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上元这日，江竹漓站在闺房门前的台阶上，极目远眺着远方被灯火辉映照亮的夜幕。
连绵的雪虽在几日前便停歇转晴，但空气中仍旧带着寒意。
自那日江竹漓让杏月回去反省后，杏月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入屋侍候了。
今日虽跟着荷月一起，但仍然不敢抬头同江竹漓言语，遂一直埋首布菜。
荷月瞧着屋内氛围低迷，想寻个话□□络气氛，恰逢杏月端出圆子，便道：“小姐您瞧，今岁这圆子与往昔有何不同？”
江竹漓用汤匙舀了一颗起来，那圆子形状饱满，外表滑溜，瞧着香甜可口，但若非要说不同之处……那便是比往岁小了些。
端详片刻，江竹漓抬起头来，瞧见杏月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又装作不经意地躲闪，心下顿时明了这碗圆子是杏月做的。
江竹漓倏生起几分逗弄的心思，故意道：“瞧着并无不同。”
小丫头眼里的光晦暗了些许，江竹漓又道：“不过瞧着应当可口。”
话音方落，杏月暗淡下去的小眼神再度亮了起来，也顾不得主子是否还在生气，邀功似地道：“那是定然！这可是奴婢专照着小姐口味做的，比那些婆子做的味道不知好上多少！”
瞧着她一副兴冲冲地模样，江竹漓不禁失笑，荷月也跟着笑起来，这时杏月似才意识到自己被小姐打趣，圆圆的脸蛋情不自禁染上一层红晕。
她抿了抿唇，嗫嚅道：“小姐，您能否看在这圆子的份上，莫跟杏月生气了？以后杏月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乱说话。”
江竹漓：“那你可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杏月连连点头，怕江竹漓不信，又举起右手发誓：“小姐，杏月可以发誓，真的将小姐说的话放在心里，若杏月骗您，那就不得好——”
“行了。”江竹漓打断她，“大过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杏月嘿嘿傻笑了两声。
荷月见二人解开龃龉，适时出言提醒道：“小姐快趁热吃了吧，待会儿凉了滋味便差了。”
“今日过节，便不拘礼，你们也坐下吧。”
荷月、杏月得令也不推辞，主仆三人嬉闹着将桌上菜肴席卷而尽。
用过膳后，杏月将碗筷送回厨房，屋内只剩下主仆两人。
往年上元节江荣入宫赴宴，主仆三人在院子里单独吃完圆子后，江竹瑶便会差人相邀一同去逛灯会。
江竹漓心中知晓其实真正邀请她的人是赵玦，而不久前她方同赵玦生了嫌隙，今岁怕是不会差人过来了。
江竹漓如是想着，是以当江竹瑶差的人出现时，她着实有些讶然。
“小姐，去吗？”荷月知晓二人的事，遂开口问了句。
一旁杏月不知缘由，却长记性的没有多嘴。
江竹漓思索须臾，反问她们：“你们想去吗？”
荷月道：“小姐去哪儿奴就去哪儿。”
杏月也如是道，然观她的神情，一张小脸都快拧巴在一块了，便知她内心所想并非所言。
于是乎江竹漓对来人道：“烦长姐稍待，收拾片刻就来。”
上元，宵禁解除，街上人潮如流。
街道两旁的商铺点起五彩灯火，酒楼茶肆里人满为患，两侧连绵不绝的摊铺上，小贩高声叫卖着雪柳花胜春幡闹蛾儿，金晃晃的，一眼望过去叫人眼花缭乱。
杏月一路看花了眼，荷月也不例外，但碍于有旁人在，双双压抑着不敢放肆。
江竹漓本就是为了她们才出来的，是以行至闹市，同她二人约定好时辰地点，便让她们自个儿逛去了。
不远处江竹瑶正拽着赵玦挑灯笼，并未注意到她。
困局未破，江竹漓也生不起闲逛的心思，索性不如挑处人少的地方捋捋思绪，待到时辰再去同她俩会合。
这般想着江竹漓便这般做了，可惜今日是一年难得的佳节，要寻个人少的地方着实是困难了些。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河边。
这处不如闹市光亮，寒意也较之甚重，故而人烟稀少。河水早已解封，正潺潺流淌，河面上有数不清从上游顺水而下的河灯闪烁着，星星点点添了几分人气。
江竹漓沿河而行，少顷望见一座建于河面之上的水榭。
水榭四周挂有卷帘遮风去寒，内里瞎灯黑火，不似有人的样子。江竹漓便欲前往落脚。
然方行至入口，便听得身后有人唤她：“漓儿。”
