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上宽恕罪臣刚才对您的冒犯,准确的说,罪臣动用库银不单单是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整个大清!”

    刘墉听到这话都替国泰脸红,欲开口打断国泰大言不惭的脱罪之辩,但是乾隆对国泰口中的话很感兴趣,抬抬手示意国泰继续讲。

    国泰方正的国字脸上表情凝重,微微抬起下巴,好一副清高的忠义之相。

    “去年的时候罪臣在山东省境内抓到一个海外来的商人,黄发碧眼,能通汉话,罪臣担心此人是海外别国派来打探我大清情报的探子,将人抓住后好好审问了一番,竟然得知海外国家发展十分迅速!”

    若不是金锭儿知道这主意是自己出的,光看国泰说话时丰富生动的表情变化,还以为这是他的亲身经历呢。

    其他人亦是听得入神,唯有刘墉紧皱着眉头,强忍着不去打断国泰蛊惑众人的发言。

    国泰看大家的兴趣都被吊了起来,被绳子束在身后的手指紧张地搓了搓,换上了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罪臣当时自然是不信的,我大清礼仪之邦,泱泱大国,皇上乃真龙天子,大清是上天最钟爱的国度,其他番邦小国焉能与大清相提并论!”

    乾隆满意地点头。

    国泰继续道:“但是罪臣知道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松警惕,轻信他人,便对那人紧紧相逼,才知道海外国家派来我大清通商的人数之众,背地里还打着占大清便宜的心思!他们在沿海地区以贱银骗大清百姓为其做工,以低廉的银钱大肆收购大清的粮食矿产!”

    “什么?海外小国竟如此嚣张!”一些官员的情绪被撩拨了起来,不顾乾隆还在场,气愤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刘墉神色阴沉,番邦小国竟敢如此冒犯大清!

    金锭儿看了一眼,乾隆的神色十分严峻,就连十五阿哥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也对,相比于处于为皇家出力的他们,身为大清主人的乾隆父子才是最忍受不了自家像只肥羊一样被外人狂薅羊毛。

    “继续说。”乾隆沉声道。

    国泰此时不敢出丝毫差错,将那晚和大哥教授自己的话讲了出来:“那些矿产中不乏没有被官府发现的金矿银矿,罪臣当时本想将事情上报,奈何又怕打草惊蛇,所以就放了那商人离开,并派人暗中跟随,一路跟到了他们的国家……”

    “等罪臣派去的人回来后,带回来了让人吃惊的消息!海外蛮夷之地早已礼崩乐坏,英格兰等多国皇帝被送上了断头台,愚昧的百姓登上了王位,失去了上天教诲的愚民残忍之极!疯狂掠夺其他国家的财富,靠着强盗行径不断壮大,现在还将目光转向了大清……”

    国泰演讲的太激昂,一时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的变化,满堂寂静,为首的乾隆脸色阴沉之极,周身散发着暴虐的帝王之气。

    金锭儿心道不好,她不是嘱咐过阿玛说到外头的改朝换代之事时,必须要委婉一些吗?不然乾隆一不小心应激了,她的计划岂不是要歇菜!

    “哎呦!”金锭儿扯了把丰绅殷德的袖子,然后动了下脚,发出一声惊呼向前倒去。

    丰绅殷德听得正入神,被妹妹扯了一下衣服后疑惑地看了过去,还在想妹妹对自己挤眼睛是什么意思,就见妹妹向前扑去,等他反应过来去拉时已经晚了。

    金锭儿在心底暗骂了一句,为了避免自己脸蛋着地,看到站在她前头的十五阿哥,在心底默默说了声抱歉,然后猛地抓住了十五阿哥的辫子稳住了身子。

    “嘶!”

    十五阿哥是在场除了乾隆以外,听得最投入的人,他还在想国泰讲的海外情况到底真假的时候,头皮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体被人扯着往后倒去。

    金锭儿有了借力稳住了身子,看到十五阿哥往后倒,反应迅速地拉过丰绅殷德胳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然后……

    十五阿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大动静将满堂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来,国泰也跟着看了过来,正好对上金锭儿寒星一样的冷眸,脖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大侄女的目光怎么如此凌厉……坏了,刚才没注意收敛自己,一下讲的太多了!

    国泰眼神感谢过金锭儿的提醒,趁机在心底重新组织发言。

    乾隆皱眉看着蹲在地上茫然又羞恼的儿子,斥责他:“多大的人了,站都站不稳,还不赶紧起来!”

