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事情既然理出了章程,元溪便带着苏茶回去整理库房去了。金莲实还未回来,南月白将繁弱放进屋里,正打算回到门外继续守摊。

    透过低矮的篱笆墙,只见一个丰润鹅黄倩影,骑着枣红大马飞奔而来,至门前急拉缰绳,就着高位向里喊道:“这是不是金莲实家?”

    南月白不明所以,仍是向外走了几步,出现在女子面前,温声回道:“是!不知姑娘找莲实何事?他现下不在,我是他义父,你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姑娘!姑娘?”

    只见马上的姑娘不过二八的娇俏模样,本是气势汹汹,此刻却是盯着南月白忘了眨眼,南月白不禁大声喊了她两声。

    “喊......喊什么?我没聋!”那姑娘自觉失态,急忙调整表情,硬声道,“没听说这家还有大人!”

    “刚认的干亲......”南月白仍是挂着笑温和道。

    “你......你不要笑!别人同你说话,你怎的老嬉皮笑脸?”那姑娘有些恼羞。

    南月白笑容一僵,还头一次有人不喜欢他的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姑娘莫不是来打架的?

    “呃......那姑娘来此所为何事啊?”

    “金莲实他爹欠我们钱庄20两,你即是他义父,那你还也一样!”那姑娘道。

    这熟悉的“20两”!南月白不确定金父是不是只借了那波地痞所属的钱庄钱,只好问道:“姑娘可是与前些天那几位壮士是一家?”怎的如今催债的花样如此之多,还有派姑娘来的!

    姑娘顿时激动了:“你还敢提?你们找了妖道把我家的人打了,还敢说只还本金?本小姐可不怕你们,你只管把那妖道再找来!”

    果然是一家,还好没有债台加高,如此想着,南月白回道:“姑娘,在下便是那道士,正经修行,不是妖道,且是那几位壮士先动的手。”

    “你?就你?”见南月白这高而瘦的身形,姑娘显然不信他打得过。

    “是!在下会些小把戏,那日怕是把几位壮士吓到了,还请姑娘回去转达在下的歉意,”见南月白如此态度,姑娘面上刚要有点小得意,却听南月白继续道,“只不过,不义之财收多了会造冤孽,于姑娘也不好,在下还是只还5两的好。”

    姑娘眨巴两下眼,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这人蛊惑了,这火气便上来了,手上一抖,马鞭便要挥起来:“你,巧舌如簧......我们聚财钱庄3代都是如此做生意,怕狗屁的冤孽!”

    “唉唉唉!姑娘莫要激动,莫要激动,”南月白连忙认“怂”,“讨好”道,“姑娘如此风华正茂,即知在下是道士,不若下马,在下给姑娘算算姻缘,若是不准,在下砸锅卖铁,还20两便是,若是准了,请姑娘答应只还本金一事。”南月白观此姑娘骄纵大小姐的做派,应是能说了算的主。

    “哼!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姑娘态度有些软化,也不是南月白夸得多好听,主要是说的人好看,赏心悦目,一个少女哪禁得住俊俏郎君软声软语。

    话虽如此,南月白知姑娘动摇了,就势做出恭敬相请的动作,姑娘果然下了马,扬着下巴随南月白坐到了楠树下。

    “敢问姑娘名讳,八字。”南月白问道。

    姑娘报了名字,唤作钱鑫鑫,又说了八字。其实南月白看姻缘不用八字,不过是做做样子,八字都不问,怕别人觉得假。

    南月白又道:“请姑娘拾一把红豆置于托盘中。”这才是南月白的方式,以红豆比作孽缘星海,观星象,测姻缘合否。

    钱鑫鑫头一次见这种测法,新奇却也不免质疑:“你不问对方的八字?与我们两家的家世?”

