叹气，拿起之前一并带下来的书包，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换鞋离开家门。
这简直是你经过的最刺激的一个清晨了。
与此同时，距离及川家十几公里外的另一边......
“小姐，您不吃早餐吗？”
“不了，今天没胃口。”及川彻随口敷衍过女佣的问询，背着包就小跑下楼。
他好不容易才从迷宫一样的大宅子里找到通往门外的路，倒也没心思感叹处处暗藏的奢华，只想着赶紧到学校去和你会面。
只不过他的意图半路夭折。披着少女壳子的及川彻刚跑出大门，一辆纯黑的轿车便驶来，停在他的面前。
先下车的是一名看起来很精干的年轻人。他看见门前的及川时愣了一下，接着简短地颔首，轻声叫了声‘小姐’，然后回身拉开后座的门。
先踏出来的是一只锃亮的皮鞋，和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裤腿。
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从中起身。他身材高大，眼神锋利，哪怕岁月都无法侵蚀的俊美面容隐约让及川感觉在哪里见过。
“走路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如此开口，神态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手足无措的及川彻。
糟糕，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如果大胆猜测一下，大概是父亲或者长辈这类角色？
不过这个男人既然和你住在一处，眉目间也和你很相似，垂眼间的冷淡更是一模一样，所以很大几率是父亲，而非血缘关较疏远的亲戚。
及川彻紧张地目光漂移，思索片刻后决定赌一把，开口道：“对不起，爸爸。”
听到他的道歉，男人皱了下眉，犹如能看透人心的视线瞥向及川，让后者压力剧增，感觉好像整个人被剖析一般浑身难受。
难熬的几秒过去，他终于移开视线，道：“我这次会回来待三天。”
撂下这句话，他不再与及川多说什么，直接擦身而过进入宅邸。
及川彻没来得及回应，不过见他走远倒是松了口气，心中不免疑惑父女之间的紧绷气氛，比起亲人更像是公司里的上下级。
他晃了晃脑袋清掉纷杂思绪，刚往外走几步，便被一道声音叫住。
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大约身为助理的年轻人在门前驻足，有点困惑地提醒道：“小姐不让司机送你去学校吗？”
他看了眼左边，道：“须藤女士已经等在那里了。”
及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别墅左侧通往地下车库的升降门此刻大开，一辆白车停在前面，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衬衫和黑裤子等候的阿姨。
……一时忘了自己是有专车司机接送的大小姐人设。
“哦，之前忘了。”及川彻转了个方向朝白色轿车走去，助理的神态迷茫又不明所以。
之前对于灵魂互换的兴奋感已经彻底过去，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及川彻’的生活。
应付过司机的问候，整个上学路上，他都耷拉着脑袋坐在后座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没见到你的母亲。
难道她也像丈夫那样在出差，或者还没起床？
胡乱猜测着打发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及川彻，第一次在见到学校的铁门时近乎喜极而泣。
至少校园是他熟悉的地方，不会让他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地外来者。
4.
你千辛万苦才乘上正确的电车路线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直奔A楼背面，在长方形地水池边看到了及川彻。
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用着你的身体的及川彻。
他听到你过来的动静，朝你看来，然后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亲眼看见‘自己’的样子好奇怪，不过我果然好帅。”
“你的自恋有限度吗？还有不要用我的脸做出那种崩坏表情！”
简短地‘打招呼’后，你们交换各自早上的信息。当他听到你如何称呼他的父母，以及吃早饭时的‘破绽’后，直接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气来。
捕捉到另一个重要信息的你并没有理睬他的狂笑，而是带着惊讶问道：“父亲回来了？”
“嗯，是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大叔。”及川坐在长方形水池的边缘，晃动着双腿，好奇地问道：“他之前是在出差吗？”
“倒不如果说他大部分时候都在东京，回宫城才更像是出差，完全只关心工作。”你小声嘀咕，却在他想要追问时避开话题。
“我说。”你扫了眼他双腿岔开，裙子上移等同虚设的豪爽坐姿，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气道：“用别人身体的时候，不觉得该注意一下仪态吗？”
“这里又没人......”