——是赵玦。
江竹漓登时心生烦意，也不知赵玦是如何知晓她在这儿的。
莫非一直跟着她？
可她离开时明明看见他正陪着江竹瑶挑灯笼呀。
“漓儿。”赵玦走近，他似是跑着过来的，喘着粗气，额头冒着细汗，“你怎么独自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江竹漓并未回答：“世子寻我有何事？”
“你还在生气？”
江竹漓不语。
赵玦猝然无可奈何般笑了起来：“好了漓儿，你同她是不一样的。你我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岂是她能比得上的？”说着上手企图揽住江竹漓。
“世子请自重。”江竹漓及时后退躲过，冷然而疏离道，“男女有别，烦请世子勿要行逾矩之举。”
一而再再而三被冷脸相向，饶是赵玦再如何包容也不禁有了脾气。
他骤然冷了脸：“漓儿。”
仅二字，江竹漓也听出了他的警告与不耐。
然而那又如何？
江竹漓：“世子若无事，便请自行离去，长姐怕是在找世……”
“你就那么在意那个答案吗？”赵玦突然发难，江竹漓注意不及，被他钳制住肩膀，“你爹说他想将你送给蜀孝王，但那又如何？我打听过，今年蜀孝王回京面圣，太后会助其向皇上请求留在京中，你虽做了那个老东西的继室，但他都快半截入土了，你我还是可以……”
啪！
一声脆响在潺潺流水声中乍起。
赵玦捂着被打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瞪视着江竹漓。
他目眦尽裂，江竹漓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此刻却只感到无端的陌生。
是从何时开始，那个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的少年郎变成如今伪善无底、虚与委蛇的？
江竹漓：“这般罔顾人伦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赵玦，你如今真叫我能恶粮三日而不入！”
赵玦勾唇嗤笑道：“是吗？可你再恶心我，不也还是为我苦守空闺那么多年？”
江竹漓凝着他，嘴角向下微抿，袅袅身子因气极而颤颤发抖。
逾时，她强忍下心中的愤懑，缓了语气：“不是为了你。”
“什么？”赵玦怔愣了瞬。
江竹漓道：“不是为了你，我心中所属另有其人。”
赵玦不信：“好，那你说说是何人？我可认识？”
“认识。”江竹漓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壮了壮胆，说出那人的名讳，“正是当今摄政王——萧胤汌。”
“呵呵……”
江竹漓话音方落，一阵闷闷笑声从后方水榭中传来。
正时她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为何水榭中会有人？那人又听了多少？
“谁在偷听？！”赵玦高声质问。
无人应他。
少间，入口处的卷帘被人从内挑起，下一瞬，一名身着群青色氅衣的男子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身高约莫八尺有余，神色疏朗，气质凌然。氅衣上的银丝蛛纹平添几分贵气，端的是一副濯清涟不妖的文人姿态，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中听。
“偷听本人算不上，但相鼠无皮，阁下倒是实至名归。”他继而行至离二人两三步远的地方，目光无视赵玦，在江竹漓脸上流转几番，啧啧叹息，“姑娘这般美貌却双目有疾，真真可惜了。”
江竹漓淡淡扫了他一眼。
男子又道：“不过好在及时止损，心悦摄政王，说明眼疾还是有治愈之可能。”
赵玦警惕盯着男子，他总觉得略有眼熟，却在脑海中对不上这号人物。
是以再开口时收敛了几分：“敢问阁下是？”
“无名小卒。”男子斜睨赵玦一眼，语气肯定，“安阳侯的儿子。”
对方认出自己身份，赵玦心中一紧。本想用特殊手段让其说不出今日之事，此时却多了几分忌惮。
双方静默对视，赵玦眼中尽数是试探猜测。
俄顷，远处天边乍然次第升起如火树银花般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际。
子时半刻已至。
