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始终在状况外的逗弄一个心碎满地拾都拾不起来的。

    从酒楼出来后,裴素霓让三落自己选是跟着回客栈,还是跟着十一殿下宫澈去穆府。

    三落看似在二人之间犹豫不觉,半天给不出确切答案,实则脚下已不自觉向宫澈靠了半步。

    黎年察觉后主动开口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和你一起去见穆家二老。素霓也来吧,穆老算我的长辈,我想让他们看看你。”

    穆闵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对对对,咱们穆黎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这迟早要让裴大小姐上门见见家中长辈嘛,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了!”

    他招呼着一旁待命的护卫,指了指宸风和吕奎,说道:“来你们把这二位公子小姐安全送回去,要是少一根头发,本少爷唯你们是问!”

    吕奎无措地看向裴素霓:“素素......”

    裴素霓摆了摆手,算是应和了穆闵招呼自己上马车一事,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宸风,扭头低声对吕奎道:“先回客栈,今晚就不要再乱跑了,有天大的事也要等我们回来再说,记住了没?”

    吕奎似懂非懂道:“记、记住了。”

    到穆府的路不算长,随着马车晃晃哒哒没多久就到了,期间裴素霓隔一会叹一口气,次数多到众人都听不下去了。

    三落道:“裴小姐,老一辈说常叹气会把自己的福气给叹走的。”

    裴素霓充耳不闻,又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你说我怎么能不愁?而且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偏偏选了个带王血的。当年黎照将军死守大都,就是为大鄢朝野上下能向南逃命争取时间,他老子手握南境全部精锐,自立为帝后第一件事不是率兵增援大都,而是画地为国,撇清干系,将几代腐朽所酿成的悲剧全扣在你们姓黎的一家头顶。说句不好听的,你家现在要人没人,要清誉没清誉这事,全是他老子害的,你跟了他也不嫌膈应。”

    宫澈道:“裴素霓,昔年大鄢蒙难,秦理在你老子的带领下没少捞好处回去。要真溯本求源,咱俩谁也不比谁清白,当年秦理对大鄢使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你要我现在给你细数一遍吗?”

    “不用不用,咱们一丘之貉干嘛相互嫌弃呢。”裴素霓闭眼摇了摇头,再抬眼时眸中的算计不加掩饰:“不过宫怀然,我突然发现咱们或许很合得来!”

    宫澈道:“我知道这次会面你是被穆世元忽悠来的,很抱歉我本人其实没有跟你打交道的想法,作为补偿交换我可以带你去见我三哥,也就是宣王宫灼,你的所有计划和抱负,我三哥可以更好地帮你实现。”

    穆闵低低咒骂一声,刚调整好笑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马车一个急刹,接着一道沧桑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穆少爷......”

    他掀了车帘下去,连忙将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扶起。

    “阿婆您怎么在这?”

    他不问还好,一问老太太揪着他的衣服,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穆少爷......穆少爷您救救我家冬儿!她已经快十日没回家了,前天跟她一起失踪的那丫头浑身伤地回来,说她们是在十日前丛林寺分的手,她被那群和尚抓去折磨,趁看管的人松懈偷跑了回来,但我家冬儿至今下落不明,老婆子我去那寺里要人,反倒被当成疯子赶了出来......”

    马车里几人因为这番动静皆走了下来,听完老太太的控诉后面色或多或少有些难看。

    “师兄,那位冬儿姑娘是?”

    宫澈犹豫了一下,低声在三落耳边道:“世元的一个老相好,我记得好像是叫沈冬茉,处了应该有几年了吧。穆老爷子嫌这个姑娘出身不好,加上世元打娘胎时候就被定了娃娃亲,那家小姐一直身体不好才将婚事拖到现在。那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知道他这个相好的存在后害怕女儿嫁过来受委屈,于是老爷子拐杖往地上一墩说:‘只要我在一日,穆世元这小兔崽子就不得纳妾。’这一下把那位冬儿姑娘最后一条路也给堵死了,也不知道是他俩谁不甘心,反正一直藕断丝连到现在。”