不等他把反驳的话语说完，失去耐性的你上前一步。你迫使‘少女’的双腿并拢。然后，一手搂住腰固定他在水池边沿的平衡，另一只手拉下裙摆往下扯，将手掌贴在裙子和大腿的交界处压平。
“以后给我这样子坐。”
这一套动作下来你们两个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逻辑上来讲，你是在触碰自己的身体，而他则是接受‘自己’的摆布。
只是及川彻虽说没有反抗，但看起来很不爽你对他说教，抬起头给你做了个鬼脸。
你：......他是小学生吗？不，小学生都没有这么幼稚吧。
你正准备张嘴说些什么，从不远处传来的响声却篡取了你们的注意，同时往右边看去。
之间两名路过的女生大张着嘴巴，惊愕地看着你，其中一人手中提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之前的声响。
你起初有点疑惑她们为什么会像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惊天大秘闻，直到你的余光扫过你们现处的姿势。
非常令人误解的姿势。
以旁观者的角度，你们现在可谓是暧昧到有嘴都说不清的地步。
乍一看，少年把少女抱在怀里，并且极具占有欲地握着她的纤瘦大腿，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
你们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这种情况下，就连扮鬼脸挑衅你的及川都像是给男友撒娇，
看着及川彻逐渐惊恐的表情，你明白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撒手，可动作太快让坐在水池边的他失衡。
眼看着他就要往后摔倒，你挂心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腰，他也由于应激反应环住你的脖颈防止坠落。
不光如此，把他搂进怀里之后因为实在为自己的身体心有余悸，你想都没想就抬起一只手护住他的脑袋，按在胸前。
等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后，你有些绝望地再次朝路过的两名女生看去，并徒劳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是误......”
“对不起打扰了！”其中那个掉了东西的女孩子一把捡起地上的物品，然后按着同伴九十度鞠躬，根本没给你辩解的机会便跑开，还能听见在风中回荡的：“你们请继续！”
你和及川彻面面相觑，隐约听见清白‘啪’一声碎裂。
相顾无言五秒钟后，你们默契地决定将刚才的事件从记忆里删除。坚信只要不记得，现实就追不上你们这个真理。
掩耳盗铃的你们清了清嗓子，松开对方后，低声开始说起‘灵魂互换’的正事。
于是乎，在第一节课开始前，你们达成共识——你们的交换应该是源于那场排球意外。先观察一个礼拜，如果实在没找到办法换回来，拿就去寻求他人帮助。
前往教室时，你专门留心岔开时间分两次回去，坚决不要再发生被人误解的乌龙事件。
及川彻双手赞成。
5.
午休时间一到，你很坚决地忽略及川彻，准备离开教室，与他的距离越远越好。
你刚出教室，路过隔壁的五班时，有人重重拍了下你的肩膀。你满怀不悦地转身，正想要斥责，却发现来者是岩泉一。
“刚刚叫你那么多声，没听见吗？”黑发少年稍稍蹙眉，问道。
叫你？没有啊，你根本没听见......对了，他呼唤的肯定是好友的名字，而你当然对‘及川彻’没有反应。
你想开口搪塞，但在关节时刻掉链子卡壳，脑海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平时及川彻是如何称呼岩泉一的。
毕竟有了早上及川父母的前车之鉴，你还是得在这种细节上小心一点。他和及川既然是多年好友，那么一定不是只称呼姓，而是会选择更亲近的名。
于是你扬起微笑，尝试模仿及川彻平时欢（欠）快（揍）的语气，道：“抱歉啦，一，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岩泉一浑身一僵，然后一点一点看向你，脸上是世界观被颠覆的样子。
半晌后，他迟疑地询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一听这话，你就知道自己猜错得离谱。
因此你飞快转移话题，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道：“没有没有。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来着？”
他狐疑地瞥了你一眼，但还是选择放下疑虑，转而说道：“我听说班里的女生说，有人早上看见你和会长幽会，两个人搂搂抱抱，说得有模有样。”
因为深知校园里的八卦传播速度有多快，你其实不怎么讶异，只是心累地解释道：“肯定是假新闻，我讨厌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她......”
