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人都跑香港了,不能一直让她呆酒店,总得想办法让他们两个人见面。

    “哥,有个事我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周浔衍不吭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周叙之随即道,“哥,我觉得你住院这个是还是得和嫂子说,你这在外面一呆就是十数天,嫂子是通情达理地人,她不会多说,但不代表她不会多想。万一因这事生了间隙,影响夫妻感情就不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在观察周浔衍得脸色,好在他只是在听到“影响夫妻感情”这几个字时,面神经细微地抽了一下,就再无其他反应。

    他进而继续试探,“你也听到医生说的话了,即使拆了线,视力想要恢复正常,都需要个把月,你瞒着爸妈没问题,你们不常见,可你和嫂子同在一个屋檐下恐怕瞒不过去。要不还是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来香港陪你?”

    再听到最后那句话,周浔彦像是察觉到什么,脸色刷地冷下来,语气冰冷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在香港做手术的事告诉她了?”

    他如此聪明怎么可能猜测不出?

    周叙之弯弯绕绕一大堆话,前后铺垫,就是为了透出这个信息。这于直截了扔下一句“你住院的事,我告诉嫂子了,”效果大有不同。一个是毫无防备而感觉晴天霹雳;一个是循序渐进、婉转引入,由他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

    “哥,我确实—”

    开门声将他下面要说的话截断。

    只见,护工提着装的鼓鼓囊囊得购物袋开门进来,与他一块进来得还有一名推着输液车的小护士。

    小护士一眼看到了滴空的输液袋,呀的叫了声,赶忙推着车上来查看,周叙之看她钻进来,忙让步。好在来得巧,只回血了一小段,小护士松了口气,却扭头瞪他,“我听说你也是医生,身为医生怎么可以让病人回血成这样。”

    小护士长相清丽,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对待工作充满激情又尽心尽责,应该是刚出来实习。

    “是我的疏忽。”周叙之认错态度积极。

    小护士替周浔彦拔了针头,又拿棉花按住,叫来周叙之,“你来按着。”

    周浔衍“不用。”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了,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病人自己按住出血口后小护士回去推车子,走前她想到什么,回头看病床上的男人,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先生,你有一个深爱你的太太,你可知你的太太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整日整夜。”

    这个病房的两个男人实在太过耀眼,自打他们一入院,就是整个科室的焦点。护士们大饱眼福地同时也会偷偷地八卦。猜测他们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婚、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的上他们。就在昨天,那个女人出现了,她面相恬静温婉,气质高贵,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

    今天大清早有个护士看到这个女人在楼梯间里委屈地掩抽泣,在加上一整个上午都没再看到她了,她们几个护士一致认定吵架了。

    同为女人所以她一定要为她说句话。

    周叙之已没有空去细想这个小护士怎么突然跳出来对哥哥说这些话。现在叫他头大的是,这一下起的太猛,哥哥必然会大发雷霆。

    他扶额,不知如何是好。

    周浔衍目不能视,只能听声辨位,小护士大致的方向,脸色差到极致,“你说什么,我……太太?”

    周叙之趁他发作前,把小护士连车带人一起往外推,他压地声,“走,走,”看到杵在门口的护工,使了个眼色让他一块走。

    关上门,他边走回来边安抚道“哥,你的身体不能激动,你先听我解释—”

    “周叙之,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戏弄我这个瞎子有趣吗?” 周浔彦双手紧握,青筋突起,怒不可遏问质他。

    似乎自他入院这天起,他的命运就掌握在别人手里,是,他瞎了,瞎的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一个人已经疯了,他不能再发疯,周叙之保持着冷静,“哥,我是想慢慢告诉你,确实嫂子来了香港,确实昨晚她照顾了你一天一夜。我承认我欺骗了你,但是嫂子她……就如那个小护士说的,她是深爱你的,你不能误会她。”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周浔彦手指颤抖了一下。

    他的胸腔因他的情绪剧烈起伏着,周叙之想让他自己平静下来,不敢再多说话,静静站那儿守着。

    手机在他手里持续地聒噪地扰着人的耳朵,他发泄似得把手机种种拍在床头柜上,哐一声很响。

    周叙之眼尖地瞧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陈乐央。是嫂子打来的。哥哥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嫂子还是先不要过来为好。

    周叙之这样想,便当做没看到。

    手机终于不再响了,然而没多久再度开始震动。周洵彦拿回手机,光凭记忆大拇指往右一划,接通了电话。

    他举在耳边,等对方先说话。

    手机里传出了陈乐央柔软地声音,“是我。”

    周洵衍点了扩音键,手往背面上一放,摊开掌心中的手机,他是想叫周叙之跟他一块听。

    “你那辆车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了?我不小心把你车的车钥匙弄丢了,现在需要备用钥匙,打开车门,取个东西,”

    周洵衍扯了扯唇,“备用钥匙?你在哪里?”

    周叙之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名字,陈乐央毫无察觉,“我在家里怎么了?”

    周洵衍哼哧笑出声,“陈乐央,演戏好玩吗?”

    周叙之,“嫂子,我哥他——”

    “周叙之你给我住口!”周洵彦怒吼。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隔了半分钟,她承认“对,我在香港。”

    听到了她的实话,周洵衍干脆地挂了电话。

    他“望”着周叙之,那股气已随刚才的一声吼,泄掉了一大半,这会儿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他疲惫而无力抗争“阿叙,这些天你跑前跑后照料我的事,我记得,你联合陈乐央诓骗我的事,我亦会记在账上。你走吧,这几天我都不想看到你。”

    周叙之明白现在需要给他空间、时间去消化。

    “好,那我后天你拆线再过来。”

    周浔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周叙之走到门外,轻轻阖上门,在门外站了干站片刻,看到往这儿过来的护工,他拔腿追上去,拦住他,对他交代道“你再等半个小时过去,等会儿进去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只管做你的事就行。”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周洵衍从病床上放下双腿,拖鞋就在脚下,他穿上鞋,手扶住前面那堵墙,缓慢地起身,躺了一天一夜,这一站,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在倒悬。他竭力撑着手掌,想尽快把这种不适感压下去。

    等到缓和过来,他提脚要走却又重重落下,只因为他被忽然袭来的恐惧感下退。那是从未有过的,是对黑暗的恐惧。第一次手术虽然一样目不能视,但他能感知到光,不同于这次,身陷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丝光亮也没有,每走一步都害怕前方是深渊。

    若未来只能这样,不如死了算了。他又一次冒出这个念头。

    下午,陈乐央来医院探望周洵衍。她手里提了一篮子马路对面水果店买的应季水果,在左拐进科室通道时,一只橘子掉了下来,她弯下腰追着拾,可橘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滚到一个人的脚下才停下来。

    老医院通道里的灯光昏黄,通道尽头有一面窗,明亮地光从外面来,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她逆光而望,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线条与光融在一块,虚化的不那么真实。

    周浔衍左手扶着墙面的扶手,面朝她过来的方向,淡色的唇阖着,英气的眉微微下压,似乎还在为刚才小小得一撞,不愉快。他的护工跟在他右侧,但只是跟着没有扶他,依他的性子,一定是他的意思。

    明知道他看不到,但她还是会心里性的紧张。

    “女士,请让一让。”护工发声提醒她。

    原来他不悦是被她挡住了去路,连他的护工都看出来了,而自己却一点没意识到。

    陈乐央本能地往一旁让开,退了两步后又想起自己所来的目的。

    就在他快要从自己身边过去时,她艰涩开口,“我来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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