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蒙蒙亮,陈乐央打开窗子,外面一片素白。柳絮般轻盈地雪粒子,在路灯下回旋,无声无息地飘落。

    今年这场初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些。

    陈乐央畏寒,行李箱里装了三件抽干空气的羽绒服,加上肘弯挂的这件米色大版羽绒服,一共带了四件。

    餐厅里飘出粥的香气。

    陈乐央把行李箱拖下楼,靠在客厅沙发边的墙上。她推开移门,正在厨房熬粥得张姐听到声响,回头看了她。。

    张姐眉开眼笑道:“太太,我马上就熬好。”

    陈乐央拉开椅子坐下,放下手中的礼品袋,“嗯,不急。辛苦你了,四点就要起来。”

    张姐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经常,应该得,应该得。”

    不消五分钟,装满小碗冒着腾腾热气地粥被张姨端到她面前。

    陈乐央和周浔衍都喜欢喝白粥,只需简单的配菜。这对张姐来说无疑是个省心省力地事。

    喝完粥,陈乐央擦拭干净嘴唇。起身要走,想起桌上的小礼物还没送出。

    “张姐。”

    张姐在厨房善后,听到陈乐央喊她,连忙拿一次性毛巾擦干手走到她面前。

    “在机场随手给你买的小礼物。”陈乐央双手拎起递给她。

    这不是陈乐央第一次送她礼物,她内心感动、开心之余,仍然礼节性地推辞了几声。

    “太太,不,不,这……你太破费了。”

    陈乐央塞入她手中,“一点点小心意。”

    张姐不老,也就四十多岁,样子和打扮也不是土里土气得,陈乐央有见过她涂护肤品,就偶尔送些护肤品、小首饰给她。这次送她的是一条LV围巾。

    陈乐央略作沉吟,“阿姨,有个事,阿衍今天应该会回来。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香港,在那儿动了个眼睛手术。他视力还没完全恢复,可能生活中会有不便,不过你不用刻意去照料他,饮食么你上稍加费心。”

    陈乐央之所以把周洵衍做手术地事,对张姐和盘托出,有自己的考量。眼睛的事情不像身体其他地方不舒服,能藏得住。想必周洵衍回来也会告诉张姐这事,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与其到时候张姐措手不及,不如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避免在阿衍面前慌慌张张,再惹得他不开心。

    “先生他?”张姐因震惊而咋舌,“还顺利吗?”

    原来太太这几天出去是在先生那儿。

    陈乐央颔首,默了默说,“还有个事,阿衍做手术这个事,他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包括老太太、老先生。”

    张姐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张姐是三年前通过中介介绍来的这里。那时候加她是有两个保姆的,只不过另个保姆因觉得这里气氛压抑,就不做了。

    先生没结婚前一样天天回来,他好静,受不了一丁点儿吵声,尤其是他在书房的时候。虽并无过分苛责,但无形中就给人一种压力,若是他一皱眉,那一定是你有哪里做错的不对。

    想他也不过二十七八,怎么能给人这么强的威压感。直到有天见到了老先生,这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黑发中掺了一半银丝,浓眉之下,一双锐利地眼,不怒而威,那天两人不知道因什么发生争吵,老先生那一声怒喝,大有地动山摇之势。

    好在,先生不是像他的父亲这样,易爆易怒,但也并非全无脾气,她就经常在楼下听到先生和太太不知适合缘故发生争论。

    说起太太,太太可真是个温柔心善、美丽大方的女人。她不知道先生为什么总是说些难听话针、羞辱她,先生似乎不喜欢太太。那她就更不明白了,不喜欢怎么会娶她回来?

    但又似乎不是这样,有一个晚上,太太吃饭中途晕了过去,可是把先生吓坏了,他把她从楼下抱到楼上,又叫来家庭医生,确诊只是感冒引发的高烧,先生松了一口气,却仍然固执守在房间陪了太太整整一个晚上。然而,第二天该呛声还是呛声。

    总而言之,这对夫妻很难评,主人家得事少管。

    飞机晚点了近三个小时。

    三男二女的团队,男的都去吸烟室抽烟了,两个女的则坐在长椅上聊天。

    “陈老师,果然百闻不如见面,你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

    会计学的吴文文老师夸张地称赞陈乐央。

    N大是综合性大学,体量大,容纳六万多名学生,东西南北分布的学院就有八个,光在职教师都达到了五千多人。所以在没组队前,大家都是互不相识的。

    陈乐央是在身边人的交口称赞中长大的。她不是美而不自知的人,少年时期别人夸她美,她会喜悦、骄傲;成年后她反而是无所谓的态度。当然,她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否定自己,虚伪地拔高她人,过度谦逊在别人看来那就是装。所以还不如点个头,微微笑,表示对他人夸奖得感谢。

    吴文文看到了她无名指上亮闪闪的钻戒,“陈老师结婚多久了?”