你的话音未落，视线却被十几米外的某个画面吸引，声音悬停在半空。
使用着你的身体的及川彻蹲在走廊边上，蜷缩着身体捂住上腹，脸色煞白还出着冷汗。
该不会是例假来了？不对，时间对不上。那他为什么会肚子痛......搜寻一遍记忆，你猛然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拉出及川提起他为了赶时间没吃早饭的事，在心中暗骂一声。
你的身体从小就被养得金贵，胃更是娇气，昨天晚上你就因为头疼没吃晚餐，再加上今天早上的空腹，会胃疼简直不出所料。
那可是你的身体，及川彻倒是珍惜一点啊！
这么想着，你在焦躁中无视了身边的岩泉一，大步跑过去，从围在他身边真心或假意关心的人群挤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蹲下。
“是不是胃疼？”你动作轻柔地将汗湿的碎发从他额间扫开，观察着他的脸色，急切问道。
及川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抱怨：“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弱。”
“在这里乖乖等着。”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计较，放下这句话后便站起身。
过于焦急的你甚至没注意到一头雾水，想要叫住你的岩泉一，就迈开双腿朝楼下的便利店狂奔而去。
男性运动社队长的体力和爆发力都很恐怖，你飞速掠过人群，买热牛奶和三明治的来回也就只花费了两三分钟。
你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将及川扶了起来，回到班里坐到座位上，然后将牛奶和三明治的包装拆开推到他面前。
“慢点吃。”你叮嘱道，害怕他狼吞虎咽的速度让本来就脆弱的胃雪上加霜。
他疼得没力气再和你插科打诨，安静老实地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见终于有食物下肚，你这才松了口气，有闲心从及川身上移开注意。
随即被四面八方投来的灼热视线震住了。
不仅六班里还在的人目瞪口呆，窗户外也围着好大一群瞠目结舌的学生。他们的焦点不出所料是你和你身边的及川彻。
“这么说......”岩泉一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神色渐渐古怪，感叹道：“原来传闻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好好吃东西，食勿言。”你立刻否认道，并且在及川吞咽下食物，条件反射地想要和好友打招呼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按照他平时在岩泉跟前的性子，保不准一开口就是亲昵的口吻，那样才麻烦大了。
黑发少年看了看手臂还撑在及川椅子背后的你，再看看明显很不情愿，但的确委屈听话闭嘴的及川彻，恍惚地道：“这样的回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顿了顿，他看向你，平常严肃的神情少有地透出一点探知欲：“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宿敌快进到这种关系的？”
你和及川彻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欲哭无泪和‘累了，毁灭吧’的心情。
紧接着，你转身就走，他埋头啃三明治，将‘装聋作哑’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逃避虽可耻，但有效。
6.
