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衍打开休息室的门,两人步入休息室。

    周浔衍递了根烟给他,张柯把烟叼嘴里,取出打火机先给他点烟,在点自己的烟。

    “老张,我出去一趟,大概一周。”周浔衍手夹着点燃的烟,“届时公司里的大小事物你照看一下。”

    张柯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难得玩笑道“行。不过你小子真难得,结婚都没看你请假。怎么这是要去补蜜月?”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周浔衍的脸,他接连抽了两口,不知是不是香烟味道不对,令他拧起了眉头,继而垂眸细看手中的猩红色的烟头。

    半晌才出声,“这次团建的地方订好了?”他淡淡地岔开话题。

    说罢,他将手上的烟摁灭在一旁的立式灭烟桶上方。

    张珂认识周浔衍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他的脾性,他避而不谈地,就无须追根究底。

    “人事部还没敲定。”

    张珂脑袋里突然自动闪过周浔衍妻子的脸。

    那是半年前,在公司的一次年中聚餐中。

    那天,酒过三巡,周浔衍姗姗来迟,却带来了他那位从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太太。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妥妥的大美人,这是张珂见她第一眼后就给出认证。

    他清晰记得,这对夫妻展现给大家的,不是新婚夫妻的如胶似漆,反而是—他想到一个成语,相敬如宾,不,确切说是过分的相敬如宾。

    明眼人都看得出古怪,但事实究竟什么样,自然也无须外人去评头论足。

    ................

    陈乐央是N大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在母校任职。现是一名大学语文讲师。她年轻,长得好看,说话声音还温柔动听,所以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只要是她在的教室,永远都是座无虚席的。

    今天这堂课讲的是一首明朝暗恋情诗,陈乐央用半节课的时间进行了课文的分析。台下下的学生们各个兴致高昂,听的十分得投入。

    临近下课,末排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男生站起来,他亢奋的声音由最后排传进陈乐央的耳朵“陈老师,您认为得喜欢是什么?”

    台下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到男生脸上。

    当然,都是善意的眼光。

    男生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紧张,神情更是虔诚无比,能看出是真心在求教。

    陈乐央深陷在诗歌构建的情境之中,情不自禁地吟诵:“大抵……是看山不成山,看水不是水,唔……山成眉峰聚,水是眼波横。”

    她将男生的想寻的答案,巧妙而隐晦的表达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回味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男生瞳眸发光,像是被指点迷津,语速极快地对陈乐央表示感谢:“老师我懂了。老师,对不起,我必须去追她,对不起!”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须臾之后,教室内又是嬉笑声一片。

    看来也只有在青春正盛得年纪才会有不惧他人眼光,气势如虹的中二的行为,陈乐央心想。她正了正脸色,提醒大家“好了,继续上课。”

    气氛烘托到这个程度,哪还有心思上课。又一男生开腔,“陈老师!你和你的先生,谁先喜欢的谁?”大家伸长脖子等待,看样子他们对她的感情经历都很期待。

    怎么现在的男生怎么比女人还八卦。但陈乐央这次没有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抬起右手,食指挡在红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帮小孩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虽然他们有满腹的好奇心,却也懂得什么叫点到为止。

    陈乐央弯了弯唇,继而从容地为学生们讲课。

    大学老师不用坐班,上完这堂课,陈乐央就回去了。她开车驶离学校,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经常去保养的一个修理厂。

    到了修理厂,修理厂总经理非常热情的上来接待她。由于车子需要换大灯外加钣金喷漆,得放在这里五到六天,他们贴心地位她安排了一辆宝马代步车。

    陈乐央开着这辆宝马车往家赶,再开进小区的那一刹,脑海里闪回张姐上午说对她说的话。

    “先生下午两点的飞机,到北城出差,说是去一周。”

    差点忘了,周浔衍今天不回来。

    进家门,时间还早,张姐在厨房里忙着做今晚的晚餐。

    陈乐央不声不响地走上二楼,拐进了第二个房间。

    这间婚房是一个小套房,进门是小客厅,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那条玄关往里走,打开关闭的那扇门,就是他们的卧室。

    陈乐央双手捧着手机,一边走着一边总大拇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打出一行字。

    —你几号回来?

    她停在卧室门前,伸出右手去开门。

    周浔衍码农工作性质,出差的次数不是很多,偶尔去外地,多数情况下都是当天去当天回。她记忆中就有一次,他飞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也是二天就回来了。

    这次竟是要一周?

