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中有句谚语,

    “统治者是天生的骗子。”

    究极生命体·宇宙前任霸主·雷布朗多显然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他过于了解同盟者的仇恨,多于其他无关紧要的。

    被他亲手浇灌出的仇恨种子,张牙舞爪地从光生命体里抽出了枝叶,发展着根系,向黑暗的深渊汲取着营养。

    被流放者的复仇需要他的力量。

    雷布朗多毫不怀疑这一点。

    这也是他敢近乎挑衅地在贝利亚的底线上左右横跳的原因。

    傲慢,为所欲为,以及...耽于享乐。

    那些旧日统治者的刻板印象与雷布朗多星人堪称完美契合。

    对于不灭的意识体而言,三十个宇宙日只是弹指之间,唯一的意义,也不过是代表着他精神力周期波动的一个节点。

    没有哪个长生种会太过在意时间的长度。

    可某种莫名的期待,被蝼蚁触碰的不得已,却让雷布朗多少有地意识到了”漫长”的存在。

    当究极格斗仪再一次被自律的复仇者点亮一格,他能感觉到对方正为即将到来的复仇意志亢奋且稍许松懈。

    而那份糟糕至极的种族本能也正因久不得安抚而卷土重来。

    统治者是天生的骗子。

    所以雷布朗多毫不犹豫地违背了承诺,再一次捕捉了可口的猎物。

    走进雨幕,已然吃过一次亏了的奥冷着脸,却没有露出会让他兴致减退的慌乱怯懦,只有无言的窥探,很快被他所操控。

    侍奉者不需要视觉,听觉,嗅觉,触觉...

    只需要全心全意,带给他疼痛的咬合。

    不懂技巧的统治者一知半解地享用着,自以为尽兴到酣畅淋漓,任由感官失控的小辈在怀里啃噬吞咽,甚至允许对方触碰躯体、环抱腰身——反正也不是他的——而后再一次毫不吝啬地用爪子做出几条血腥的回礼。

    直到本能的燥热被疼痛抚平,雷布朗多再也压制不住同盟者的意识,才松开禁锢放任对方离开。

    “你这家伙——!”

    贝利亚的怒吼淹没在大雨里。

    乌托邦出身的堕落奥自带高于宇宙平均水准的道德标尺,虽然自身并不遵循,却还是因此高估了黑暗侧的守信程度,栽下了流放后第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跟头。

    他恨不得撕碎反涌回来的画面,那些疼痛的,毫不收敛的——那小鬼绝不会对他动用的力道。

    但又很快止声。

    张开利爪,残留的光粒子让贝利亚的掌心像提了盏小暖灯。

    熟悉的信息素附着在上面,冷淡却又温和,没有丝毫的改变。

    狭长的猩红眼灯在捕捉到气味的瞬间似被灼伤地闪了闪,一时显得更为可怖。

    堕落奥几乎是压着怒气咽下了那些记忆里多出的冗余,足足三次的捕获,并感到近乎荒唐的不可置信。

    哈...要他怎么去相信,以那小鬼的警觉程度,会犯傻到一而再再而三的踏进雷布朗多那毫不遮掩且并不高明的陷阱?

    就算那玩意的灵魂的确强大...她也不该是被迫顺从的奥。

    是回到垃圾场就连戒心都丢了?复完仇就自以为不再需要力量了?

    贝利亚兀得嗤笑了声,夹杂着浅薄的嘲讽。

    ...那个崇尚强大却绝不顺从强大的、不服管教的、固执得要命的小鬼,

    到底不过是哄骗他用的一层虚影,对方用来复仇的工具。

    达到目的后,就重新变回对着故土摇尾巴的弃犬、垃圾场里的废物,也只是理所应当。

    被背叛者收拢了利爪,冷眼看着掌心残留的光粒子化作了更小的微粒,被黑暗的雨慢慢吞噬,附着其上的信息素也随之消散。

    嗤笑成了烦躁,他忍不住啧了声。

    他知道的...那小鬼最讨厌失控。

    讨厌到曾自残腺体,唾弃本能...直到被他逼迫,不得不因他让步。

    贝利亚有多了解阿尔法,就有多明白招惹她的烦奥程度。

    那个满脑子“光的英雄”的小鬼,要是还有那么点记得他的意志,就不会遵循奥特精神该有的善罢甘休——他从没有向她展示过那种垃圾道理。

    那个白痴灵魂玩意只会激怒她。

    “不过是只小蝼蚁罢了,”雷布朗多不以为意的声音回荡在大雨里,“整个宇宙都不存在比吾的精神更强大的存在。”