交换身体得第二天，你和及川彻昨天的事迹，以及绯闻八卦早已传得满天飞。你走进学校的一路上都有人‘隐蔽’地打量，连待在班里都不能幸免于难，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我就说他们绝对有一腿，这下实锤了。”
“有些人表面上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怎么你侬我侬呢。”
“他们两个在一起倒是感觉很顺理成章，毕竟是那个及川彻和那个会长大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你们也不是没看到他们平时一见到对方就带电花的目光，燥得我每次都怕他俩吵着吵着，就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
“这绝对是今年最热度最高的校园情侣，新闻社的头条有了。”
……
传言愈演愈烈，你和及川彻越是否认，越是不理会对方做出冷淡的样子，越是会被人认为是在欲盖弥彰。
也因此，你们不谋而合地选择‘躺平摆烂’这条道路。反正八卦这种东西只要不管就会沉寂下去，等你们换回身体肯定也就不会有更多异常的交集了。
可惜的是，命运好像不准备放过你们，甚至还兴高采烈地火上浇油。
第三节的体育课上，你们的运动项目是羽毛球。
你从未感到运动是如此得心应手的事。属于及川彻的优秀动态视力，调适到同龄人巅峰的身体机能，还有常年训练所留下的肌肉记忆都让你感到新鲜。
对面的搭档是班里一个游泳部的男同学，他和即便有优良的身体，但没有什么运动经验的你打得有来有回，让你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剧烈运动的乐趣。
这不像是你习惯的舞蹈训练，不是几个小时里极缓地渗透骨髓的疲惫，而是在短时间里，和一个‘敌人’爆发的紧凑对战。
就在你玩儿得眼睛越来越亮时，一旁女生区域的喧哗引起你的侧目。
“会长扭伤脚踝了！”不知是谁朝老师喊了一声。
你瞬间警觉，丢下搭档朝事故中心跑去，看见及川彻倒在地上，疼痛让他抿起嘴巴。
让你怒火中烧的是，在起初最剧烈的阵痛过去后，他竟然试着自己爬起来，企图用轻松的‘没大事’混过关！
拜托，那是你的身体，要用来跳芭蕾、脚踝养护极为重要的身体！
被他乱来气得理智丢失的你直接上前去阻止他的动作，然后动作利落地弯腰把他抱起来，指责道：“你是傻瓜吗？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你现在可是在用我......”
气昏头脑的话没说完，及川手疾眼快地捂住你的嘴巴，防止你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冷静了些，在周边同学各异的注目下对老师说：“她现在没办法继续上课，我刚好离得近，就让我来照顾她，去拿冰袋冰敷可以吗？”
全班同学&老师：......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以为我们没看到你刚才是从场地的另外一端跑过来的吗？
不过也许是因为及川的体育成绩很好，或者平时嘴巴甜讨老师喜欢，亦或者老师根本懒得管，你很快就得到体育老师的同意，将怀里的‘少女’抱到场边用来休息的长凳上。
你一言不发地拿出教师备用的急救包，有条不紊地喷上喷雾后，将冰袋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被凉得瑟缩，你的身体的敏感度使这种温差更为强烈。
无言相对一会儿后，他讷讷开口道歉：“对不起，我错估你的力量落地的时候没站稳，弄伤了你的身体。”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在明知受伤的情况下，下意识假装若无其地想要继续参与。”你没抬头，只是沉声道：“明明是个运动社主将，怎么这么没有珍惜身体的意识？“
他怔忡一刹，目光不自主地飘向右膝盖，接着又猛地别开，盯着手掌。
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发丝垂落挡住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沉默了一阵子，在你准备离开时突然开口，道：“可是如果不足够努力，不断逼迫自己突破极限，会被其他更有天赋的人超越的。”
及川这乍听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你愣神。
脑海中信息翻腾，几个线索串联起来，想到之前见他的右腿穿过白色的医用护膝，再结合青叶城西排球社这几年来不理想的比赛成绩，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思考片刻，对你一直以来的死对头说道：“为了一时的较真失去未来数不清的机会，这样的想法未免太狭隘了。别人拥有更高天赋并非是最可怕的事，最绝望的是你在胜利之前就被自己摧毁，丢失掉所有的‘如果’和‘可能性’。我想就算是你这种大笨蛋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认识的三年以来，你们是第一次不夹带偏见色彩对话。
及川彻呆愣片刻，棕色的瞳仁在阳光下展现出极为透彻的质地，柔软又像是因为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防备。
失神几息后，他迅速回过神，吵吵嚷嚷地控诉，拔高的声量更像是在掩饰慌张：“说我是个大笨蛋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自知之明是种好东西，你应该了解一下。”你完全没停顿地反呛，一边转身一边道：“这次就放过你。如果再不拿我的身体当回事，我真的会在全体师生的早会上让‘及川彻’跳脱衣舞。”
说完，你被给他反击的时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看着你离开的背影，他又陷入沉思，好半天之后才倏地拍拍脸颊，驱赶走杂乱思绪。
“她可真狡猾。”及川这么腹诽道，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却被脚腕传来的尖锐疼痛闹得呲牙咧嘴。
赌气似的鼓起嘴巴，他宛如在对谁强调一般，出声道：
“果然最讨厌她了。”
7.
