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两位永乐坊和兴宁坊的坊主低声合计了一会,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均点头以示赞同。“虽然我们现已无异议了,不过官府能同意吗?”吴坊主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点您不用担心,我今日之所以请商会之人来,一是为了见证我们三家共同商议的过程,公开公平,我并没有胁迫二位同意我的提议。二便就是为了能让商会知晓我们三家的协商结果,以便他们之后去找官府提出诉求,申请修改选花魁之法。

    那就辛苦三位了。”羡雪说着便站起来向几位商会之人说道。“大小姐您言重了,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午后的几位客人后,羡雪回到霓裳坊里自己房间里正准备休息。侍女晴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小姐,这些都是锦王祁霁华刚派人送来的礼物,您看我们要收吗?不收我即刻下去退给他的小厮。”羡雪笑了笑,“傻丫头,当然得收。这段时间,不管是谁来送礼,一应收下,不过每一样都要仔细登记在册。还有,如果是皇家之人来送礼,你定要来及时禀报。”

    “是”晴彩应下后正准备将礼盒精心收起来,“都是些什么?先给我看看。以免日后与他见面时失了礼数。”

    晴彩闻言便将礼盒挨个打开,还挺丰富。有黄金打造的钗环首饰,汉白玉石精雕的摆件还有难得一见的文人墨宝。看来这个祁霁华摸不透她喜欢什么,就广撒网。还算是费了些功夫,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此人是谁羡雪心中早就有数。“收了吧。”她淡淡对侍女说道。

    三日后,商会很快传来了好消息,官府同意了他们的提议。这三家老对手,终于要开始较量了。告示一出,引来百姓纷纷围观。不过大多是骂声一片。原本心心念念的免费表演,这下全部泡汤。有人放言说:“今年的花灯节可真没意思,谁爱参加就参加吧!”还有人不满地抱怨:“嗨,你还没发现吗?歌舞坊这种地方本就是给富家公子哥玩乐的地方,跟咱们百姓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咱啊,还是别奢望了!”

    听着街上的沸沸扬扬,羡雪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出她的半点想法和情绪。霓裳坊主清霓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羡雪一时都没注意到。“洛小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虽然普通百姓不是能常常来歌舞坊一掷千金的客人,但这终究有些失了民心。”清霓说话软声柔气,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和坚定。“坊主,你放心。首先,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个馊主意是我们霓裳坊出的,告示上只写了是官府的意思。其次,虽让他们失去了此次全民同乐的乐趣,但之后我会给他们更大的补偿,你放心吧。”

    羡雪轻摇手中的梨花香扇,发丝随微风渐渐飘起又落下。“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她看着窗外却问着窗内之人。“小姐放心,独幽琴昨日已从洛氏运至霓裳坊,检查后状态完好。”清霓回道。

    “我的羽纱裙呢?上面的蝶玉珠可有镶好?”羡雪眼神依旧未动,手中之扇摇出均匀的风。“羽纱裙工匠还在日夜赶工,因蝶玉珠极珍贵又易碎,所以他们只能慢工出细活。”

    “好,备用的舞裙要收好,以防到时候羽纱裙出问题。”羡雪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房间。“我去试试独幽,好久没练琴,可不能生疏了。”

    初夏的傍晚,蝉鸣似火,但却比不上翎都今日百花街的热闹。街上人头攒动,百姓纷纷喜笑颜开,说笑打闹着呼朋唤友,皆因今夜洛家大小姐将在霓裳坊首秀登场。画中之仙终下凡,大家都想一睹美人风采。

    虽这场表演仍需花钱入霓裳坊欣赏,但今夜的演出是洛家大小姐的抚琴演奏,所以即使不进去也能在门口听个响啊!人们纷纷聚在霓裳坊门口,想占一个更靠近的好位置。而身着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和小姐也陆续进场。

    皇家之人有专门的接待通道,就在与霓裳坊正门相对的背后,开了一扇不惹人注意的小门,一进门就能看见红木雕花楼梯,直通二楼的独立厢房。而今日霓裳坊最中间的两个厢房都已早早被占,旁人再来也无机会。毕竟论身份尊贵,现下的翎都皇城外,怕是无人能与这二人相比。

    锦王祁霁华与永王祁肆夜,狭路相逢在厢房之外。楼下的表演还未开始,二楼的一番唇枪舌战便即将拉开序幕,也算是抛砖引玉了。“四弟今日也有如此雅兴?来看这花魁的表演?”祁霁华先是一番浅浅试探。“这种场合,我当然是没有大哥熟悉。风月之所我向来鲜有沾染。不过嘛…为了一些你我二人都知道的原因,我今日不得不来捧这个场。大哥也不用在这跟我打哑谜了吧。”祁肆夜的进攻可不像锦王般轻柔,直接一针见血,命中要害。可从小在皇宫生存下来的祁霁华也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这点招他还是接得住的,甚至还能有力反击。

    “之前有小道消息,说你钟情沈家那谁…哦,我想想,哦,就是被一把火烧成灰的沈凌烟。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一往情深吧,哈哈哈…”祁霁华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喉咙,虽看起来只是轻轻掐着他的脖子,但力道之大,让祁霁华丝毫无法动弹。

    “你要是再提她的名字,我就把你的脖子拧下来。”

    祁肆夜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声音虽小,但却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低语,阴狠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祁霁华被他震慑住了,他知祁肆夜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确是自己失言在先。他必是不敢去父皇面前相告,归根结底是他祁霁华先提了逆党的名讳,这是父皇最敏感忌讳之事。若是被他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被认为自己跟逆党有牵连,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锦王只好服了个软,认了个错,祁肆夜这才松了手,二人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各自进了自己的厢房,演出也快开始了。

    舞台灯光渐暗,一声清澈钟声响起,四周便自觉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屏息以待洛家大小姐的粉墨登场。紧接着,音阶更高的钟声接连被敲响了两次,舞台的灯光亮了,但却是缱绻暗淡,令人浮现连篇的淡粉色透着紫光,让人难以看得真切。帷幕后一位女子窈窕生姿的身影缓缓出现,她静静地坐在了琴边。祁肆夜仿佛能感受到帷幔后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双纤长的手搭在了琴弦之上。这手,确实是那幅画上的手,他暗自揣摩着。

    琴声渐渐响起,先是如清风般飘往霓裳坊的每个角落,在每位宾客的耳边窃窃私语又拂袖而去。接着,琴音渐浓,如春水般潺潺流淌,生生不息悠远绵长,之后琴音逐渐高昂深邃,似如战鼓声声,又如沙场撕鸣,浑厚激扬,让人胸中似有热血沸腾。最后琴音渐弱,如手心难握的流沙翩然消散…

    琴音戛然而止,现场静得像是深山幽谷。抚琴之人悠然站立起身,向在场观众深鞠一躬,霓裳坊内外均瞬间响起了沸腾的欢呼声,满堂喝彩,精彩绝伦。本以为洛家大小姐接着就该从帷幕后出来,让大家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了。但却是霓裳坊主清霓缓缓走上台前。

    “今夜希望大家还尽兴。演奏虽已结束,但大家可以继续在霓裳坊把酒言欢。下一次表演,洛羡雪姑娘将会为大家献唱一曲。到时还请大家再来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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