思及江竹瑶还在等他，赵玦不得已率先结束这场无声对峙。
他看向江竹漓：“瑶瑶相约一起看烟花，你可要同去？”
江竹漓毫不犹豫拒绝，碍于男子在场，赵玦并未多言，只临走时深深觑了眼男子，而后转身离去。
与荷月杏月约定的时辰也到了，江竹漓忙着回去。
料想常人通常对麻烦避而远之，遂临走时对男子道：“高门隐晦，不论方才公子听见多少、看见多少，劳请公子守口如瓶，小女子先行谢过。”言罢离去。
江竹漓到达约定地点时，荷月杏月已等候多时，甫一瞧见她，便急忙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现在才到，若再晚些奴与荷月姐姐便要去报官了……”
一旁荷月敏于察言观色，见江竹漓神色抱恙便轻扯了下杏月，示意其住嘴。
荷月：“小姐，咱们现在先回府？”
“嗯。”江竹漓淡淡应了声。
甫一回到房中，江竹漓便遣退二人，妆发未卸倒在床上。
上元已过，距离见蜀孝王的日子又少了一日。而今赵玦又突然这么一闹，江竹漓只觉满心疲累头疼。
今夜赵玦说的那话不似作假，他是当真那般想的。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日后她未能摆脱嫁给蜀孝王的命运，彼时哪怕她未有这样的想法，只要赵玦有所作为，她便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
困局未破又生风波，再一想到情急之下不知怎的她竟敢拿摄政王来当挡箭牌，若是传到本尊耳中，以传闻中的残暴无情……她怕是会被割舌挖心吧。
江竹漓躺在榻上，阖目苦恼冥思。
忽而灵光一闪，不论身份还是地位，摄政王都无疑不是碾压蜀孝王、赵玦的最佳人选。
既然已经利用过一次，为何不物尽其用呢？
娘亲曾言，是人便会与“利”相关，人心必有所求，若是她能拿捏住摄政王的“利”，是否便能同他做交易，请他助自己破局呢？
只是她与摄政王并不相识，该如何才能搭上这条线，创造机会去探寻他要的“利”？
连绵的雪虽在几日前便停歇转晴，但空气中仍旧带着寒意。
自那日江竹漓让杏月回去反省后，杏月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入屋侍候了。
今日虽跟着荷月一起，但仍然不敢抬头同江竹漓言语，遂一直埋首布菜。
荷月瞧着屋内氛围低迷，想寻个话□□络气氛，恰逢杏月端出圆子，便道：“小姐您瞧，今岁这圆子与往昔有何不同？”
江竹漓用汤匙舀了一颗起来，那圆子形状饱满，外表滑溜，瞧着香甜可口，但若非要说不同之处……那便是比往岁小了些。
端详片刻，江竹漓抬起头来，瞧见杏月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又装作不经意地躲闪，心下顿时明了这碗圆子是杏月做的。
江竹漓倏生起几分逗弄的心思，故意道：“瞧着并无不同。”
小丫头眼里的光晦暗了些许，江竹漓又道：“不过瞧着应当可口。”
话音方落，杏月暗淡下去的小眼神再度亮了起来，也顾不得主子是否还在生气，邀功似地道：“那是定然！这可是奴婢专照着小姐口味做的，比那些婆子做的味道不知好上多少！”
瞧着她一副兴冲冲地模样，江竹漓不禁失笑，荷月也跟着笑起来，这时杏月似才意识到自己被小姐打趣，圆圆的脸蛋情不自禁染上一层红晕。
她抿了抿唇，嗫嚅道：“小姐，您能否看在这圆子的份上，莫跟杏月生气了？以后杏月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乱说话。”
江竹漓：“那你可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杏月连连点头，怕江竹漓不信，又举起右手发誓：“小姐，杏月可以发誓，真的将小姐说的话放在心里，若杏月骗您，那就不得好——”
“行了。”江竹漓打断她，“大过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杏月嘿嘿傻笑了两声。
荷月见二人解开龃龉，适时出言提醒道：“小姐快趁热吃了吧，待会儿凉了滋味便差了。”
“今日过节，便不拘礼，你们也坐下吧。”
荷月、杏月得令也不推辞，主仆三人嬉闹着将桌上菜肴席卷而尽。
用过膳后，杏月将碗筷送回厨房，屋内只剩下主仆两人。
