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黎和储安分开,朝一方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但是沙漠的景致一成不变,好像走出去好久,好像又在原地踏步。颇黎抬头看见星空高悬,师尊说观察星辰变幻可以辨明方向,但是她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看到眼睛晕眩也辨不明白。

    这鬼地方让她金丹运转凝滞,脑子也不太灵活了。

    明明她的灵识可以探查方圆百里的范围,何必劳烦自己的双腿亲自走呢。

    颇黎新年一动,灵识悍然而去,朝着远处奔腾而去。

    这片沙漠的范围并不大,但是它给颇黎的感觉不太对劲,它像活的一样,一吸一呼间都在扩张,速度在不规律的增加。但是这里既无灵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也无修为,什么原因导致这样诡异的情况。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师尊和师兄们提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现在不是探查这些的时候,她要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天亮在做打算。

    很快,灵识探查的范围里出现唯一一座城。

    颇黎灵力运转,身形翩然而起,几息之间便站在城墙之上。

    城中寂静,灵识一扫,颇黎便知这庞大的城池只住了千余人,是个歇脚的好地方。她选了城中最气派的宅院,在偏僻的角落挑了一间无人的房间,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特意在门口布了结界。

    颇黎择了一处坐下,盘膝入定,灵识温柔地充满整间房间,周围一股看不见的波动向四周荡开。空气中常人不可见的细微灵子震荡波动,颇黎灵识一动,灵子被引导着聚散离合。她发现这里的空气中灵子没有金木水火土属性无法凝聚为五属性的灵气,更惊奇的是灵子竟然无法整合,始终无秩序地飘零着,即使她引导着相互靠近,它们也会相互排斥着再次分散开。

    颇黎脑子突然有些迟钝,这和她在师尊教的有些相悖,也和她在一重天使用时的情况不一样,是这地方莫名的诡异,又或者是她没完全领悟。

    她抬手在空气中抚摸,灵识绕着她的手指旋转,不断席卷着周围的灵子重新建立联系。

    高速旋转的灵子席卷着强韧的风旋冲向颇黎,她轻轻随手,风旋便消失殆尽,重新恢复成无序的漂浮状态。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还没达到师尊那样强悍的实力,这种情况恐怕只有师尊才能解释。

    她有些烦闷地想着,师尊已经云游十年了,她有些想念他了,好吧,不是有些,是很多。

    没遇到乐青之前,她是一个没名没姓没有亲人、无父无母的人。

    她刚刚被乐青找到时,她正在一处荒凉废弃的荒宅捡垃圾,装饰角落里那堪堪只能容纳一个五六岁孩子身形的破烂箱子,那是她休息的地方。

    乐青用了平生最大的毅力克制自己没有冲动上前,看着她瘦小骷髅一样的身体来来回回蚂蚁搬家一样忙碌着,她像看不见乐青一样,装饰完箱子,她一点点躺进去,看着天空发起呆,偶尔舔舔嘴唇。

    乐青立刻抬手拿出一个红彤彤的灵果,伸到她面前。

    她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木愣愣地看着乐青,嗓子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有些撕裂沙哑,她小声地问道:“给我的?”

    乐青冷静自持的神情终于漏出刻骨的裂痕,他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从而吓到她,只是点点头。

    她爬出箱子,肮脏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灵果,小口吃了起来。

    乐青走在她身边,看着她干枯的头发,消瘦的身体,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猛烈的威慑力绕着她和她的小窝爆发,把周围的一切碾成齑粉。

    她看了一眼周围,继续吃完,默默地看了乐青一眼,只以为他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过客,又爬回箱子里,看起了天空。

    乐青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种要命的委屈的感觉,明明是她受苦,他却如此憋闷,想毁灭一切的破坏欲摧枯拉朽地占有他的理智,他用尽全身力气忍着,也抬头静静地看向天空,直到她累了,睡着了。

    之后几天,乐青每天都来,他会带很多灵果,但每次她都只接受一个。他们一起看天空,没说过话。

    直到有一日,乐青迟迟没有出现,她难得的不再一直盯着天空,看了看乐青来时地路,没看见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直到月亮爬升到头顶,乐青才匆匆赶来,把灵果给她,看着她吃完,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摇了摇头,又钻进自己肮脏的小窝里,无意识的呢喃道:“不行,我在等人。”

    乐青按着自己心里仿佛下一刻就强行带人走的心思,耐心地问道:“你在等什么人?”