    不过,眼下出了这种事,就算之前关系断干净了也得重新拾起来,毕竟老太太除了穆少爷外,再无他人可依靠了。

    裴素霓想起丛林寺门口大树下的暗道,心觉要是不抓紧的话,这位老太太的孙女就性命堪忧了。

    她刚要上前准备问问具体情况,手腕便被扯住,回身见黎年拉着她,朝她摇了摇头,意在不要多管闲事,小心惹火上身。

    过多承担他人因果,原本那个应该受的报应是会砸在自己头上的。

    从前,裴素霓总是用这句话教训黎年,嫌他不分善恶的同情心泛滥,而现在她是越来越像以前的他了。

    穆闵道:“阿婆,我陪你去要人,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和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穆世元的女人!”

    宫澈道:“世元,那可是丛林寺,南境香火最旺,号称有神仙庇佑的地方,你可别乱来!”

    穆闵回过头瞪着他:“你我还不清楚丛林寺的名号到底怎么起来的?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咳咳!”

    宫澈重重咳嗽了一声,断掉了穆闵后面的狂言,也让他找回了些理智:“我先带你们回穆家。”

    裴素霓目光闪动,将二人的异常举动记下,知趣的什么也没问地到了穆家拜见二老。

    在穆高瑞问起他那个不肖子去哪里时,还主动帮忙打掩护,谎称自己爱吃霍阳城中的一家糕点,世元少爷竟然好客到亲自前去排队购买,她真是倍感荣幸,穆老有这样的儿子,以后可是享福了。

    之后,她又说了不少暖心话,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铁血老人哄得笑不拢嘴,连连夸子誉好福气,此生能有裴大小姐这样的佳人做红颜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在哄长辈这方面,黎年完全比不过裴素霓,听到穆高瑞说自己好福气,他在一边也不插话,只是笑,笑的眉眼间都是柔情。

    穆家的夫人从见到黎家兄妹二人起便热情异常。

    特别是三落,夫人拉着她又是嘘长问短又是说要视她为亲女儿,给她量身裁衣,一说二说便将她带去了后厢房。

    三落好不容易脱身,想着回前厅找裴素霓和哥哥,但不熟悉地形,走着走着迷了方向,凭着直觉瞎转一气后远远看见宫澈与已经归来的穆闵进了院子。

    她没出声叫人,只是悄悄跟在了后面,待二人进了书房她也俯在了窗户跟前,竖起耳朵偷听对话。

    开始听不太清,后面二人声音渐大。

    穆闵问道:“十一,你真的想替宣王招纳黎子誉?替别人做嫁衣你有病吧!”

    宫澈回答的声音她听不清,但穆闵的情绪明显开始高亢了:“我们手里现在可不止有郑丹英,他要是劝不动他,那咱们还有三落,不黎落!那是他亲妹妹,世上唯一的血亲,他不可能抛下她不管不顾的。”

    宫澈道:“住嘴!你用什么肮脏诡计我都可以不管,但要是把落儿也牵扯进来……”

    穆闵道:“从她做了黎家儿女起,就别指望能置身事外了。怀然你别太妇人之仁!”

    宫澈怒道:“那是我师妹!”

    穆闵回吼回去:“那又怎样?”

    房间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他们谁在来回踱步。

    接着,穆闵重重呼了口气,说道:“怀然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宣王都是龙子皇孙,你就真没点别的想法?”

    宫澈道:“穆世元你是不是疯了?”

    穆闵道:“决定为你效命的那天起我不就是疯了么!宫怀然我实话告诉你,不只是我,我家老爷子看中的也是你,我是你的亲信,你当了皇帝,拥立之功够我穆家吃三代了。跟了他宣王,我穆闵屁都不是!”

    房间里烛火摇曳,二人的影子倒影在窗户纸上。

    三落借着这层阴影,看到穆闵在宫澈的胸口处拍了拍,道:“哪有不想要皇位的皇子啊?”