及川彻的家庭和你所习惯的实在不一样。
比起身为独生子的你，他有两个已经搬出去住上大学的姐姐，而他的父母让你体验到从前不知道的‘家庭’的感觉。
他们会在晚餐的时候询问你对一天，关心你在学校的情况，提起自己遇到的趣事。对于习惯用餐时保持绝对缄默的你来说，这既别扭，又令你产生出陌生的向往。
无论如何，被人在意着的感受真的很温暖。
另一方面，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回应这样的关切，不知所措到躲在卫生间发短信给及川彻请外援，或者使出浑身解数尽快逃回房间，避免让你无所适从的氛围。
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心底根深蒂固的认知动摇，开始思考是否你和父亲才是‘异常’。
对及川彻发出这样的疑问后。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宛若被噎住一样，脸上浮现你没办法辨认的复杂情绪，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我有资格评论的事。”
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上课的铃声打断。
这样的思虑占据你的大部分注意力，让你差点忘记当天下午‘及川彻’本应去排球社，幸好岩泉一路过时叫上了你，你才没直接回家。
你对排球虽然不是一窍不通，但是顶多只在以前的体育课上玩过几次。及川又不允许你请假（他的原话是：主将缺席训练像什么样！），而你也认同‘认真对待责任’的概念，所以有了现在站在排球场地的这一幕。
万幸的是，这次的训练更多是体能锻炼和练习基础，你凭借及川的□□记忆奇迹般蒙混过关，直到训练时间结束都没露出什么明显的马脚。
可即便如此，你收拾好东西往场馆外面走时，发现社员们都投来用惊疑的目光，所以肯定还是你哪里做得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听到岩泉的问题，你看了眼时间，道：“已经结束训练了啊，大家不都已经准备回家了吗？”
“是这样没错。”岩泉的表情更加诧异，道：“但你平时都会给自己加训。要么练习跳发，要么吵着让我留下来陪你练习托球，累到虚脱瘫倒也要继续，怎么今天......”
他接下来的话你没怎么听清，只是心中想起了这几天了解到的‘及川彻’。
你大略知道他的不甘心和为之付出的汗水，曾经也从一些女生那里道听途说过‘及川君很努力’的话。
然而你从未有过一个确切的定义，别人的赞扬在你耳中只是令你嗤之以鼻，能化为言语攻击的利器。因为你认为及川彻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他的所有长处在你眼里自动成为没有实质的吹捧。
不过在此时，你好像窥见真正的及川彻的冰山一角，在剥去惯性思维的丑化滤镜后，重新审视自己的记忆。
他不只是那个轻浮地穿插在女同学中的讨厌鬼。从你故意忽略的角度，他是天之骄子，是带领队伍的领军者，是可以依靠的伙伴，又或是拼尽全力试图达成目标的、令人敬佩的人。
你究竟为什么拒绝看到这些，削弱他的坚韧和勤奋，将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喂，你在听吗？”
缓过神，你连忙回答道：“抱歉，有点不舒服。”
“你这两天确实有点古怪。行了，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休息，别耽误之后的训练。”
你对岩泉点头，调整一下背包的肩带，迎着夕阳走出体育馆。
“及川彻。”你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好似要把音节咬碎了细细品尝。挫败地长叹一口气，你仰头看着天际火烧釉彩一般的云，喃喃自语道：
“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8.