    她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乐青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把长剑,剑身修长,隐约看到中脊,两从刃锋利,前锋曲弧内凹,剑身漆黑,剑格双面镶嵌着不知名的宝石。

    她直直地看见这把剑,眼中呈现出不曾出现的的光彩。

    乐青双手像捧着自己的全宇宙一样小心地捧着这把剑,无比珍视地抚摸剑身,过了半响才说道:“这把剑名唤九遇,是我师尊的佩剑。”

    她不自觉地爬出来,走到乐青面前,眼睛自始至终都一直看着这把剑。

    乐青珍而重之地把剑递到她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剑身,手指最后停留在那不知名的宝石上。

    乐青说道:“这颗宝石世间唯一,再也找不到一样的宝石,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来自那里,再也没有任何宝石可以与它相提并论。”

    她一声不吭地抱着九遇,眼神固执倔强地看着乐青。

    乐青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想果然,不论过了多久,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九遇,他无奈地说道:“这是我师尊的佩剑,不能把它留在这里。你想要它,你得跟我回隐宗。”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

    乐青带着她回到了隐宗,为她取名颇黎,意为天然的稀释珍宝,和九遇剑上的宝石相得益彰。

    颇黎因为先前极少与陌生的人与物接触,总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除了一直抱着九遇,还是一直看着天空。

    乐青的头五个徒弟早已飞升三重天,剩下三个徒弟,颇黎是他收的第九个徒弟。

    乐青把明晃晃的偏爱都给了颇黎。隐宗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禁地,除了乐青,任何人不得进入也进不去。颇黎是第二个进入禁地的人。

    禁地里仿佛生灵禁区,这里只有一棵参天大树,颇黎见到它如倦鸟归巢般,她总是坐在它的树干上,听乐青教她隐宗的功法。

    “我师尊曾游历过宇宙,她曾目睹一颗比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庞大无数倍的炽热的星星从亘古永恒到爆炸、撕裂,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并将其内部形成的各种元素喷发到周围每个角落,这些元素与周围的灵子相互纠缠形成美丽的星云,一如我们晚上抬头看见星空中绚丽的云彩,星云经过强烈的聚变形成了我们头顶的太阳。师尊曾经说过,宇宙中的万物都是灵子经过漫长的岁月聚变形成的,本质上我们和天上的星星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能我们在遥远的过去,也是无数星空中的尘埃。或者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又相会在无边的宇宙中,以灵子的形式。”

    “那师尊,我和师祖岂不是亿万年前就已经见过了。”

    乐青笑了一下:“是啊,也许我们曾一起穿过宇宙的内脏,踏过星空的骨架,组成我们的每一颗灵子,曾经修炼的每一缕灵气都让我们紧密相连,这是宇宙的美妙。”

    “嗯……那我和师祖在未来也可能相遇吧。”

    乐青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中浮现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也许你们早已经相遇了呢。”

    颇黎立刻兴奋地说道:“对啊,”她伸出手,摘下一片树叶,伸到乐青面前,说道:“说不定它的灵子和我的灵子、师尊的灵子、师祖的灵子都遇到过了。”

    乐青点点头:“现在我们不就正在相遇吗?”

    颇黎哈了一声,把手举过头顶,透过树叶看着太阳。

    乐青继续说道:“你身体里的每一颗灵子都来自宇宙,而负有元素特性的灵子凝聚在一起,形成了我们修炼需要的灵气,”乐青伸出手,手中各属性灵气不停变化:“金木水火土,五种最基本属性的灵气,”

    颇黎年纪小,总是闲不下来,手中不停转动着把自己手中的树叶,她突发奇想,把树叶放在乐青手上。

    乐青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绿色的树叶慢慢变成蓝色的水剑,又变成金色的匕首、然后是黄色的土盾、红色的火焰,颇黎眼中迸发出强所未有的神采,伸手接过火焰,火焰温度并不高,她小手捧着火焰,无形的庞大的灵气旋涡忽然形成,自上而下气势熊熊地钻入她的身体。

    声势浩大的灵气风暴席整个隐宗,颇黎站在风暴中心,手中的火焰映着她的脸温暖又坚韧,对万物的感知越来越清晰,红色的火焰慢慢地变化蓝色的水剑、黄色的土遁、金色的匕首、绿色的树叶。

    随着灵气的不断涌入,原本枯瘦的人变得丰盈,干枯的头发肉眼可见地长到膝弯,变得柔顺光泽,整个人像蒙上无形薄纱,隐约看到成年后的样子。

    乐青心脏跳的很快,脑袋嗡嗡作响,某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鸣叫像要冲破他的身体,意识坠落的失重感让他眼前模糊。

    颇黎手中的五种元素变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超越某种极限的瞬间,它们纠缠着成为一颗旋转的球体,继而变为星云,最后成为混沌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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