    花园里的小石路蜿蜒曲折,宫澈一脸倦色地走在其上,他的步伐略显沉重,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入耳畔。

    “师兄!”

    宫澈循声望去,只见三落静静坐在秋千上,她的水蓝色长裙的裙裾随风轻轻飘动,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衬得姣好的面容更加清丽绝伦。

    此刻,她看向他的那双眸子比头顶的月还亮,温柔的仿佛能包容下世间万物。

    宫澈缓缓走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怎么一个人在这?”

    三落双脚离地,轻轻将自己荡了荡,笑道:“穆府太大有些找不到路了,正好看到这里有秋千,索性停下来等着,想着你会不会来找我。”

    宫澈道:“真想等着我找你,那就应该乖乖待在纪莲前辈身边,等时局稳定了我去接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的前辈已经时日无多,她走后我就一个人在那,好寂寞的。”三落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柔,柔到像是能挤出水来:“出来后我将她的骨灰撒在了南北分界的大江里,这样她就可以看到某天大军北上,收复旧土的样子了。”

    宫澈道:“当年她铁了心要将毕生所学教给你,那时候我以为是缘分所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三落咬着下唇,低下头藏起失神的双目:“你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宫澈道:“这些年隐隐猜到了,只是没开口问过,你可是那个郑丹英从前首都的火海里拼死抢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他半弯腰与她平齐,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你是觉得自己姓黎的话,我们的关系也会随之改变?确实,虎门将女黎落,和我这个母妃出身卑微又早死,无权无势的十一皇子宫澈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落下了秋千,走到一旁:“是啊,要是在以前,像你这样的窝囊皇子连上我家送礼巴结都不够格,可现在呢......罪臣之后走哪都被喊打。”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话还没说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宫澈走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自然地去抚摸她的头发:“卓文嫱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被周围人惯坏了,把口不择言当真性情,这种性格总有一天要吃苦头的。”

    卓文嫱曾质问三落能带给宫澈什么?

    财富?地位?还是人脉?

    对了,那时候卓文嫱也说过跟刚刚穆闵一样的话:哪有不想要皇位的皇子啊?

    她是永远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后,而卓文嫱除了卓越的自身能力外,身后是整个焘国,两人相较孰轻孰重,宫澈怎能不知?

    三落渐渐止了哭声,从宫澈怀里抬起头:“骗子,你明明很中意人家!”

    宫澈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为了哄人,把声音压了又压:“咱们两年前就因为这事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现在还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对卓文嫱有一星半点的意思了?”

    说到这,他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继续道:“与其选她,我宁愿选那个裴素霓,她至少性格上比卓文嫱讨喜多了。同样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女,一个文武兼济,一个稍有不如意就喊打喊杀,你是忘了她那时候用刀抵着你的后背逼着你跳悬崖了吗?”

    三落道:“还不是你惹得祸根!比武招亲的时候我拦都拦不住,你非要上去凑热闹,什么赛前约定只为切磋,就算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公主也不必履行承诺。你赢了人家还当众拒婚,让那么骄傲的一个公主当众下不来台,搁谁谁咽的下这口气?”

    她几次深吸气,真的是气到了极致:“文嫱公主是实在中意你才在比武的时候放水故意输给你,你却不识好歹。这要搁裴小姐,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秦理吗?”

    就在这时,假山后传来一声唏嘘:“我可没卓文嫱那么恨嫁,千万别把我跟她混为一谈。”

    一个身影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此人正是裴素霓。她满脸坦荡,丝毫没有偷听墙角还乱插话的愧疚,与紧随她身后走出来还歉意满满的黎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三落一见人来,立马推来了宫澈,撤远了几步拉开距离。

    宫澈面对怀里逐渐散去的温度,多少有些恼:“裴大小姐,偷窥别人调情,你也不怕长针眼。”

    裴素霓道:“殿下,谁家调情三句不离别家姑娘?”

