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淼若是不提起,司马弘泷倒是已经快忘了还有这些人。

    那夜从栖霞宫救出来的‘内监’们这段时日一直住在谢淼名下的城郊别庄,如今余盛既然已经承认了罪行,他们应当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如若没有科举舞弊一事,他们现下本应该在东桑的某个角落为官。

    朝廷欠他们一个仕途、一个一展宏图的机会,而丰州正好缺少一批新鲜的血液。

    司马弘泷沉吟了会儿,“你这个想法不错,不过他们荒废了那么久,真的能担此重任吗?”

    谢淼抬眸,笃定道:“请陛下放心,他们中的大部人这段时间看了不少策论,也经常聚在一起谈论时局、分析各州治理现状。”

    司马辰华提出了疑问,“这些人经历了那些事情,还肯为东桑朝廷效力吗?”

    他们大老远的从家乡远赴都城参加科举,好不容易拿到了名次却又被人偷换了文章,回乡前还被人掳进了宫里蹉跎年华。

    而在这期间朝廷一直无所作为,没能及时将他们给解救出来……

    谢淼看向司马辰华,“臣认为需要考虑的并不是他们肯不肯为东桑朝廷效力,而是东桑朝廷欠他们一个踏入仕途的机会。”

    这话说得司马辰华一愣,少顷后赞同道:“你说的对……”

    裴铮也在一旁附和,“老臣也认为这个想法很不错,若是怕他们阅历尚浅,可以让谢澜担任丰州太守,引导、培养这些人一同治理丰州。”

    司马弘泷的眸中闪过一抹计较,“谢澜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几年前就……”说到这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谢淼,没再继续说下去。

    东桑成立后,前朝太子在民间潜伏多年,暗中培养势力。

    当年丰州饥荒才刚刚平息,其他各州又有民间力量同时冒出来起事。

    他们虽然仅有小股人马,却来势汹汹,以些莫须有的承诺短时间内吸引了大批平民百姓加入其中。

    以谢凌为首的谢家子弟便是在那时候自请奔赴各州,安抚民众、稳定民心。

    他们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到各州与百姓们同吃同住,了解他们最紧要的需求,切实着手解决民生问题。

    不少偏听偏信的百姓们都在谢家子弟的以诚相待中,重新对朝廷产生了信任。前朝乱党在各州起事的势力被逐渐分崩瓦解。

    前朝太子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不少谢家儿郎便是在那段时日殒命于各州,以各种方式惨死于前朝乱党手中……

    若不是谢家折了那么多人丁,现今又怎么会让庶出的谢嵩担任家主?

    司马弘泷顾虑到谢淼,不想在他面前提及当年之事,对裴铮说道:“谢澜的情况你之后再单独同朕说吧。”

    裴铮垂下眸子,“老臣明白。”

    司马弘泷再度看向谢淼,“你方才的提议甚好,便由你回御史台着人去办吧。”

    御史台其中一个职责是安排朝中官员调派的相应事宜,此事交给身为御史中丞的谢淼去办,正好。

    谢淼俯身作揖,“臣领命。”

    “另外……”司马弘泷的面色发沉,“朝中那些靠科举舞弊手段取得官职的人,你便根据实际情况看着处置了吧。”

    之前余盛呈递给司马弘泷的那份名录还在谢淼的手中,上面清晰地记载了科举舞弊的情况,譬如来自哪州的某某某在哪一年花了什么代价换取了哪个名次。

    谢淼迟疑了一阵,没有立刻答话。

    司马弘泷侧眸睨去,“你是觉得朕交给你的事情太多了?”

    确实也多,不过谢淼忧虑的不是这个。

    裴铮见状回缓道:“处置这些人的事情不若就交由老臣去办?”

    谢淼对裴铮递了个放宽心的眼神,随后重新看向司马弘泷,“陛下,您这是要将那些人的处置全权交由臣来负责?”

    司马弘泷嘴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是,此事全权交由你,朕对那份名录上的官员一概不知,之后也不会再过问。”

    谢淼会意,“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他刚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陛下方才让处置的那些人当中包含了今年的状元郎,贾文瑞。

    贾文瑞的魁首之位虽然是抢了楚离的,可却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而且谢淼看过今年的文章,贾文瑞本来也在三甲之列,只是被换到了头甲的位置。

    陛下既然让他根据实际情况看着处置,便是给谢淼一个保下贾文瑞的机会,也是给所有类似贾文瑞情况的人一个机会。

    见谢淼似乎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司马弘泷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丰州苏式父子俩的处置……”帝王的眼底闪过阵阵暗芒,“待丰州之事彻底查清后再下定夺。”

    丰州之事看似解决了大半,却仍有一部分潜藏在迷雾当中。前朝乱党的幕后首脑究竟是谁,与他们勾结的西丹势力目的又在何?