    “她可比你想得要麻烦,”用再无信息素残留的掌心按住被撕咬的颈侧,贝利亚的恶意掩藏在海面之下,不急不缓,“别给本大爷的复仇找麻烦。”

    “也别以为...本大爷真的动不了你。”

    猩红的眼灯随着转动的角度露出融汇其中的金色,悄无声息地蚕食着力量,埋藏着堕落奥从头至尾的浓郁杀意。

    踩到底线了。

    雷布朗多想,但并不慌。

    毕竟就在这次的侍奉里,他发现了一个相当有趣的事实。

    他相信他的同盟者也会对此感兴趣。

    灵魂不灭的统治者低笑了声,从寄生体里探出了虚构的形状——意识空间总是比想象中更方便。

    他凑近仇恨的皮囊,像是恶魔低语般说道,

    “看来余并没有察觉,”

    “吾之所以能轻松抓到那个小蝼蚁,是因为她的意识在散播讯号。”

    “是她在找你,她想见你,才给了吾这么多次的机会。”

    被猛得变大的雨势淋了半身,雷布朗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吾的盟友,你看这多可笑。”

    -

    腰侧,

    ...粗糙的触感。

    阿尔法猛地惊醒过来。

    被剥夺的五感骤然回归,让她失控地从枯木掉到了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细密的冷汗和冰冷的雪混在了一起,她迟缓地想起自己特意卡在外出时段的安排,试图用深呼吸快速调整好状态。

    第三次。

    她在心里默念。

    一旁的曼听到了动静,上一刻还拿着某种矿石记录着什么,下一刻就放下了观测器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前辈看起来脸色很差。”

    曼半蹲下,平视地着看阿尔法问——他渐渐发现这会让对方心情更好。

    要平视,要顺毛说话,要规避繁琐的东西和流程文件,要定期提供糖分。

    教育者总是更擅长总结相处的经验。

    却不擅长处理小小的误会。

    阿尔法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只是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的阴影里。

    失控的感觉让她厌烦,以至于不得不掩盖此刻愤怒的表情。

    但不只是愤怒,还有让大脑都短暂空白的怔愣。

    ——

    第二次。

    从意识空间挣脱时,阿尔法几乎是喘不过气。

    信息素暴动,以至于狭小的休息室都响起警报,红色的提示灯在头顶旋转闪烁,警告她“立刻注射抑制剂”。

    而被关禁闭的混沌感知到了她的愤怒,从影子伸出一根又一根奇形怪状的触手,更是将画面变成即将黑化的现场。

    但没有任何记忆的残留,她被剥夺了能感知的途径,只有被操控的感觉无比鲜明。

    阿尔法理所当然愤怒。

    这驱使她加速了对伽鲁贝洛斯力量的吸收,哪怕因此受到了怪兽更猛烈的反噬,连思维都短暂地受到了影响,也足够坚定地撕扯下想要的部分——更稳定的精神力。

    万幸于曼不够了解她,才会对她的异常视若无睹。

    哪怕阿尔法突然对枯木发动攻击,时不时从悬崖上掉下去,抑或是毫无征兆地对他说些胡话,曼也只是把这些当作她随口的玩笑,和兄长间不为奥知的打闹方式罢了。

    那是他不知道的兄长的另一面,只属于阿尔法。

    曼想。

    但属于兄长的前辈的另一面,却变成了他们共同所有的秘密。

    这并不是某种偷窃,只是误会的产物。

    但本质相对刻板的学者奥还是感到了说不清的低落。

    将枯木的残枝扦插,从悬崖底捡回她,把那些胡话当作认可应下。

    曼认为自己只是在模仿兄长的做法。

    而后,他试着告知阿尔法哪些珍稀植被不能破坏,递上用自己的能量暖热的毛毯和热茶,板着只有一点点的严肃脸提醒她有些言辞其实并不适用于前后辈之间。

    这一次,曼没有得到名为“佐菲”的斩击。

    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和伽鲁贝洛斯对峙的阿尔法,毫无抵抗地接受了曼的碎碎念——作为这次无形的战斗的背景音。

    学者的嗓音低沉而磁性,显然比怪兽尖锐的嘶吼声好听。

    “...再多说一点。”

    阿尔法摇着曼的肩膀,指了指和极寒之壶有关的记载——《太平风土记》的残卷,得到了对方在惯性点头后突然闪亮亮起来的眼灯。

    “...前辈原来对这方面会感兴趣吗?太好了,我本来以为...”