往年上元节江荣入宫赴宴，主仆三人在院子里单独吃完圆子后，江竹瑶便会差人相邀一同去逛灯会。
江竹漓心中知晓其实真正邀请她的人是赵玦，而不久前她方同赵玦生了嫌隙，今岁怕是不会差人过来了。
江竹漓如是想着，是以当江竹瑶差的人出现时，她着实有些讶然。
“小姐，去吗？”荷月知晓二人的事，遂开口问了句。
一旁杏月不知缘由，却长记性的没有多嘴。
江竹漓思索须臾，反问她们：“你们想去吗？”
荷月道：“小姐去哪儿奴就去哪儿。”
杏月也如是道，然观她的神情，一张小脸都快拧巴在一块了，便知她内心所想并非所言。
于是乎江竹漓对来人道：“烦长姐稍待，收拾片刻就来。”
上元，宵禁解除，街上人潮如流。
街道两旁的商铺点起五彩灯火，酒楼茶肆里人满为患，两侧连绵不绝的摊铺上，小贩高声叫卖着雪柳花胜春幡闹蛾儿，金晃晃的，一眼望过去叫人眼花缭乱。
杏月一路看花了眼，荷月也不例外，但碍于有旁人在，双双压抑着不敢放肆。
江竹漓本就是为了她们才出来的，是以行至闹市，同她二人约定好时辰地点，便让她们自个儿逛去了。
不远处江竹瑶正拽着赵玦挑灯笼，并未注意到她。
困局未破，江竹漓也生不起闲逛的心思，索性不如挑处人少的地方捋捋思绪，待到时辰再去同她俩会合。
这般想着江竹漓便这般做了，可惜今日是一年难得的佳节，要寻个人少的地方着实是困难了些。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河边。
这处不如闹市光亮，寒意也较之甚重，故而人烟稀少。河水早已解封，正潺潺流淌，河面上有数不清从上游顺水而下的河灯闪烁着，星星点点添了几分人气。
江竹漓沿河而行，少顷望见一座建于河面之上的水榭。
水榭四周挂有卷帘遮风去寒，内里瞎灯黑火，不似有人的样子。江竹漓便欲前往落脚。
然方行至入口，便听得身后有人唤她：“漓儿。”
——是赵玦。
江竹漓登时心生烦意，也不知赵玦是如何知晓她在这儿的。
莫非一直跟着她？
可她离开时明明看见他正陪着江竹瑶挑灯笼呀。
“漓儿。”赵玦走近，他似是跑着过来的，喘着粗气，额头冒着细汗，“你怎么独自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江竹漓并未回答：“世子寻我有何事？”
“你还在生气？”
江竹漓不语。
赵玦猝然无可奈何般笑了起来：“好了漓儿，你同她是不一样的。你我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岂是她能比得上的？”说着上手企图揽住江竹漓。
“世子请自重。”江竹漓及时后退躲过，冷然而疏离道，“男女有别，烦请世子勿要行逾矩之举。”
一而再再而三被冷脸相向，饶是赵玦再如何包容也不禁有了脾气。
他骤然冷了脸：“漓儿。”
仅二字，江竹漓也听出了他的警告与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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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漓：“世子若无事，便请自行离去，长姐怕是在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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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脆响在潺潺流水声中乍起。
赵玦捂着被打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瞪视着江竹漓。
他目眦尽裂，江竹漓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此刻却只感到无端的陌生。
是从何时开始，那个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的少年郎变成如今伪善无底、虚与委蛇的？
江竹漓：“这般罔顾人伦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赵玦，你如今真叫我能恶粮三日而不入！”