及川彻其实头脑很聪明，这几日来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和女佣们透露的只言片语很快让他发现了一件事。
你是单亲家庭。母亲差不多在你小学时期就过世，虽然你的父亲决定让你继续在她的故乡宫城长大，但男人本身却在妻子过世后极少逗留，大部分时间选择住在东京的本家。
这个结论让他不知如何反应，好像知不知道也没有差别，可又像是个足够颠覆很多天平的重大线索。
不光是这个，及川彻觉得你的父亲停留的三天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压抑，最小心谨慎的时光。
男人的存在感极其强烈，气场冷淡，极其稀少的交谈也多半是礼貌性寒暄。
能看出来，平时你的父亲对你的要求很高，而且非常严厉，哪怕不说话，半个不经意的眼神也能让及川浑身僵直。
完全不像是‘家’，更接近公事公办的上下级。
所以当你问出有关家庭的问题后，他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干巴巴地表示不给予评论。
他又能说什么？说这根本就不正常？说你家里太冷清，你的父亲严格到让他受不了？说你很可怜，没有他幸福？
然后呢？说了又能怎样。
让他去肆意评价自己的人生，给出你也许根本不想要的怜悯，攀比对方缺少的陪伴，这种事情及川彻做不出来。
况且你们其实根本没多么熟悉，灵魂交换的插曲并不能突兀地让你们变成至交好友。
于是，他咬着牙在你的父亲和那些幽灵一样的佣人面前扮演好角色，在前者终于离开时松了口气。
“父亲走之前没对我......对你说什么吗？”
看着你激励粉饰，但依旧能看出希冀的眼神，及川彻吞咽一下，避开对视，轻轻摇了摇头。
“知道了。”你听起来并不过于失落，只是半垂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你暗自沮丧的神态，及川彻眨了眨眼，忽然从背后扑在你身上挂着，腾出一只手袭击你的头发。
“你干什么！快点下来，大家都看过来了！”
“你别以为我没发现，这几天你去便利店买的都是最贵的便当吧？那可是我的零花钱啊你这个可恶的大小姐！”
“明明只是几千円的小事......行行行，会还给你的，别乱摸！同学们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妙了，绯闻会传得更离谱！”
……
钢琴，小提琴，芭蕾，书法，插花......
他一直知道你会这些技能，毕竟同班同学了这么久，就算他捂着耳朵，也会在休息的间隙得到你这个风云人物的情报。
那时，他得知这些后，曾笑着寻衅道：“会长大人果然是个小公主，晚上会压着豌豆睡觉吗？”
你则机敏地反唇相讥，巧妙地反客为主占据上风。
对于当初的你们而言，其实并不觉得各自的话会有多伤人，因为再尖利的话语都变成了日常任务一样的事，心里也不会把对方当回事。
可现在的及川彻看着你脚上练习芭蕾留下的伤疤，指腹揉捻琴弦的茧，家里阿姨准备的、每一顿都让他毫无食欲受到严格控制的饮食，不禁回忆起当时自己的话。
他为什么会那样漫不经心地用自己不了解的事针对你？
及川咽下干草一样的蔬菜沙拉，戳着玻璃碗里的小番茄，幽幽叹气。
“好麻烦。”
9.
