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周洵衍,连那位护工都跟着僵了僵。

    陈乐央侧过身,面向护工,牵了牵唇,“你好,我叫陈乐央,是他的妻子。”

    护工不知什么情况,一脸茫然,只得把目光投向雇主。

    周洵衍垂在身体一边的手,握成拳,不吱声。

    半晌,他松开拳头,手抬起一点高度,挥了两下,示意护工先离开。

    护工是拎的清的,当场明白了他的意思,迎上那位自称是雇主妻子的女人的目光,对其勉强笑了一下,便走开了。

    周洵衍没跟她说话,像是置气一样,折身往回走。

    通道里的扶手,每到病房门口,就会断一断,没有扶手的地方他会走的格外小心。

    陈乐央就好像是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罪人,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步步挪动,大气也不敢出。

    这个时间点,通道上走的人不多,有几个从旁经过都是行色匆匆。

    在经过护士站时,她看到站着的那两个年纪轻地小护士在看他们,良好的教养,让她只是和他们微笑了一下。

    她回头继续追随周浔衍地背影,却瞥见一道黑色人影从病房里窜出来,惊心之余,提醒地话还未出口,周洵衍已经和那人撞到一块。

    两人撞一起各自往后弹开,周洵衍由于双眼看不见,平衡感差,踉跄退出几步,靠得陈乐央扶住他的大臂外侧才站稳。

    病房里出来的男人,看他双眼蒙着白纱,感到非常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周洵衍低低地道,表现的不甚在意。他右手往前探了探没触到墙面,这一撞让他失去了方向感,这个时候若是硬着头皮走,在众目睽睽下,只会更难堪。

    “回去。”他对陈乐央说,声音闷而沉。

    两人回到病房,陈乐央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护工,那位护工看到他们进来,立即站起来,知趣的道“先生,我去楼下饭店给你订饭”

    听见护工出去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周洵衍甩开她的手,探到白墙扶住,继而慢悠悠地转过身,薄唇紧抿着。他能感觉到来自陈乐央的注视,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先是周叙之,后是陈乐央,自己丑陋、废物的样子,被他们围观地一览无余。

    陈乐央确实在注视他,亦是知道他可能随时要发作,她心虚地弯了弯手指,纠结过后张口:“阿衍,这事不怪阿叙是我的错。”

    周浔衍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意味地笑意,“陈乐央,亲眼见证一个平时不可一世的人,现在连走路这种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很可笑对不对?”

    陈乐央将果篮放在玄关柜上,面不改色尽量客观地陈诉,“会好的,医生说这次手术很成功。”

    这次好了,下次呢?

    周浔衍另只手往前探,寻着她的气息,摸到了她细嫩的脸颊,冰凉的指尖往下走,捏住了她的下颌,“陈乐央,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走,等我回去我们就离婚。”

    她不加思考,笃定地答“不走。”

    周浔衍愣怔一瞬,手上却加了力度,冷嘲道“怎么,是想留下看看这个一直欺负你的人,将来是如何的惨、如何的成为一个废物对吗?”

    陈乐央忍着下巴处带来的疼,“一定要这么说吗?我从没这样想过。我不经你同意,来香港,欺骗了你,我认;但你说的这些,我不认。我知道你厌恶我,但你不必这么自伤,我以后会尽量避免少出现在你眼前。等你拆了线,我就回泉海。回去后我去别墅那儿收拾收拾,会搬出去住。”

    他咬牙切齿的说,“那你说对了,我厌恶你,每时每刻,陈乐央。”

    她努力维持地坚强,被他字字重伤,已没办法抑制颤音,“我知道,不用你在通知我。周太太这个身份,当初是你硬加给我得,现在你想收回,就收回去好了。但我现在不会走,你厌恶我也好,恶心我也罢,只要我还是“周太太”这个身份前,我对你寸步不离。”

    周浔衍松开手,他问“有意思吗?”他有一双明亮深邃的桃花眼,现在只能隐在纱布之下,他别过头,痛恨道,“陈乐央你在可怜我!”

