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范浮的表现来看,他确实全然一颗心都系在萧灵身上。

    太子答应了转述,上午传的话,不到下午时,范浮就迫不及待回了字条。

    “‘贵体为重,万勿急进’,此外,他还叫萧大姑娘不必遗憾,大姑娘若想看,日后他再找机会就是了。”

    太子又替他转述一回,拿笔蘸饱了墨,一边淡淡道,“范浮所言有理,秋猎比春猎规模更大、猎物更丰美,萧大姑娘养好身子,待秋猎再去也是一样。”

    萧灵颔首:“多谢太子殿下,我晓得了。”

    她其实猜到范浮会这样回答。

    ——不是这样的贴心温暖,前世他又怎么可能打动了萧家上下呢?

    爹爹官至太傅,是官家最信赖的左膀右臂之一,别说萧灵如此美貌,就是萧灵长成无盐的样子,也照样有大把郎君求娶。而能娶到她的范浮,自然是经过了萧太傅的多重考验才获得了默许。

    说实话,她始终没弄明白范浮在背后究竟是做了什么手脚,才能害得一生谨慎的爹爹都失了足。但她既自重生以来脱离了贵女圈子,与香真亲如姐妹,那么日后待太子荣登大宝时,便是萧灵可随风借势之时。依靠着她曾对香真和太子情路的帮助,要查范浮,并不算难事。

    还好,至少现下春猎是能避过了。

    萧灵轻轻舒了口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眼下虽然香真和太子和好如初,但她也不能太放心。帝王凉薄,太子也未见得多深情,谁晓得香真会不会在太子继位前就再次失宠呢?

    不用说日后,就说眼下吧,眼下书房中气氛就略有尴尬。争执后的情人是最不好相处的,香真倚窗远眺,太子则敛眉垂头,微抿唇角...以一炷香二十本折子的速度处理公务。

    “这么快!他真的看清楚了么?”萧灵在心里嘀嘀咕咕,“我爹爹处理公务总要耗到子时,感情都是在给太子收拾烂摊子。”

    “宿主错了,太子是天子最优秀的儿子,公务少有错漏。”系统纠正,“这段爱情故事在系统数据中的附注是‘千古一帝与柔弱外室的凄美传奇’,千古一帝不可能不会处理公务。至于萧太傅为何处理公务那么久...”系统顿了下,“宿主可去购入一副水晶叆叇①赠予他。”

    萧太傅年纪渐长,确实有时会有视物重影的时候,自然没法子和年轻的太子比视力。

    萧灵没话可说了,想着方才系统说的“凄美传奇”,暗自道:“都养外室了,我看也没有多传奇...”就不能走明媒正娶的路当传奇么!

    说这个话,倒不是她爱指手画脚,实在是二人一吵起架来,就一个拿“她只是个外室”自省疏远,另一个则因“我只是个外室”受伤垂泪,闹得天翻地覆,完全没想到可以把香真从外室抬为妾室。

    不说这回了,光是上回吵架,萧灵为了给他们劝和,就生生在皇宫和私宅来回跑了二十六趟...吵架和好后没见香真怎么生出上位的觉悟,倒是萧灵下了决心奋发图强,一气儿打通人脉走太后的关系把香真送进了宫。

    ——她终于不用再往返送信了!

    系统:“咳咳...”这么一想还真是,便只好肃起声线,“好了,既然上个任务已完成,那么新的任务发布。”

    萧灵想着自己又快用尽的寿命,赶紧竖起耳朵。

    系统宣布:“【携手同游1】使二人牵手至少一炷香,良宵美满,增进感情。奖励寿命:一个月。”

    看来那台词任务也不是事事都有的么。

    萧灵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是台词任务,怎么都行。

    萧灵垂首作品茶的样子,看着站在一处的香真和太子,一边心下思量怎么叫二人牵手,一边细细听二人交谈。

    大约是被范浮递来的信引发的,二人正在谈论春猎的事。

    香真笑道:“我也想去么,在外面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再去过一回春猎!”

    太子仍在批折子,声线明明很动听,却像是吝惜字句似的,说的话极简短:“春猎上,诸人皆携妻妾,无携外室先例。”

    香真撅起了嘴:“殿下,官家将春猎交给了你来办,你自然想带谁都可以的呀...”

    太子却道:“国有国规。”

    瞧瞧!瞧瞧!她方才说什么来着!

    萧灵眼见着香真的脸又垮了下去,双眼中又开始水色盈盈,心里对太子实在大为无奈。

    你们在宫外纠缠时来回拿“外室”争吵也就算了,怎么进了宫还是死性不改呢!再这么吵下去,她的任务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萧灵觉得连椅子都烫起来了,赶紧出言打断:“香真,你要去春猎?那你一定会射箭了,真是厉害。”

    香真笑道:“我爹爹教我的么。”她比了个搭弓的动作,自己吹嘘,“我能十步穿杨!”

    是啊,若十步还穿不了杨,再近些就该直接上手了。

    萧灵只好附和:“好厉害呀。”她试探着看了眼一旁的太子。

    太子始终未抬头,独自处理公务。他下笔时速度极快,仿佛不需要过多思考一样,这也是方才萧灵怀疑他没仔细看的重要原因。

    萧灵笑道:“太子殿下,香真既许久未用弓,想必姿势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怕会伤到她自己。殿下要不要教教她呢?”

    香真脸颊一红,嗔怪地看了眼萧灵,但眼神是很喜悦的。

    萧灵朝她眨眨眼。从前只给他们传过话,这回也到了她萧灵亲自上场的时候了!有她在,两人再一教一学,牵手还能少于一炷香么!