    回到房内,她反手关了门,背靠门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发亦或是不该发?

    说来也是可笑了,常听说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她和周浔衍,尽管有名有实,但两颗心却是隔了一整个太平洋那么远。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把她囚在身边,就是为了看到她每天见到自己时愤懑、后悔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而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以折辱她为乐,确实如他所说,这是她应得的。

    陈乐央始终清楚地记得去年生日宴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原本是父亲准备借着生日宴的由头,帮她牵线市长公子,沈晔。

    作为本人,她并不排斥,强强联手的商业联姻,这种现象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很常见。

    当时,她抱着嫁谁不是不是嫁的心态,在父母谈起时,便应下了。

    只是她没想到,周浔衍会不请自来。

    宴会将将开场,她一袭白色拽地长裙,正从在螺旋楼梯的台阶上往下走,受着众人瞩目。可他突然的出现,打乱了整场生日宴的节奏。

    他低她一级台阶,蛮横地抓住她的手腕。

    全场哗然,更是惊呆了她的父母。

    周浔衍虽然低她一级台阶,但他与穿着高跟鞋的她,几乎就一般高。他凑到她耳朵旁,蛊惑道:“跟我走。”他握着她手腕力度加大了一层力度。

    她忍着疼。

    母亲要来制止,被看出端倪得父亲拉住。

    “阿衍.....我.....”她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年初周浔彦回到国内,这大半年中,他们经常有往来,更甚至昨天晚上,他和女朋友吵架闹分手,他还把她叫了过去。

    昨晚她开车送他回家,他吐了一地地污秽,她又是给他擦脸又是擦地,还给他喂他喝水。怎料他耍起了酒疯,不但把她当成了女朋友,说一些情情爱爱的话,还把她压到了沙发上,迫得她惊恐大叫,对他又踢又打。

    结果不小心,她把周浔衍推到了地上。

    他撑着茶几站起来,哼笑连连。

    笑了一阵,他转头看着她,他曾经被刺伤的右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是鲜红的血液,看着十分骇人,陈乐央连忙爬起来去扶他,却被他一胳膊甩开,低吼,“很可怕对吗?”

    陈乐央摇头使劲摇头,口唇打着颤“阿衍……没有,真的没有。”

    他逼近一步,她往后退一步,直至小腿肚撞到了沙发边沿,退无可退。可随之他又凄然一笑,“你看我的眼神中,有怜悯,有害怕,有恐惧……也难怪,一个只有一只眼睛能用废物,很可怕对吗?!”

    他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字字如针,扎在她心上,痛的她泪水瞬间决堤:“不不是的”她不要他这么说自己,真不是这样的,“对不起,阿衍,如果不是我……也不会,也不会变成这样,真的对不起。”

    不知道她这番话,除了他的逆鳞,还是其他原因,他双目的瞳光一下变得狠厉,像是要把她撕碎,“滚出去!”

    他又指着门口,“滚出去!”

    陈乐央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摘了自己的眼睛还给他。

    她腿一软,跌坐回沙发。

    这些年,她每日都活在愧悔之中,后来他回国,两人有了交集,许许多多次,她都想亲口对他说对不起。但是她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在已定的事实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周浔衍俯视着她,她被这种深恶痛绝得目光凌迟着,自知没脸在待在这里。她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来,低垂着头颅,从他身旁经过,可就在到达门口,手按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幽幽地声音自背后响起,“陈乐央,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一束金色的光束打在陈乐央眼睛上,她眼神一晃回到现实。

    那个说再也不想见她的人,今日只身前来。

    “可以等我办完生日宴吗?”她弱弱地请求。

    他直直地盯着她,扯了一下嘴角,讥诮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嫁出去?”

    陈乐央被他这句话,刺的脸颊烧了起来

    。今天聚在这儿为她庆祝生日的人,除了特别邀请来的沈晔,其余都是家里的亲戚和父亲交好的好友。

    当大家都替陈乐央父亲感到尴尬时。反而是站在前排的一手揣兜,一手举着红酒杯的沈晔,对正在上演的这出戏,看的兴致勃勃。

    陈乐央的视线快速地从底下这群人身上移开,重回周浔衍脸上。她已做了决定,“阿衍,今天是我的生日宴,他们每个人远道而来,我不能扫他们兴。”

    听完她的话,周浔衍垮下脸,松开了自己的手。

    可是,眼见她与自己擦身而过,他恨意再度翻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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