    陈乐央擦干泪痕,硬气地回“不,债务人怎么会对债主产生怜悯。”

    他内心发笑,她说的没错,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你欠我的你偿还不尽,”他又将脖子转回来,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刚才说的话,还做数,你现在走,等我回去就离婚。但你要是不走……”

    陈乐央:“那就偿还一辈子。”

    夜里九点钟,陈乐央仍没有要走的迹象,逼//的床上装睡的周浔衍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可以回去了。”

    陈乐央端坐沙发上,淡淡地说,“我让护工回去了,你晚上一个人我不放心,我留在这里。”

    他一下坐起来,脸上升起了怒色,对她不经过他同意,做得事情感到匪夷所思,“谁让你叫他回去的,谁给你的权利?”

    陈乐央深吸一口气,离开沙发,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道:“我想我也能照顾好你。”

    像是受到了侮辱,他气极反笑,“陈乐央,如果你是想让我好受些,请你立刻马上离开,如果你的目的是存心让我不好受你就尽管留这里。”

    她认真地思索了他的话,说“我们现在还没离婚,我还是你的妻子,我有义务照顾我的丈夫。”

    “好,你想就在这里,你就留着吧。”

    周浔彦懒得再与她争辩,于是他放下双腿,下地。

    “你是要去卫生间吗?”陈乐央追问。

    他没回应她,自顾自地穿上拖鞋,弯腰摸着床沿绕行脱离了床,没有了可扶可撑的物件,他直起腰,靠右手在空气里来回探,一点点挪步,挪到卫生间门口,他的手紧攥着门把手,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回头问跟着来的她。

    “如果你不在这里,那么会是护工扶我过来,所以你确定要就在这里,继续观赏我副狼狈不堪地样子?”

    无疑,他这句话足以把她击退。如果只是情侣、朋友,那她会尊重他的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狼狈一面的说辞。可她是他的妻子,婚礼上曾一字一句说“同甘共苦”受众人见证得合法夫妻。

    陈乐央狠下心,就是不让步, “你所说的狼狈,我今天已经看到了。第二遍,第三遍,又有什么区别?阿衍,在你康复前请让我留这里。我承认,我另有目的,我想偿还所欠下的,虽然我知道这不足以弥补你所受的万分之一,但什么都不让我做,我永远无法心安。你就把我当护工使唤,我保证我不会比别人做的差。等你好了之后,你要是看到我觉得不舒服,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离开,可以离婚!”她把自己的位置摆入尘埃,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

    陈乐央以他所思量的考虑,不想以“爱”绑架他,那么他作为债主,愿不愿意全看他的施舍。

    “离婚?”周浔彦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怕是忘了,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把握住。陈乐央,你现在还想离婚没门。”丢下这句话,他拉开门,进到了卫生间。

    陈乐央滞留原地,不确定周浔衍话中之意是不是可以让她留下来,她想等他出来,再努力一次。

    准备第二轮说辞时,门里面的周浔衍冷冷发声,“陈乐央,既然想做护工,那我就满足你,以后我的吃喝拉撒睡,全由你负责。”

    这是同意了?

    来之前她已经想过,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里,以她对周浔衍的理解,她大概是能预判周浔衍将可能会说的话得,所以准备了三轮说辞。

    没曾想才第一轮,就攻克成功。

    陈乐央在门外等,听到里面冲水声,她毕恭毕敬地站好。

    门从里面打开,周浔衍清洗完双手,从里面出来,面色铁青。

    陈乐央上前一步,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他挣了两下,没用什么力气,看似默许了她的行为。

    扶他回床边,他没把双腿放回床上,而是不声不响地坐着。陈乐央准备走,却被他拉住两根手指,他又往上移扣住她的手腕,“是准备睡沙发?”

    陈乐央点点头,想起他看不到,嗯了一声。不同于刚刚冷凝的气氛,这会儿空气里飘着一股暧昧不像暧昧的味道。她挣了挣,没挣开,他拧起眉头,她脸颊发热,小声说,“我去睡觉。”

    他放开手,拍拍床,说“睡这里。”

    陈乐央“还是别了吧。”

    周浔衍作势要起身,“那我去睡沙发。”

    她拽着他的衣服下摆“别。”

    “那就睡这里。”

    “……”陈乐央,“那我先去洗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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