    十五阿哥被皇阿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诫,脸色有些苍白。

    起身的时候往身后扫了一眼,正好对上金锭儿心虚闪躲的眼睛,瞬间明白害自己出丑的罪魁祸首是谁了,但是此时却没有办法和皇阿玛解释,只好咬牙重现站了回去,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金锭儿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反正没人注意到自己最开始的动静,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十五阿哥以后是成大事的人,应该不会在乎一次丢脸的……

    对吧?

    金锭儿说服了自己后,心中那一丢丢的愧疚如烟云消散,继续看眼前的形势变化。

    国泰重新组织过语言后没有再说出容易刺激到乾隆的话,一句一句地将海外的国家塑造成不懂礼仪只知道掠取资源的野蛮人,并且强调他们还不自量力地将目标对准了大清。

    等国泰说完后,满堂再次陷入寂静,不是担心大清被那些蛮夷打进来抢掠,而是陷入了愤怒。

    就好比一个一个自认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人,突然被外头一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看不起了,胸中堵着一口憋闷之气无处抒发。

    刘墉虽然也被这种情绪影响了,但是他还没有忘了今天的正事儿,他打破平静道:“皇上,富察国泰的言论到底是真是假还不清楚,也许只是他用来转移大家注意力,从而来逃避罪责的谎言……”

    国泰心中只慌了一下子,便对着质疑他的刘墉冷哼一声:“刘大人若是不信,随便抓一个海外商人问问就是!”

    国泰此言一出,众人已将他刚才的话信了大半。

    但是刘墉也不是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就算你讲述的是真的,那和你贪污公银又有何关系!”

    国泰知道大家信了,接下来的发挥越发的得心应手,他再次给乾隆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罪臣当初正因为得知了海外的这些消息,一时气愤,心想凭什么他们可以哄骗我们大清,以那些猎奇但一文不值但破烂玩意儿换我们宝贵的金银!”

    “故而罪臣在想为大清百姓出口气的同时,也想到了充盈大清国库的好点子,了解到咱们的丝绸瓷器在海外很受追捧后,就暂借库银置办了一艘海船和大批丝绸瓷器,想着也坑坑那些野蛮人,待归来时再将银子还回去,剩下的作为证据献给皇上……”

    国泰说到这里,关于库银的去想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但是刘墉是多么细心的人,他道:“皇上,空口无凭,既然富察国泰说了那笔银子的去向,那就将与他买卖海船和丝绸瓷器的商人唤来对质,才算稳妥。”

    “若为真,其罪可酌情减轻罪责;若为假,则罪加一等。再则,先帝爷在时已有禁海的打算,以防止沿海百姓与海外勾结,富察国泰此次派人出海虽有由头,但也不得不罚。”

    刘墉想要的证人和珅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但是名义上还是由国泰的家人搜寻的,证人中还包括一个汉话技能掌握的还不是很熟练的海外商人。

    很快就证实了富察国泰所言不虚,在场因为大清还算安定,在高位上安逸久了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出来做那个冒头的人。

    金锭儿那天晚上和她阿玛确认过,清朝这个时候海禁并不是那么严格,所以国泰派人出海罪名可轻可重,不过在他交代的严峻的海外形势面前,不管是挪用公款还是私自出海,那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本来接下来是该她阿玛出场,来引出开通官方海运通道的提议了,但是金锭儿因为钱沣中途告状的事儿,变得更加谨慎了。

    而且奇怪的是,以朱珪爱挑事儿的性格,到现在他还一直没有出声,菊花老脸之下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坏心眼呢,所以已经拉了一波仇恨的阿玛不能再出来蹦哒了。

    那就由她来承担剩下的仇恨吧,都是一家人,谁拉仇恨不是拉呢。

    “皇上,臣女有些许薄见,不知该说不该说。”金锭儿清脆的声音在十五阿哥身后响起。

    怕了金锭儿的十五阿哥没料到她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连这样重要的事儿都敢掺合,为了不被金锭儿牵扯到,他默默地往旁边移了几步,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乾隆对金锭儿的印象十分深刻,在满堂文物支支吾吾的情况下,乾隆很欣赏金锭儿勇敢的莽夫精神。

    “你说,朕提前赦免你的失言之罪。”

    金锭儿:“……”失言也要说。

    她紧抓乾隆内心的痛点,直言道:“臣女认为眼下稳定住沿海的百姓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大清一直有海外商人存在,那沿海的百姓势必知道海外的情况,民间有句俗话叫天高皇帝远,那些百姓会不会也因此生出相同的心思?”

    什么……什么!什么心思?这下连刘墉都没能一下反应过来金锭儿的暗指。

    乾隆胸腔鼓动,眼神紧紧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小姑娘,此女洞察人心的本领实在是强。

    “哦?那你可有好办法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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