    她回怼完这边,立马放缓了语气朝三落道:“卓文嫱欺负你了是不是?等着,回头了我亲自给你出气,她就这点毛病深,一边大骂寻常女子柔弱不能自理,只能依附于男人,一边又天天恨嫁,都四处宣扬天下没有男人配得上自己了,还要劳神地去办比武招亲,就差把想嫁人写脸上了。”

    宫澈道:“看,连与她朋友多年的裴大小姐都说这人性格有问题了,你还要乱点鸳鸯吗?”

    裴素霓道:“你别乱冤枉我,我觉得她除了这点以外,人倒是个好人,至于你刚刚说的拿剑逼三落跳崖这事......其中真没误会?”

    她知道卓文嫱有时候挺疯的,但不至于为个刚认识的男人滥杀无辜。

    三落道:“后来听她的护卫说,公主只是想吓唬师兄,特地在下面张了一张大网以防万一”

    裴素霓一时说不出话了。

    这女人疯之中还带着些许理智,不过还是超出了裴素霓的认知。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卓文嫱还是焘国初建国那会,那时她爹已经全面摄政架空了先王,中原腹地这边一分为二各自为政,刚刚太平些焘国的皇帝就派了使者带着他的小女儿卓文嫱来建交了。

    十五岁的卓文嫱虽然娇小,但已初见美人之姿,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跟维予站在一起像是两个仙女下凡了似的。

    那时候都在传,焘国刚立政权不稳,此刻让这么漂亮的女儿随使团前来,八成是献给王宫的,大王要么让她当娘娘,要么给王太子留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质子少女在当天晚上的宫宴上会大出风头。她手持一把比她还高大的单刀,在人群中挥舞得虎虎生风,那矫健的身姿和凌厉的气势,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表演结束后焘国使团代表站起身,用轻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那晚参加宴会的维予公主还有官小姐们,说:“我们焘国的公主就是和寻常女子不一样,不会像花瓶似的轻轻一碰就碎。”

    武将出身的公子哥们听见这话,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跟卓文嫱差不多大的纷纷站出列,要跟这位不寻常的公主到练武场去好好切磋一番。

    不论是大王还是她爹都默认了这场关乎国家颜面的比试,但越往后二人的面色就越难看,卓文嫱不但把同年龄层的少年郎打到趴在地上再起不能,连已经上过战场,亲自指挥了几次大战役的摄政王义子她也使出相应技巧将人降服。

    年轻一辈全败,这意味着假以时日,两国一旦开战,以卓文嫱为首的焘国军队将所向披靡,而秦理国却无人能敌。

    裴素霓本来掺和不上这事,那会她正忙着跟黎年在外面打猎,都准备宿在林子里一晚了,是维予派人带着亲笔把她叫了回去。

    她那场没打赢,但也没输,多说了两句还气的卓文嫱跺脚直言迟早要她好看。

    从那以后,二人一见面就掐架,好像不先打一架就不能好好说话似的,后来哪怕裴素霓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模式,卓文嫱也不依不饶,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所以,在裴素霓眼里那就是个比自己还疯的疯子,根本不可理喻那种,并且现在看来疯癫程度已经和年龄呈正向相关了。

    黎年过来给宫澈行了一礼:“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成全。”

    宫澈看了眼三落:“但说无妨。”

    黎年道:“请殿下告诉我郑丹英的下落。他是您师父,而且根据世元所说,他应该一直跟你们保持着联络。”

    宫澈道:“想见他没问题,你跟我回新京,我安排你们见面。”

    裴素霓道:“回新京见的是郑丹英啊?还是宣王啊?”

    宫澈道:“那得看你们见郑丹英的目的是叙旧呢?还是拉拢呢?”

    裴素霓见宫澈一点也不客气,当即断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冷哼一声道:“走吧黎年,去跟穆家二老打声招呼,咱们也该回家了。”

    她本以为能让吕大当家提起就赞不绝口,还得到穆家全力支持的皇子多有野心抱负,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只知道跟着宣王的木偶,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的筹谋。

    她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多浪费精力,唯一觉得可惜的一点是穆家为了她能和宫澈好好聊聊,特地让这边的全部巡逻侍卫回避,只为营造一个合适的谈话地点。

    宫澈可真对不起穆家的这番良苦用心。

    黎年朝三落伸出手:“落儿......”

