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彩子老师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跑到篮球社团去抓得意门生的一天。

    高桥同学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会在课堂上认认真真地跟读课文,课下如饥似渴地阅读英文原版小说,即便周围的同学都在不情不愿地说着不知道该称作是日式英语还是片假名的对话练习内容,他也会用尽量标准的发音去完成Role Play。高桥算是性格很温和的男孩子,在辩论赛场上却总能逻辑清晰一针见血,在演讲比赛时气势十足,隐隐透出一种让对手不舒服的压迫感。彩子作为英文社团的指导教师,一直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高桥的身量不矮,初中时代也做过一阵子篮球选手,成绩也还不错。可是当他升入湘北之后,却毅然加入了英文社团。某天难得放假的宫城良田巡查长来接太太下班的时候,听到的理由是:

    “那天原本是打算先看看再决定报哪个社团的。可是啊,那天彩子老师正在给前辈们排英文剧,老师您的眼里有光!”少年的眼睛闪闪发亮,一边和宫城太太走出校门,一边用夸张的手势比着,“那种活力和热情让我觉得,这个社团就是最好的!”

    宫城先生倚在校门口笑得爽朗,迎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年轻人,有眼光!有彩子在的社团就是最好的!”

    “哇!宫城警官!”年轻人看到他很开心,“今天是放假吗?好久不见了呢。您这么个忙法,是不是很快就能升上警视啦?”

    “喂!你们不要一见到我就把我当成明智健悟催升职啊!”宫城先生叹了口气,“年轻人你不要把自己演讲比赛的斗志强加给我啊。”

    “哈哈,我会好好加油的!”高桥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次,我一定要赢过立岩君!”宫城夫妇似乎都看到了他眼里的星星。

    是的,即便优秀如高桥,也在他的年纪遇到了颇有些“一生之敌”意味的对手:翔阳的立岩康一郎。他们从初中时代的篮球场斗到了高中时代的英文辩论场,一直棋逢对手,有来有往。

    彩子知道,如果没有立岩这个对手兼朋友,哪怕自己里的光再明亮都比不上物理补习课对高桥的吸引力——高桥曾经对她说过“为什么对英文这么感兴趣嘛……其实是前几年在杂志上看过一篇赤木刚宪博士的专访,觉得他的研究方向很有趣。不过听说他的论文都是英文写的,就想努力一下靠近他的思想层面吧……”彩子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高中时代自己那副“全国制霸”的书法作品送给高桥,毕竟这也代表了前队长的一部分思想。

    然而,两个月之后的演讲比赛当天,高桥却不知所踪。彩子和高桥的父母担心得报了警,两个小时之后,宫城警官才在翔阳最高那座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了高桥。

    少年平时挺得笔直的脊梁佝偻了起来,隐约的啜泣让正在小声唱着的歌走了音:

    I mind where we parted in yon shady glen

    On the steep, steep side o'Ben Lomond

    Where in deep purple hue the Highland hills we view

    And the moon shines out in the gloaming

    O ye'll tak' the high road and I'll tak' the low road

    And I'll be in Scottland afore ye ...

    少年在听到宫城先生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时慢慢转过身来,踉跄着跑过来抱住了他,“宫城警官,立岩君他……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这么高一定很疼吧?”少年泣不成声,“上个月见面的时候,我还在和他争论《罗门湖》到底是The King's Singers人声版还是Phil Coulter的纯音版好听,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争论上?我该认真告诉他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谢谢他一直以来的陪伴和鼓励,我该好好多看他几眼的啊……”

    宫城夫妇当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少年,倒是宫城巡查长接到寻人电话时正在和他商量近期给检方作证的策略、听说彩子前辈需要帮忙就一并赶来的女法医走近了一步,温柔地说道:“他离开是一瞬间的事情,应该没有痛苦的。”

    “是吗?”少年木然地点了点头,半天才像回过神似的对面前这位女士说道,“谢谢。”

    最终,这件事情已高桥的父母心疼地把儿子接走告一段落。可是从那天开始,“别人家的孩子”高桥诚也变得一蹶不振。一个月里,高桥频繁地翘掉社团的活动,彩子最后在篮球社体育馆的门口才找到他,那时他正在求球队的经理把最后一次和翔阳练习赛的录像用光盘复制给他。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天,宫城先生在目送高桥离开的时候猛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头,低声向太太问道,“阿彩,高桥君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立岩康一郎。”

    “晴子去和三井前辈相亲当天上午完成的那个委托……被虐待致死的孩子叫立岩京美,家里似乎有个大她许多的哥哥刚刚自杀……”宫城警官默默想道,抬起头,发现法医学妹正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前辈,是那个孩子的家人吗?”

    “还需要调查……”他回答道。

    那天离开翔阳的时候,彩子看见法医学妹一改平日里的矜持风格,小跑过去扑进了来接她的男朋友怀里,别说是他们夫妇,就连男朋友本尊都楞了一下。

    “怎么了,晴子?是吓到了吗?”

    宫城夫妇的印象里,那位前辈是时不时有些幼稚、别扭和一点点暴躁的,但对着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却耐心温柔得和他们夫妇的刻板印象判若两人。

    “我刚才说谎了……”她说话时听起来鼻音有点重,“可是也许只有这么说才能缓解那个孩子的痛苦。刚才有一瞬间很想你,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做得对。”他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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