    南月白摇头,自信道:“不用,缘分二字,向来与家世无关,只关姑娘命中有无。”说着,观红豆,眉上却是皱了起来。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钱鑫鑫半信半疑,但还是留了几分耐心。

    因为,钱鑫鑫作为聚财钱庄的大小姐,最近确有这方面的苦恼。她爹享了富贵,又惦记上了权势,前些日子给她定了县令家的公子,近期便要嫁过去。

    她本就不喜欢那人,她爹还嫌她平日里太野,把她送到舅舅家,跟她那位知礼贤淑的表姐一起,憋屈无聊的学了一个月规矩,一朝回来,可不得找点乐子。偶然听到几个手下在方孔村折了面子还不敢上报,顿时来了劲。

    没想到这妖道还在,还长得挺惊喜,手上也有几分惊奇的玩意儿。

    南月白即给人看,便没有含糊的,看得仔细才回话:“姑娘如今所定并非良缘。”

    钱鑫鑫没想到他还真知道自己订婚了,也觉得她不喜欢,那便不是良缘,但还是无法全然相信南月白,不过信口一句,谁知他是不是装作不认识自己:“我如何信你?你如何证明?”

    “据在下测算所得,姑娘婚期就在本月,”南月白观钱鑫鑫表情,顺势建议道,“下月也有好日子,姑娘可用太过匆忙等原由推迟一月,姑娘独得父母宠爱,他们会答应的。到时自会知这门亲不结的好。”

    见钱鑫鑫若有所思,南月白继续道:“总归姑娘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良缘,姑娘晚一个月嫁过去也是一样的,到时不止20两,在下再多添些,予姑娘贺喜也未尝不可。”

    “好!我信你这一回,若是准了,本金也不用你还,若是不准可有你受得,金莲实也免不了!”或许是南月白的测算钱鑫鑫内心的期望不谋而合,或许她本性良善没想作恶,所以钱鑫鑫答应了。

    “多谢姑娘!”

    钱鑫鑫走时,金莲实正赶回来给南月白做午饭,他识得钱鑫鑫,对钱鑫鑫的娇蛮性格亦有所耳闻。金莲实自是吓了一跳,以为南月白受了难为,却见南月白好好地站在树下,还眉眼弯弯同人家挥手告别。

    这些日子,金莲实算是看出来南月白的处世原则来了,你若不与他动手,说话难听些他也能笑脸相对,一副好脾气的温和样子,但到底他也不吃亏。

    能与钱鑫鑫那样秉性的姑娘相安无事,还不知他又说了什么弯弯道道的话,倒是会哄姑娘。

    金莲实也不知自己是因为白担心了,还是因为他对谁都温柔,只是有些闷道:“义父,那姑娘不好相与,是不是难为你了?”

    南月白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啊!钱姑娘很是大方!我给她算了一卦,她便要免了你爹欠下的钱。”南月白是真的高兴,自己也算是尽了点长辈的责任。

    金莲实看了看南月白俊美的容颜,只道了声:“哦!”

    “累到了?”见金莲实仍有些沉闷,南月白转念一想,以为他还挂念着别的,“总归欠村里人的钱没那么急,你还小,累了就休息,别硬撑着。”金家的地不多,稻子早就收好了,但金莲实还是每日下地帮别人家干活,尤其是欠了钱的人家。

    金莲实:“不累。”有事要做,有人在等,他很知足。

    “你义父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多少可以帮你分担。不过这附近太平得很,我除了测算,别的本事派不上用场......我也不是说太平了不好啊!没有妖魔鬼怪当然好......”对于金莲实这孩子,南月白摸出了些相处门道,他看着兴致不高,心里藏事儿时,你在他边上念叨些,反而能让他放松下来。

    金莲实看着身边眉目飞扬的人,表情跟着柔和起来:“嗯!义父,你饿了吗?”

    南月白问:“啊?饿了。你要做什么?”

    金莲实反问:“义父想吃什么?”

    “嗯......你做的我都喜欢,你随意就好。”南月白抚着下巴作苦恼状,又欢颜笑开。

    金莲实:“好!外面暑气重,义父进屋等吧?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来算卦的。”

    这样的对话平平无奇,对有的人来说却胜良言金句,只是拥有便不禁喜悦。

    ......