    “一年多。”

    “我也是一年,我去年十月一日,不会这么巧吧?”

    “十一月。”

    结婚本来也不是什么私密得事,更何况她也不是隐婚。本该像吴安安老师一样是开心的事,只不过到了她身上似乎……有点羞于启齿。人家津津乐道地婚姻生活,而她的婚姻只能用错综复杂来形容。

    “陈老师这么美,嫁人这么早,真是可怜了我们男同胞。”说话的是正往这过来得经管院冯宇老师。

    跟他一道的还有冀小留。

    几人坐一块,目光全在她身上,让她很不自在,只好借口去走走。

    陈乐央站在巨幅玻璃窗前,往外往是机场停机坪,与玻璃窗相隔得是长长的下客长廊,通往出口。

    长廊上旅客接连不断,有拖着行李箱得形色匆匆青年人、手拉手得甜蜜情侣、结伴出行得家庭。人们揣着各式各样地目的,奔去各式各样得地方。

    “尊敬的旅客朋友,你所乘坐的T56309次航班,即将登机,请前往登机口……”

    广播里播到了他们这次航班,陈乐央拉住行李箱。然而,就在她转身地刹那,眼角余光中有一道熟悉的黑色人影出现在窗外,她心有异样,却未在意,加快脚步融入排队的队伍中。

    可那道黑影像是突然感知到什么,蓦地驻足,他往玻璃那侧转头,不自觉地眯起眼,想在乌泱泱地人群当中找寻那个让他为之停留的“因素”。

    “周先生,是有什么不适吗?”男地勤因他停而停下。

    周浔彦收回视线,五指紧了紧,他说“走吧。”

    自下飞机,再到取行李,最后到候车区陪他等候,全程为他开道。这位地勤操着职业化的笑容,完全没有丝毫不耐烦。

    周浔衍的司机小赵开着车绕着机场走了整整三大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老板。见到他那一刻,说是要热泪盈眶都不为过。

    “周总。”小赵麻溜地下车,绕车一周去给周浔衍开后座的车门。

    周浔彦和地勤道了声谢,随后扶着车门上沿,坐进车内,关上门。

    地勤将行李箱交给司机小赵,小赵抬着去放后备箱。

    “回家。”小赵刚坐进车,就听见周浔衍清冷地嗓音。

    小赵赶紧启动车,转动方向盘,上机场快速路,驶离机场。

    昨天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他在家里陪女儿看电视,看到一半,他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他一看是老板的电话,他立刻走到阳台去接。

    “我明天大概十点到机场,你来接我一下。”

    “好的,老板。”

    小赵趁等红绿灯之际,通过中央后视镜打量周浔彦地脸色。

    他看上去是很疲惫,闭着双眼。

    小赵脑中呈现出在机场时的画面。当时他把车停在老板面前,他像没看到一样,还是自己叫了他一声才看到他,以及他上车时过分小心地动作,有种说不出地奇怪。

    就好像……盲人。

    呸呸呸—怎么能咒老板。

    “你是在猜测我到底怎么了是吧?”周浔彦睁开眼,嗓音一如既往地冷冽。

    小赵抖了两抖,心慌慌,“周总,我……我只是担心,不不是,周总我不会说话,对不起。”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小赵想给自己一嘴巴。

    周浔衍神情坦然,“如你所想,我眼睛出现了问题,这个事,你能保密吗?”

    小赵点头如捣蒜,“我知道的周总。”

    周浔衍往后一靠,看车窗外,“好了,现在安心开车吧。”

    小赵被聘来做周浔衍的司机就是因为他眼睛不好。不过那时周浔衍白天是能开车的,只是少开。晚上他有时候去参加个应酬什么的就由他开车。没想到演变成这种程度,应该能治好吧?老板这么有钱,一定能治好的对吧。

    小赵把车开进地库,没停院子。他贴心地想,地库上去可以电梯,院子必须走台阶,外面还下着雪,地滑,对老板来说危险系数更高。

    小赵走过去正准备拉车门,却稍晚了一步,周浔彦已经自己开车门下来了。

章节目录

指路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雪花是个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雪花是个球并收藏指路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