    这些疑团尚且还需要等到西丹使团抵达都城后,再行探究。

    ……

    瑶华宫,余贵妃一扫近日来脸上的阴霾,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着自己。

    围在她身边的婢女们知道娘娘这是高兴六皇子即将归来,心中也在跟着乐。

    “母妃!”司马霜疾步走了进来。

    余贵妃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什么事情能令得你都这般毛毛躁躁的?”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司马霜蹙起柳叶细眉,“您别光顾着高兴六皇弟回来,我的处境现在还是问题呢!”

    余贵妃抬手让周围伺候的婢女停住了动作,“你们先退下吧。”

    “是。”婢女们应声退下。

    余贵妃轻飘飘道:“东桑和亲公主的人选要等西丹使团到了后才定下,你急什么?”

    “能不急吗?万一、万一父皇让我去……”

    余贵妃抬了抬眼皮子,“你底下还有个司马绯,你慌什么?”

    “母妃!”司马霜跪在了余贵妃的脚边握住了她的手,“不如、不如您想办法让黛儿回宫中来?”

    她底下只有司马绯一个人,总让人觉得不安心呐!

    余贵妃的眸中闪过了一抹隐痛,一把甩开司马霜的手,冷冷道:“本宫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司马黛之前自请出宫,态度坚决地提了好几次。圣上最终准了她的请求,对外则是宣称五公主重病缠身,同四公主一道于皇家林园休养。

    自从司马黛决绝出宫的那一刻,余贵妃在心中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

    她眼神凌厉地扫过司马霜,“以后莫要在本宫跟前再提到这个人!”

    司马霜无奈地再次扯上眼前之人的衣袖,“母妃!您也知道司马绯身上流着巫族的卑贱血脉,父皇或许出于这点考虑,不会送她出东桑的!”

    余曼瑶毕竟是司马弘泷身边的老人,大抵知道一些前朝秘辛,但也清楚哪些东西能说,哪些东西不能说。

    是以这么些年来关于梨苑母女两的身份,她只跟司马霜说漏过嘴。不过她们也仅仅知道梨苑母女两是巫族人罢了,并不知道夏洄坊相关的事情。

    余贵妃抽回了衣袖,不耐烦道:“哪怕最后和亲公主的名头落在了你的头上,你便嫁过去便是,有什么好烦恼的?”

    对于余曼瑶来说,三个儿女当中,有司马夜明一人在身边就够了,哪怕司马霜最后真的被送去了西丹,那又如何?

    司马霜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眼,“母妃?”

    余贵妃终是于心不忍,放柔了嗓音,“谢淼此次在与西丹公主相看会的名录上,你又何苦执着于嫁给他?谢淼是何等人物,那样的郎君西丹公主能看不上?”

    “霜儿,醒醒吧!谢淼此番必定会迎娶西丹公主,你也该给自己找找出路了。”

    司马霜愣愣地瞪着母亲,不甘地咬着唇。

    余贵妃见她这个反应,叹了口气,“母妃让你舅父打听过了,那西丹的太子一表人才,手段不凡。除他之外,西丹朝中还有许多数一数二的优秀郎君。”

    “你不是一向追求‘最好的’东西吗?既然东桑这边最好的郎君已经嫁不成了,便去嫁西丹那边最好的郎君吧?更何况西丹国力强盛,可不是现在的东桑能够比拟的……”

    司马霜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茬,下意识松开了咬住的唇。

    余贵妃接着说道:“你若是真的成了这个和亲公主,待夜明回来后,便同他问问情况,好好挑个郎君吧!”

    司马夜明自幼在西丹为质,对西丹那边的情况必然熟悉。

    而西丹早就送来了郎君备选名录,只是东桑这边和亲公主的人选尚未敲定罢了。

    ……

    司马弘泷对于这次西丹使节团的来访十分重视,命令南玄振从边境线上一路护送他们前往都城。

    这日,使节团按预期抵达都城郊外,司马辰华携朝中要员在城门外相迎。

    道路两侧的百姓们被列成一排的士兵们拦在了几米开外,好奇地朝西丹使节团张望着。

    西丹不愧是有着几百年底蕴的富饶强国,使节团的仪仗声势浩大、绝顶奢华。

    一眼望去当属最前方的两辆马车最为惹眼,四匹品相极好的骏马立在了华美精致的车厢前。车厢的车顶和车壁上镶嵌着珠宝、玉石等装饰,造价不菲。

    车帘从里面被挑开,一名矜贵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出车厢。

    他身形高挑修长,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冷傲之气。

    几名西丹的锦衣护卫走了过去,将那人小心翼翼地迎下了马车。

    那人抬眸朝司马辰华等人望来,眼底漠然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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