    曼笑得真切了些。

    银族的学者奥念起文字来,仍然有些慢条斯理的温吞,却盖不住底层的欢欣——他未来的规划本就是授课的大学教授。

    阿尔法:“......”

    ...她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好听的背景音。

    算了。

    -

    三十个宇宙日的时限。

    阿尔法等待着时机,最终还是把行程定成了照常外出。

    她不想被曼发现自身狼狈的情况,却也无法保证绝对的成功,而外出起码能够避免其余奥的察觉。

    就算是失败,身为beta的曼也很难察觉出糟糕的真相。

    而当阿尔法再一次感受到捕获的陷阱,无形的捕蛛网已经成了能被她目睹的白色导管——和她曾在片桐研究所里看到的输液管相似。

    她可以选择躲开,在咬了伽鲁贝洛斯一口又一口后,她已经掌握了隐藏意识讯号的能力。

    但是阿尔法没有。

    比起逃避,她更倾向于去看清敌人的样子,记住这位敢于挑衅她的无礼者——说到底,她所选择的理念,就没有逃走这一选项。

    她绝不善罢甘休。

    但失败是可能的结果,阿尔法不至于不做两手准备,她竭力在过程里收集到更多的情报,为她最终的胜利奠基。

    只是获取的信息超乎她的预料。

    粗糙的触感残留在阿尔法的指尖。

    那是她用精神力对抗操控的结果——她再一次败了,只博得了一瞬的清醒。

    却也让她打算屡败屡战的愤怒出现了杂质。

    腰侧的,带着层层叠叠的疤痕的触感。

    熟悉得要命,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了。

    但不可能。

    ...那个奥不会这么做。

    就算出现在她面前,也该是张扬的,肆意妄为地展露自己的一切,向她炫耀自身的无所不能才对。

    捂着脸,阿尔法不得不大喘息,她的信息素在周围膨胀开——就像是上次失败的结果。

    可悲的后遗症。

    而比后遗症更严重的,是伽鲁贝洛斯的侵袭。

    被吞噬大半力量的怪兽抓住了她难得的意志薄弱,尖锐的嘶吼几乎响彻耳畔。

    她可能开始颤抖,亦或者没有,精神层面的战争让阿尔法难以思考,只能隐约捕捉到碎裂的声音。

    ...是她的能量罩?

    风雪吹过阿尔法的脸颊,很冷,但只有一瞬。

    下一秒,她置身于柔软和温热。

    身体仍然戒备,却被轻轻得拍着脊背——这完全是个哄孩子的动作。

    但阿尔法做不出什么反应,她在意识里和伽鲁贝洛斯战作了一团。

    光循环在意志薄弱时总是格外滞涩,她被短暂的压制,以至于让怪兽的尾巴和尖刺抓住机会将她绞紧,落入危险的境地。

    ——直到阿尔法一口咬了下去。

    伽鲁贝洛斯惊恐地后退了几大步,条件反射地瑟缩。

    阿尔法看着对方尾巴尖上的牙印,渗了点血,想着操控她的玩意现在肩膀上估计也全是差不多的印子,又疼又难消除。

    她的光循环终于顺畅起来。

    而后她毫不留情将伽鲁贝洛斯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到那些嘶吼变成了委屈的呜咽。

    怪兽狠戾的竖瞳目视着她离去。

    呜咽下唯有野性难驯。

    -

    温热和柔软。

    阿尔法知道那是曼的胸膛。

    却没明白对方的用意。

    她半跪在跌落的原地,被同样半跪下的奥揽在怀里。

    对方一手护着她的肩膀,一手轻拍她的脊背,就像是哄着小奥。

    直到她的喘息和颤抖逐渐平息,那些对方难以察觉的暴动信息素也被缓慢而努力地收回。

    “稍微...感觉好一点了吗,前辈?”低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冷颤问她。

    阿尔法没有做出回应。

    她只是侧过头,看向周围似乎永无止境的风雪。

    半圆形的能量罩在方才碎了个干净,让雪花和她仅仅隔着一个鼻尖。

    而此刻护住她的“保护罩”,是曼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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