    被萧灵打趣的眼神盯着,香真也害羞了,只绞着手,脉脉不语。

    好吧,虽然心中想的不是一件事,但至少二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萧灵看向太子,像香真一样,等着太子答好。

    风刮过书房外的竹海,发出一阵叶片相接的摩挲声,天地间仿佛只剩汹涌的绿意,竹子的清香挟着微潮的湿润空气从半卷的帘下席卷而来,吹得太子案上书页哗啦啦作响。

    太子用手指按住刮起的纸页,他说:“我没时间。抱歉。”说完,停顿了一下。

    香真面露惊讶,旋即脸色由粉转红,两眼又盈满了泪水,像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垂下肩膀,想朝书房外离开。

    萧灵的头疼起来。

    虽不知太子为何拒绝,但若轻易放弃,她就不叫萧灵了。再说了,已经知道了结果的事情,过程曲折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明明两人共同缔造了“凄美传奇”,必定是两情相悦,现下是在口是心非些什么!

    她按住香真,趁太子停顿,还没说出其余话时,立刻接上:“殿下是担心香真沉溺箭术,有损身体么?不用担心,香真有殿下照料着,会好好爱护身子的。”

    见太子未回,她又积极道:“若殿下怕她劳累,便在殿下的居所教习也好…”

    这一番围追堵截大约确实过分了些,连太子都终于撂下了笔,抬头看向萧灵。

    “萧大姑娘。”他开口:“我确实没有...”

    说到这里,他却忽然顿了片刻。

    风又掀起案上的纸页,而这回他却没再伸手去按。他按住了额头,姿势似在忍耐疼痛一样。

    萧灵一怔。

    她一定是看错了,又没听说太子有什么顽疾,怎么会是疼痛呢。

    大约是害羞了吧?

    果然,太子慢慢放下手,继续方才的话:“——我确实没有说实话。既然香真能爱护自己身子,那么就这么办吧。”

    香真面上由悲转喜,那样一瞬间快乐起来的神情像花绽放一样,透出蓬勃的被滋润的美丽。

    萧灵看看她,又看看太子苍白的面色。

    ——果然是害羞了呀!

    ...

    转眼过了两天,虽说萧灵说动了太子,但天意不作美,连着两日都下着雨,射箭成了难事。萧灵找着机会就待在香真身边,但始终没等到放晴。

    到了用午食的时候,不得不先离去了。回到客居的侧殿,萧灵轻轻舒了口气。

    花寻笑道:“大姑娘是不是累了?方才太后娘娘送来了一盏雪梨汤并白术人参汤,说大姑娘气血虚,多用些温养的食物才好补上呢。”

    太后娘娘也姓萧,是萧太傅的亲姑姑,若真论起来,其实萧灵是要喊太后一声“姑祖母”的。因为这样亲近的血缘,太后对萧灵十分关心,就连萧灵提出将太子外室接入宫中的天马行空要求都能允准,不得不说一句溺爱了。

    萧灵赶紧道:“太后娘娘慈爱,快拿上来,我现在用。”

    花寻:“大姑娘别急,太后娘娘还捎来一封家信,好像是萧太傅那边送来的。”

    宫规森严,但没人有胆为难太后。自打萧灵跟随香真入宫,太后便将萧太傅的家信也直接归到了她那里,只叫他有事无事均可联系女儿,免去了入宫筛查的折腾。

    萧灵抿嘴一笑:“必是小二小三又催着爹爹写信了,爹爹那个眼睛,写起信来费劲着呢。前两日叫爹爹买了叆叇来戴,也不知买了没有。”

    花寻一边忙活着端汤上来,一边回应:“三姑娘那么活泼的性子,整日在家里闲不住。不用萧太傅买,只怕三姑娘就已在外面买过了,大姑娘就别挂心了。实在不行,叫范小侯爷买也是一样...”

    说着朝萧灵挤挤眼睛,意味深长。

    在宫中住了这些天,没一个不爱开她与范浮的玩笑的。

    萧灵无奈地摇摇头,范浮谦谦君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只怕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桩好姻缘。

    也是,前世的她虽不同情爱,但不也一样觉得范浮人品可堪托付,所以才点了头,同意了婚事么?

    罢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已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也绝不会再使自己落入覆辙。

    萧灵甩甩头,将思绪剔了出去,凝神看起了一家给她的书信。

    看着前面爹爹阿娘的笔迹还尚带笑容,而看到后面,萧灵的面色却渐渐变了。

    直到最后,她的手竟一松,信纸飘飞而下,掉到了木地板上。

    花寻吃了一惊,将信拾起,小心递还,放回了萧灵的手边。

    萧灵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按住了信笺。

    花寻没看到信的内容,所以她不知萧灵为何如此惊慌。当然,就算她看了内容,也不一定能明白萧灵的震怒所在。

    不是爹爹阿娘或任何兄姐,而是三妹妹几笔歪歪扭扭的字使她失了态。

    萧灵展开信纸,又读了一遍最后几行字。

    “大姐姐,我在外遇到大姐夫,”旁边画了个可爱的笑脸,“沾了大姐姐的光,大姐夫将带我去春猎玩了!好开心!”春猎的猎字写错了,被萧太傅拿朱砂圈了出来,萧三姑娘不得不在一旁重写一遍,还不忘在空隙里画一个简陋的萧灵,旁边写了个“好想你姐姐”。

    乐坊...被范浮赎回...血崩至死。

    听闻三妹妹消息时那种五内俱焚的感觉如此难忘,恍惚间,萧灵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濒死的时候,外室笑看着她,仿佛在嘲讽她愚不可及,竟连自己年幼的妹妹都无法保护,成了范浮聊以慰藉的玩物。

    萧灵重重喘气,将信纸揉成一团。

    她抬头看向花寻。

    “我得出宫,我必须见到我妹妹。”她坚定地说,眼中像有把火在烧,“她绝不能去春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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