    吃过午饭,南月白将元溪所赠弓箭--繁弱拿了出来,并说,元溪觉得金莲实有修行的潜质想收他为徒,繁弱便是作为师父给徒儿的见面礼,若是他答应便收下,不答应也无人强求。

    金莲实却只问南月白希不希望他答应。南月白说希望,他便说了好。

    于是,接下来金莲实除却家务农活,还要抽出时间学习射箭,灵力修行。南月白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可他在家务农活上越努力越添乱。

    金莲实却是坚持了下来,如此磨砺毫无怨言,手上的泡磨破了再起,起了再破,不到一个月进步却是喜人。

    每次元溪上门教学,苏茶都会跟着,明看着无所事事,无聊得很。

    金莲实一时好奇问了南月白一句:“义父,师尊来教我,苏道长为何总是同来,不会耽误他自己修行吗?”

    谁知南月白面上高深莫测,回道:“他不跟着,你师尊哪安得下真心教你,不用管他......但也得记得当师娘般敬着。”看这些时日金莲实绷得太紧,南月白便诚心逗他。

    金莲实一时没反应过来:“师......师娘?为何?”

    “你说呢?”南月白附到金莲实耳边悄声道,“...道侣...”

    “什么?可是!可是......”他们是两个男人啊!如何做伴侣?

    “世间之大本就无奇不有。修道之人讲究随性随心,顾忌世俗,又如何超脱世俗?你呀!小小年纪便如此板正,不觉得太过无趣了?不过,你可不要当着你师尊的面大惊小怪啊!”南月白也不是要教坏小孩子,只是小孩子总做大人模样也不尽然是好事,就该有好奇,有惊讶,活得鲜活些。

    金莲实:“我......”

    金莲实倒不是无法接受,毕竟那是师尊与苏道长两个人的事,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在他短短的12年人生中,头一次见到这样特殊的关系。

    第二日,见到结伴而来的人,金莲实才发觉原来师尊与苏道长眼中痴缠的情谊是......

    果然,与义父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

    练箭时,瞥见苏道长托腮笑看身侧的师尊,不免有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何苏道长是“师娘”,而不是“师公”呢?

    “唰”的一声,手中的箭脱了手,别说命中,且离着靶子相去甚远!

    元溪:“金莲实!不进且退!今日不练完百发不许休息!”

    金莲实:“......是!”义父,你可害惨我了!

    南月白笑道:“哎呀!练完百发,莲实还怎么做饭?手下留情,我可还饿着肚子呢?苏兄,快帮着求求情!”挤眉弄眼,着实不像是正经求情的。

    苏茶倒是配合,一个秋波送出:“小孩子定力差些难免的嘛!你这么严格做什么?好似你当初未脱过靶一样,当初我路过你们校场,你还不是......”

    虽知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故意逗趣,元溪还是急忙打断了自家这个嘴上不把门的:“苏茶!”

    “哈哈哈!”苏茶,南月白笑作一团,金莲实被感染,也险些没绷住。

    ......

    不过,这段日子,苏茶这个“师娘”也没白当,时常提供些打猎的建议场所。金莲实试着按他所说,确是能打到优质猎物,去镇上换得不少银钱,债务越来越少,日子变得宽泛起来。

    因为元溪,苏茶两人每次都避着人来,村民们见不到元溪与苏茶,但金莲实的生活变化明显,村民们便归功于南月白,说他许是福星,又或是藏拙,实则会施法招财。

    来试探,南月白又只说会算姻缘,村民们虽不信,但也开始有哪家要办喜事的,会让他给看个好日子,南月白也有了零星收入。

    不过好景不长,其间有人要娶亲,只是让南月白给看个日子,别的也没让他算,毕竟两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新人样貌品性谁不说一句般配。

    可偏南月白看出不妥,女方怕是没几日便要成新寡,在婆家“扫把星”的怪罪中蹉跎一生。于是便委婉的说了一句,日后或有坎坷,希望女方家再多考虑考虑。便险些让男方恼羞成怒的母亲给挠了,传出去说,这道士没本事净胡扯,见不得人好。

    一时间,南月白的摊子又开始门可罗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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