互换身体的第四天，你和及川把网上搜到的奇奇怪怪办法都试了一遍，但依旧没换回来，两人开始有些焦虑。
“还有两天，若还是换不回来我们就得寻求帮助了。”
这天是周五，你放学后要代替他去排球社训练，他则不想那么早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所以与你一起走在通往体育馆的小道上。
“难道真的要再把脑袋撞一次吗？”及川彻苦恼地摸摸后脑勺，道：“反正我下不去手。”
你推开体育馆的门的同时回头想跟他说话。可下一瞬间，头部传来熟悉的猛烈撞击，你往前一栽，高大的身形轻易扑倒‘少女’，和他双双倒在地上。
“京谷，怎么又是你？！”
“及川前辈！”
“会长也倒下了！”
……
啊，这该死的既视感。
你和及川彻捂着剧痛的脑袋，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等最疼的阵痛过去才抬头看向围在身边的排球社队员们。
及川揉了揉痛处，对一个金色寸头少年道：“这下刚好省了我们自己狠下心动手的功夫。谢了，京谷。”
你的脑袋还没清醒，在他旁边晕乎乎地附和道：“谢谢你，京谷君。”
队员们的表情立刻变得一言难尽。
岩泉一：......不光及川，就连会长也被砸坏了脑袋么？
之后，作为伤员的你们被靠谱的副主将岩泉勒令回家休息，两个人捂着脑壳儿走出校门。
分别前，及川犹豫了一下，接着下定决心般提议道：“如果明天我们能换回来，就在学校西侧的公园见个面吧。”
你没想到他会主动发出这样的的邀请，不过在短暂的斟酌后，点了点头，应答道：“好。”
他笑起来，嘴角的拉扯幅度却牵动伤口，让面部不伦不类。
“一言为定。”
10.
又一个清晨，你缓慢睁眼，度过起初几秒的迷糊后猛然起身。
主调为白色的卧室装潢，kingsize大床，落地窗式设计......
你惊喜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紧接着赶紧查看自己的身体，发现是属于女孩子的柔软白皙后差点喜极而泣。
真的换回来了！
所以契机果真是被排球砸脑袋吗？该不会真的像及川说的那样，是排球之神的安排？
这时，你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today 7.02am]
From 排球笨蛋：换回来了！
From 排球笨蛋：时隔多日再次从第一视角看到自己，果然还是好帅！
[today 7.39am]
From 排球笨蛋：会长？会长大人～
From 排球笨蛋：还没醒吗？
From 排球笨蛋：我先去公园等你。
[today 8.12am]
From 排球笨蛋：快点起床啦，这里好无聊。
From 排球笨蛋：[定位图标jpg]
看到这一连串的信息，你飞速起身换好衣服，往楼下跑去。
二十多分钟后，你到达公园入口。从车上下来后，你偏头随口吩咐司机阿姨先回去，然后朝及川给你的发的位置走去，心中突然升起‘想要尽快见到他’的急切感。
也许是为了确认这几天并不是幻觉，或是纯粹见面才能感受到落到实处的安心。不管怎样，你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不知不觉地演变成奔跑，穿行在公园里散步的人群中。
你在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看见他。
身材修长的少年靠着树干，仰着头，一片樱花瓣落在他的鼻尖。他撅起嘴巴，试图通过吹气把花瓣赶走，却只让它翻了个滚，转而落在眼皮上。
见到这一幕，你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听到声响的及川彻回头，视线落在你的唇边的弧度上时失语般怔住。
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你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早春的阳光落在你的身上，让笑着的人看起来柔和又烂漫，和以往那个面无表情的冷冰冰学生会会长相差甚远。
及川彻的心跳突然加速，说不清缘由是什么，樱花花瓣的粉色仿佛蔓延过边境，染上他的脸颊。
“你......”
“那个......”
你们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无法命名的气氛弥漫，你们欲言又止，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开口。
最后是及川彻打破沉默，上前几步，来到你面前，道：“你好，我是及川彻。喜欢排球，外星人和牛奶面包。”
你有点错愕地看着他，在发现他强装镇定但不住飘忽的视线后，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和及川彻认识很久，但在这次意外之前不曾了解真正的对方。他现在的意思是想要翻开新的篇章，以重新认识的方式与曾经冰释前嫌。
他看上去挺难为情，毕竟主动向宿敌表达这样的意愿总是伤自尊心的，手指在他以为你没注意的角度，忐忑不安地揪着衣摆。
听到他迟来三年的自我介绍，你好像在这一刻真的第一次认识了眼前的少年。
他既然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勇气，你也不会退缩。
更何况，即使在这种时候你也不想输给他。
于是你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对他说道：
“你好，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