赵玦勾唇嗤笑道：“是吗？可你再恶心我，不也还是为我苦守空闺那么多年？”
江竹漓凝着他，嘴角向下微抿，袅袅身子因气极而颤颤发抖。
逾时，她强忍下心中的愤懑，缓了语气：“不是为了你。”
“什么？”赵玦怔愣了瞬。
江竹漓道：“不是为了你，我心中所属另有其人。”
赵玦不信：“好，那你说说是何人？我可认识？”
“认识。”江竹漓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壮了壮胆，说出那人的名讳，“正是当今摄政王——萧胤汌。”
“呵呵……”
江竹漓话音方落，一阵闷闷笑声从后方水榭中传来。
正时她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为何水榭中会有人？那人又听了多少？
“谁在偷听？！”赵玦高声质问。
无人应他。
少间，入口处的卷帘被人从内挑起，下一瞬，一名身着群青色氅衣的男子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身高约莫八尺有余，神色疏朗，气质凌然。氅衣上的银丝蛛纹平添几分贵气，端的是一副濯清涟不妖的文人姿态，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中听。
“偷听本人算不上，但相鼠无皮，阁下倒是实至名归。”他继而行至离二人两三步远的地方，目光无视赵玦，在江竹漓脸上流转几番，啧啧叹息，“姑娘这般美貌却双目有疾，真真可惜了。”
江竹漓淡淡扫了他一眼。
男子又道：“不过好在及时止损，心悦摄政王，说明眼疾还是有治愈之可能。”
赵玦警惕盯着男子，他总觉得略有眼熟，却在脑海中对不上这号人物。
是以再开口时收敛了几分：“敢问阁下是？”
“无名小卒。”男子斜睨赵玦一眼，语气肯定，“安阳侯的儿子。”
对方认出自己身份，赵玦心中一紧。本想用特殊手段让其说不出今日之事，此时却多了几分忌惮。
双方静默对视，赵玦眼中尽数是试探猜测。
俄顷，远处天边乍然次第升起如火树银花般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际。
子时半刻已至。
思及江竹瑶还在等他，赵玦不得已率先结束这场无声对峙。
他看向江竹漓：“瑶瑶相约一起看烟花，你可要同去？”
江竹漓毫不犹豫拒绝，碍于男子在场，赵玦并未多言，只临走时深深觑了眼男子，而后转身离去。
与荷月杏月约定的时辰也到了，江竹漓忙着回去。
料想常人通常对麻烦避而远之，遂临走时对男子道：“高门隐晦，不论方才公子听见多少、看见多少，劳请公子守口如瓶，小女子先行谢过。”言罢离去。
江竹漓到达约定地点时，荷月杏月已等候多时，甫一瞧见她，便急忙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现在才到，若再晚些奴与荷月姐姐便要去报官了……”
一旁荷月敏于察言观色，见江竹漓神色抱恙便轻扯了下杏月，示意其住嘴。
荷月：“小姐，咱们现在先回府？”
“嗯。”江竹漓淡淡应了声。
甫一回到房中，江竹漓便遣退二人，妆发未卸倒在床上。
上元已过，距离见蜀孝王的日子又少了一日。而今赵玦又突然这么一闹，江竹漓只觉满心疲累头疼。
今夜赵玦说的那话不似作假，他是当真那般想的。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日后她未能摆脱嫁给蜀孝王的命运，彼时哪怕她未有这样的想法，只要赵玦有所作为，她便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
困局未破又生风波，再一想到情急之下不知怎的她竟敢拿摄政王来当挡箭牌，若是传到本尊耳中，以传闻中的残暴无情……她怕是会被割舌挖心吧。
江竹漓躺在榻上，阖目苦恼冥思。
忽而灵光一闪，不论身份还是地位，摄政王都无疑不是碾压蜀孝王、赵玦的最佳人选。
既然已经利用过一次，为何不物尽其用呢？
娘亲曾言，是人便会与“利”相关，人心必有所求，若是她能拿捏住摄政王的“利”，是否便能同他做交易，请他助自己破局呢？
只是她与摄政王并不相识，该如何才能搭上这条线，创造机会去探寻他要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