    他要走就必须将她也带走,留在这里只会卷入无休止的纷争。

    宫澈迈步上前,将三落牢牢挡在身后:“就算你是她哥哥也应该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裴素霓道:“不跟我们走,难道留这里跟你们皇家缔姻吗?”

    黎年没那么有攻击性,还想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是我的妹妹,世上唯一的血亲,我不可能单独把她留在这里。”

    宫澈道:“时隔十年才想起尽兄长的本分,是不是晚了些?”

    这话如一把利刃,深深扎入黎年的心口。

    他一时语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裴素霓伸手将人往后一挡,怒视着宫澈:“宫怀然,我劝你说话注意着点!”

    宫澈道:“裴素霓,我也劝你不要欺人太甚!秦理人自诩十二州之上最高贵的民族,需要打仗的时候却扣着我们汉家儿郎不撒手,这样的做法你不觉得有些太恬不知耻了?”

    “汉家儿郎......汉家儿郎?”裴素霓嘴里呢喃了两遍这个称呼,兀地笑出声来:“黎子誉是我的人,他虽生在你们大鄢可长在我秦理,他吃我裴家的米喝我裴家的水,哪怕是以后死了烧成灰,那也得进我裴家的冢。”

    她指着宫澈的鼻子毫不留情:“你们姓宫的抄黎家满门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点以后,准备北伐了想起要大将了,见他在我秦理立战功了眼红了。呸!你回去告诉宣王,想要黎子誉,那便从我裴素霓的尸身上踏过去!”

    “裴小姐,大家和气一点别吵了。”三落强迫自己在脸上扯出笑意,过来拉了拉裴素霓的胳膊:“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客栈吧,别打扰穆家人休息。”

    宫澈一听三落这是要走的意思,马上慌了神:“落儿!”

    三落推着裴素霓和黎年往外走,对身后的呼唤置之不理,始终没有回头。

    跟穆家二人道了别回客栈的路上,三人间的氛围有些微妙,裴素霓鉴于自己当着三落面骂人家师兄一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找话题问道:“你们兄妹俩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家那块玉牌子到底是干什么的?送给别人的话代表了什么?”

    她真的很在意黎年比自己先一步看出三落对宫澈的心思,还有吃饭的时候三落那个一厢情愿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落脚步一顿,眨了眨眼睛,把裴素霓上下看了一遍好像终于琢磨出了点什么似的,奇道:“哥哥怎么没给你啊?”

    裴素霓更不解了:“给我什么?”

    “玉坠啊唔.....”

    黎年猛地捂住三落的嘴,自己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是护身符么,黎家儿女内带不能轻易见人,送给夫君、妻子的话则需要外带,意在同甘共苦。”

    三落费力挣脱他的手,补充道:“但一般要成婚前送,是用来定情的,因为每人只有一块,所以一旦送出去就代表此生认定这个人了。”

    “定情的啊......”裴素霓手指从黎年的脖子一直划到胸口的玉坠处,轻轻一笑:“那你身上这块准备留着给谁?”

    黎年道:“你不是不喜欢玉么,嫌容易碎,带着还束手束脚。”

    裴素霓的成人礼上,他本来是准备将玉送出去的,但在那之前的一个月左右,他陪着她进宫时,维予殿下说得了块上好的和田玉,要找巧匠打成镯子给她做成年贺礼,她当场就给否了,说:“这种易碎的东西你让我带身上我得天天提心吊胆,生怕糟蹋了你的好意。再说,我也不喜欢这东西,你不如找人给我打把趁手的兵器。”

    裴素霓听了他这个解释,隐约想起了当年她关于玉的发言。

    “那也得看是谁送的,你要是当时给我了,我说不定就改想法了。”

    黎年拉开衣服将玉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递过去:“好好好,那我现在给你还来得及吗?”

    裴素霓一脸嫌弃地揣进怀里,心里却寻思着:“回头得去求个开了光的绳来系这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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